夜梓逸微楞,道:“還有什麼?”
“珏王的傷拖的太久,若是四年前事情出了便治療,成功和恢復的機率很大,而現在,卻只能說試試看。”
“試試?”
“植皮我還能有五成把握,可是四年來,他皆是在輪椅之上,即便他腿上的傷能恢復,但行走方面,應該也不能再像之前。”
夜梓逸神情複雜了幾分,久久,較低的聲音纔開口。“不管情況如何,至少比現在好吧!你先放心醫治,若有什麼需要,儘管找我便是。”
“好。”憶兮點頭。
而好不容易鬆下一口氣的夜梓逸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物和髮飾,眼底閃過一抹歉意。
“抱歉,在你行及笄禮的時候竟還讓你跑一趟。”
憶兮娥眉微挑,笑道:“喲,我們的逸王殿下竟還會說這些話。”
而忽然想到什麼,從懷中摸出那紅翡玉佩,這才道:“倒忘了,你之前竟還忽悠,我還真當你是有喜歡的人了呢!我就說怎麼會忽然找我去挑玉佩,沒想到堂堂的逸王殿下也會忽悠人了。”
夜梓逸笑。“我可沒忽悠你,之前我也沒說什麼,是你自己說的。”
“切。”憶兮冷哼。“不過你的記性怎麼這般好了,竟然在那麼久之前就知道我的生辰。”
“拜託,也就只有你纔對自己的生辰不上心吧!只是往年送你的禮物都見你不怎麼喜歡,今年特殊些,便讓你自己挑一下罷了。”
憶兮不以爲意。“不過是換了一個髮髻而已,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早知道是送我的禮物,我就不選這玉佩了,相比這玉佩,你還不如送我一套精緻的手術刀,或者去南海多給我尋些橡膠樹脂回來,那些比起這玉佩,我會更喜歡的。”
橡膠管必須多備一些,若有可能,她也想研製出橡膠手套出來。
夜梓逸卻道:“那有何難,明日我派人去尋就行了,再說,即便不是我,你救了九哥,也可以向父皇提出這要求啊!到時想要什麼沒有?”
“皇上那裡我是不敢要的,父親也不會同意,我就管你要,還有,此次救珏王,我可是將我這麼久來提取的藥全部給他用上了,你又欠我一個大人情。”
夜梓逸無奈笑笑。“小丫頭不做強盜倒虧了,此番便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你倒說說,除了剛纔那些,你還想要什麼?”
憶兮想了想,道:“現在還未想到,等想到了再管你要。”
“好,那還先麻煩妤小姐,好生照看我九哥了。”夜梓逸笑意欣然的行了一禮。
憶兮卻大方擺手。“小事,好說。”
兩人相識而望,卻都相互笑了起來。
···
月光如練,憶兮揉了揉有些痠痛的脖子,推門而立,仰望天上如絲如縷輕雲飄過淡月,夜風微涼,吹得憶兮衣襟輕拂,髮絲飄揚,也驅走了深夜的睏倦。
憶兮獨自走了幾步,亦是有幾分吃驚的,珏王府的建築只能用華麗二字來形容。
但是一小小的涼亭,都以金絲木爲樑柱,而每一根梁木上都細細雕刻着幽美清蓮,鬼斧神工極盡精巧。
難怪皇上之前會說留在這兒,看來他對這皇子的寵愛並非假裝的。
“九哥原先的府邸可不在這兒,這是出事後新建的,或許父皇感覺愧疚吧!這裡不管是做工還是工匠,都是用的頂尖的。”
夜梓逸的聲音卻傳來,手裡亦多了兩壺酒,舉步朝這邊走來。
隨手,亦將一壺酒丟擲到憶兮手中。
憶兮看了一眼他,卻將那酒放置大理石臺面的石桌之上,道:“你哥哥的命可在我手中呢!你還敢灌我酒。”
夜梓逸笑笑。“你都不看看是什麼酒便決定不喝了嗎?”
憶兮看了夜梓逸一眼,微微蹙眉,卻還是拿過桌上的酒壺,打開,淡淡的香氣飄來,憶兮亦是一陣欣喜。“水果酒。”
“上次按你說的,便讓人試着釀了一些,還不知道味道如何。”夜梓逸淺笑道:“現在,也當時爲你慶賀生辰了。”
“那便多謝逸王殿下了。”憶兮說着,卻也揭下了木塞。“有緣相識,有幸相知,是憶兮之幸,雖然說這些有些奇怪,但 夜梓逸,謝謝這麼多年,你一直不曾離開。”
夜梓逸先是一愣,隨即卻也大方一笑,手指輕揚揭下了酒壺上的木塞。“的確有些怪,但我也會照單全收。”
兩人相視一笑,卻也仰頭一飲,清酒一傾而入喉,不烈,卻勾的人神志恍惚,舒舒服服的暖着。
夜梓逸亦有幾分吃驚。讚道:“的確是好久,味道極爲別緻。”
“你若喜歡,我下次再教你一些其他的法子,味道也不會叫你失望的。”
夜梓逸淺飲了一口酒,視線卻也落在眼前人的身上,久久放才道:“憶兮,其實有時候即便我也很難看懂你。”
憶兮一愣,卻也迴避着視線,佯裝平靜道:“爲什麼?”
“不知道,像是感覺,又像是直覺,可偏生有時候亦會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夜梓逸的語氣到多了幾人認真。
“那肯定是你想多了。”
“或許吧!”夜梓逸眸光淺斂。“其實有時候覺得挺奇怪的,以前認識的憶兮擅騎射,會武藝,而忽然之間,你卻變得和之前有些不同了,會一些連御醫都覺得驚歎的醫術,有時候說的話連我也聽不懂,或許是受了驚嚇,性子有些變化,畢竟你還是你。”
憶兮微頓,聲音也低了些。“如果我不是我呢?”
是她傻了,連夜梓逸都懷疑,更何況是其他人呢?她之前雖有意隱藏過,但之後的情況,她似乎未太在意了,便是珏王這次也是一樣。
夜梓逸卻笑道:“傻了?你若不是你,還會是誰?同樣的容貌,同樣的身份,同樣的記憶,雖然你忘了些,但你始終是你。”
憶兮卻苦澀的勾起一笑,是啊!即便她跟夜梓逸說,她只是異世的一縷孤魂,而之前的妤憶兮早就死了,他會信嗎?
“喝酒。”
憶兮仰頭飲了一大口,夜梓逸亦有些楞,剛想勸她慢些飲,卻忽然察覺到什麼,眸光一寒,便也冷聲道:“誰?”
憶兮一愣,卻也朝夜梓逸的視線望去,卻見不遠處,一抹黑影緩步朝這邊走來。
而那身形,憶兮再熟悉不過。“凜?”
夜梓逸亦是蹙眉。是他……
而憶兮已然起身朝這邊走了過來,亦是蹙眉。“你怎麼來這裡了啊?”
這是珏王府,莫說珏王府防衛不低,單是皇上也留下人了,他現在來,豈不是給人留下話柄嗎?
他就靜靜站在那裡,月色下,容顏絕世,淺淺的月光似凝聚了一般,隨着他的呼吸,在他周圍形成了一個淡淡的光圈。
而視線,亦未從憶兮身上移開,低沉的聲音卻也只道:“你在這裡。”
僅僅四個字,卻也讓憶兮心神一顫,這算是回答,甚至是很任性的回答,卻偏生讓她心中一暖。
而夜梓逸卻也踱步走了過來,挑眉看了一眼凜,視線又落在了憶兮身上。“得,我知道了,別下逐客令,我自己先走了,不過珏王府的防衛可不低,別驚了旁人。”
說完,亦提着酒,大搖大擺的離開。
感激一笑,待夜梓逸走後,憶兮這纔開口解釋道:“珏王病重,所以之前沒來得急告訴你。”
“我知道。”
“你知道?”憶兮亦有些吃驚。
凜點頭,道:“珏王病重的消息已經在京中傳開了。”
憶兮蹙眉,怎麼可能?她都是今日才知曉的,而按照皇家的規矩,這事多半也會隱瞞啊!怎麼可能皇城都知道?
凜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這才道:“有心之人願意散播消息,便不會有秘密。”
憶兮一愣,卻也瞬間明白。
凜的視線亦落在憶兮的髮髻之上,手指輕擡,卻也整理着她耳間的亂髮。
憶兮一愣,臉亦瞬間染過一抹紅暈,到忘了,因今日手術的原因,髮髻有些凌亂,而之後她也沒有心情整理。
“那……那個,我頭髮有些亂。”
“好看。”
低沉的聲音傳來,而這次憶兮真的呆了,凜剛剛說了什麼?好看……
而凜卻未在多言,從懷中拿出一枚玉簪,精細小巧,渾身通透,簪頭兩朵夕顏花含苞待放,極爲別緻。
而不待憶兮吃驚,凜卻已將那髮簪戴在她的髮髻之上,不囂張,不奢華,發間盈盈一點,質樸典雅,溫潤如君。
“很配你。”
憶兮手指觸碰那玉簪,卻笑道:“這算是我的禮物?”
“不及逸王的玉佩,穆將軍的夜醉,你,可喜歡?”
“這話問的,叫我如何回答,雖玉簪的質地不必那紅翡,用途也不及哥哥的夜醉……”憶兮故意如此說着,視線也瞧瞧請撇眼前的人,卻未在他眼中查找到一絲神色。好吧!“可我喜歡。”
憶兮看着他,神情亦認真。“因爲是你送我的。”
凜卻微微挑眉,似乎有些在意憶兮之前的比較,久久亦有些彆扭道:“此簪,獨一無二。”
憶兮自也聽明白,卻依舊有些詫異。“這簪子,是你做的?”
凜卻攬過她,手亦觸碰到她的垂散的髮絲之上,髮絲帶着若有若無的清香錦緞般垂瀉在他指間,久久,他方纔開口。“簪有綰髮之意。”
憶兮一顫,綰髮……結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