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雨夜 忽而今夏 青豆
此時此地,倍覺自己身世可憐,自憐自生的情緒像是海藻爬滿全身,讓人無法呼吸。我想知道齊浩宇怎麼樣了,他還在恨我麼,爸媽呢,有沒有擔心我?因爲我讓天樺哥告訴他們我在他那裡不用找我,他們就如此放心的不來找我,不用擔心了麼。雖然我有過怨恨,回去住的這六年我體味到更完整的愛和幸福,更完整的生活。始終不滿意,對他們挑剔只是在這種滿足感中生出的對於往事的顧影自憐和對於祖父的懷念和不捨,究竟我是有多恨他們。我竟至於下這樣的狠手,砸了齊浩宇。我是他的姐姐,我們體內流着同樣的血液……我無法再繼續想下去,我無法接受自己竟是如此冷血的人,我也不能接受這一切。爲什麼好好的一切,平靜的生活,要被自己搞成這樣,爲什麼要這麼折騰別人,爲什麼不能以正常的姿態去愛。隱藏自己真實的感受,誇大自己的悲傷和委屈,這樣除了使得全家不幸福我又得到了什麼。
夏川川,你在想什麼。淚的溫度是這麼的真實,全身上下都是冰涼,腳已經麻了,只有眼眶,流着熱淚。我開始能夠愛自己,因爲自己還能夠流淚。雖然我不說愛,但我還是有知覺有愛的人。
窗外急促的敲門聲,使我從沉溺的悲傷記憶中甦醒過來。
站起身來,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打開門便看見一個少年被淋溼的臉,以及倒映在他眼中的那個被淚水淋溼的我。
“看我走了,自己偷偷在這哭鼻子哦,唉,不捨得我就直說唄!”
“快進來吧,貧嘴拙舌的小鬼!”
“額……小鬼。”
“我有說錯麼,你是比我小兩歲。而且我在大一,你高二,我是你學姐。不管怎麼說,我稱呼你一句小鬼都是理所應當的。”
“嗯,邏輯思維能力不錯,孺子可教也!”
“邊去。”
我敲敲他的頭,又感覺這動作畢竟曖mei了些,忙收回表情,一臉嚴肅的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他看看我,脫掉外套,又脫掉裡面的一件外套。把裡面一件外套遞給我,又把外面的外套穿上。
“你小子蠻細心的,以後很多女孩子都會愛你的!”
“羅嗦。”
我脫掉自己溼溼的外套,穿上他的幹外套,外套中還有他的溫度,發現在難熬的時光有個人能陪你一起度過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尤其是一個如此細心體貼的人。
“你也要在這過夜麼?小屁孩。”
“恩,我給我媽說回學校上課,還不是怕你一個人害怕,再怎麼說一個女孩子家,而且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看我多體貼!”
“額……”
……
“喂,你看這感覺真好,好多書,外面下着大雨,和好友在這樣的燈光下下聊天。”我感觸道。
很煽情呢。
管它呢。
似乎永遠都是這樣,一旦真正靜下來,不知道生命,生活,生存到底有什麼意義。這場從母親的子宮到墳墓的旅程,無趣生硬的將我的身體和思想佔據。我是兩個我,一方面對於現實不滿,一方面又在它的支配下苟延殘喘的生活。我想這就是人生吧。無可奈何。
而我身旁的男孩子,他在想些什麼,想沒有做完的數學試卷還是一直苦苦追尋的大學象牙之塔。我很想問問他,你想去大學麼?有多想?可是我不敢,我害怕自己的悲傷消極的情緒像瘟疫一樣蔓延,傳達與他,又能怎樣,自己的不幸福和困惑,別人無法解答,又何必讓它成爲別人的困惑呢。我們所共享的也無非是這一方空間和這一團空氣。我們從不曾交流,不曾進ru對方的精神世界窺見一斑。平淡的日子不需要理想,只需要麻木。
“你知道這裡爲什麼叫做四個人書店麼?”水生的聲音柔軟而平靜,在毫無睏意的夜晚升起,讓人覺得踏實。
“說說看。”
“其實韓伯也是個傷心的人。”他有了短暫的停頓,繼續說道:“四個人指的是他和他的老伴,他的孫子孫女。他的兒子媳婦坐飛機時失事了,韓伯的兒子本是一個小老闆,韓伯將他的公司變賣了就搬回了青木,在這裡開了這家書店,四個人有相依爲命的意思。這裡開銷小,那些錢足夠他們安然度過下半輩子,可以給孫子孫女很好的教育。”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水生已經走了。腰痠背痛的苦楚,勉強站起身來,拖乾淨地板,煮茶,開門。在韓伯到來的時候我回阿水的家裡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