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燒傷了?”雖滿是驚訝,柳如蜜卻脣角含笑,但看起來卻是冷意森森,“這麼說,她手腕上是否有顆痣,是看不到了?”
“回娘娘,要看,也要到她傷勢痊癒將白帶解除之後了,”趙茜立在一旁,垂首道,“微臣親眼見到,她的雙手手腕處都被纏上了白帶,怕是一時半刻看不到了。”
“本宮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柳如蜜收了笑意,道,“本宮費盡心思才得來的消息,可不想白白浪費。”
шшш¸ttκΛ n¸co
“是,下官明白。”趙茜微微一頓,又道,“娘娘,只是一個小丫頭而已,娘娘何必如此費神,只要娘娘一聲令下,微臣擔保她活不過明天。”
“哼,茜姑姑不是已經借了林公公的刀來殺人了嗎,”柳如蜜輕聲一笑,道,“怎麼,怕他的到不夠鋒利,還要來借本宮的嗎?”
“微臣不敢!”趙茜身子一顫,慌忙跪地,“只是,只是微臣怕那個丫頭有一日真的騎到微臣的頭上去,以後,微臣在慎刑司……”
“好了,茜姑姑,這是你們慎刑司的事情,在蜜林殿,不好多說吧。”看出柳如蜜的不耐,越樂上前一步,冷着聲音道,“更何況,若茜姑姑你連一個小丫頭都解決不了,娘娘有什麼事情,還敢勞煩您老人家嗎。”
“姑娘說的是。”趙茜討了個沒趣,心中甚是不悅,卻恭敬道,“微臣定會爲娘娘竭盡心力,微臣先行告辭了。”
柳如蜜眯了雙眼,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這個趙茜,真是越老越糊塗了。”見她走遠,柳如蜜才微微惱道,“以後,和她少打些交道,若皇上真是有心袒護那丫頭,趙茜如此沉不下心,早晚會捅出簍子來。”
“是。”越樂點點頭,又道,“娘娘,若於子碩說的是真的,那女子右手腕應是有顆痣,而莫醉的手腕又這麼湊巧被燒傷了,即便她手腕有痣,恐怕也無跡可尋了。看來,她燒傷之事,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於子碩是聰明人,不會拿阿若的性命欺瞞本宮。莫醉那個小宮女,八成便是皇上心心念唸的那個人。”柳如蜜扶了額,眸中既憂又恨,“這丫頭本就有勇有謀,如今又被皇上在暗處護着,看來,想不知不覺地除了她,是難上加難了。”
“依奴婢之見,其實,若那皇上的心上人真的是莫醉,反倒是天大的喜事,”一直沉默不語的洗雲突然輕輕啓脣,低聲道,“娘娘根本無需憂心。”
“哦?”柳如蜜心不在焉地道,“洗雲,你又大發慈悲心了?”
“娘娘,奴婢所言,皆有所依。”洗雲卻不待她問,便接着道,“天下皆知,卓將軍至今未娶,都是因爲他傾心這個莫醉。縱然她現在已經被逐出了卓府,但其中內情,外人皆不可知。而卓老夫人對莫醉心懷不滿的事卻是事實,奴婢大膽揣測,莫醉進宮,說不定只是卓將軍爲了緩解母子緊張關係而設下的一場局,若他日莫醉在宮城中加官進爵身份顯赫,那卓老夫人必定不能再嫌棄她的出身。到時候,只要皇上的一道賜婚聖旨,莫醉便能堂堂正正地嫁入卓家。”
柳如蜜先是漫不經心,後來卻越來越覺得她言之有理,不由眼睛一亮,擡眸道:“你的意思是……”
“奴婢的意思是,即便這些都言過其實,再退一步說,卓家真的將莫醉逐出了相府,莫醉又真的是皇上的心上人,”洗雲依舊平淡道,“皇上就一定能得償所願地將她收入後宮嗎?”
“不錯,不錯!”越樂一拍手,恍然道,“卓將軍是我朝重將,皇上豈會爲了一個女子和他撕破了臉?他如今在暗中扶持她,極有可能是爲了卓將軍。”
“很好。”柳如蜜心中登時一鬆,向洗雲投去幾許讚賞的目光,道,“洗雲,本宮果然沒有看錯你。”
“娘娘謬讚了,替娘娘排憂解難,本是奴婢分內之事。”洗雲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地道,“只是,這一切不過是奴婢的妄加揣測,莫醉此人,還是不能不防。”
“不錯,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若皇上真的爲了美人兒不顧兄弟情家國難,即便忠言逆耳,”柳如蜜心情大好,笑道,“本宮也要恪盡內人之責,勸皇上三思而後行。”
“她算什麼美人兒,就算是紅顏禍水,這宮城中,也只有娘娘有這個資格。”見她心情極佳,越樂亦笑道,“娘娘,許久沒去御花園了,今日天氣極好,不如,出去散散心?”
“你這個丫頭,明明也是一副好心腸,這一張嘴,卻有時候比本宮的還厲害。”柳如蜜揚脣笑道,“想救周念那丫頭吧?你放心,若不是有本宮在,只靠洛天一個莽夫之力,怎麼可能擋得住林山那個無法無天的東西。”
“娘娘英明。”越樂莞爾一笑,道,“還是娘娘最懂奴婢。”
“好了好了,整日裡甜言蜜語的。”柳如蜜微微正了正神色,眸中閃過一絲得意,道,“不過,洛天的事,本宮可愛莫能助,只能靠新上任的尚正大人來主持公道了。”
洗雲和越樂對視一眼,眸中掩不住擔憂。
慎刑司,西玫將吳阿尺送走之後,一籌莫展地回來,竟見莫醉脣角含笑,似心頭放下一塊大石一般,好奇問道:“大人,你笑什麼,難道,你已經破案了不成?”
“大人?”莫醉一拉臉,佯作生氣,“你叫誰大人呢?”
“大人,你一拉臉,可把奴婢給嚇個半死呢。”西玫連連拍着胸口,瞪大了雙眼,作勢就要雙腿跪地,“奴婢給大人跪下了!”
“好啦好啦,你想叫什麼就叫什麼吧,”莫醉笑道,“你再鬧下去,我該叫你大人啦。”
“哎,說真的,你剛在笑什麼呢?”西玫撲哧笑了一聲,問道,“是有什麼線索嗎?”
自然是因爲吳阿尺並沒有認出自己來了,但這話卻是不能說出來的,莫醉微微一笑,道:“沒什麼,只是想到多虧我及時來了慎刑司,不然,洛天可能真的無法洗去冤屈了。”
西玫伸了手指颳了刮她的鼻子,道:“你連前院的刑房都沒有去過,就把自己當成明察秋毫替□□道的大清官了?”
“好了,說正事吧。”莫醉笑着伸手打下她的手指,道,“聽吳阿尺所言,他是不經意間經過林公公房門口的,當時他只是匆匆一瞥,只是看到了他的背影,根本沒來得及細看,所以,從他口中,是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的。”
“是啊,這也是在預料之中的事。”西玫眯着眼笑道,“所以,我還給你帶來了另外一個人。”
“嗯?”莫醉一挑眉,道,“洛天?”
“大人果然神機妙算。”西玫一拍手,揚聲喚道,“來人,將洛天請進來。”
她的話音未落,門便啪地一聲被猛地推開,嚇得莫醉和西玫都驚了一跳。
叮叮噹噹的鐵鐐聲擦着地面刺耳傳來,一個身着內侍宮服的男子散着長髮,高高的衣領遮擋住了整個脖子,不言不發地走進來,只跨了一步,便在房門口停了下來,目光倔強而陰冷,瞧也不瞧她們一眼,更沒有下跪行禮。
目光剛觸到他的臉龐,莫醉的心頭便猛然一跳,他臉上的那道傷疤既寬且深,遠遠望去,似一條深色長鞭被深深嵌入右臉一般,觸目驚心,只瞧上一眼,便讓人不由轉開目光,心中無端地驚懼。
強壓下心頭的驚恐,她定了定心神,細細地望去。雖然他似乎絲毫不在意她的目光,一動也不動,她也已經清清楚楚地看清了他的面容,可是,心中卻依然沒有得到期望中的結果。
她無法分辨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仁哥哥。
仁哥哥失蹤那年十歲,身形樣貌尚未成型,她根本沒有把握在八年之後能認出他來,更何況,眼前之人臉上的那道傷疤傷勢極重,已經牽及五官,雖然不太明顯,但右眼和嘴脣已經有所扭曲,如此一來,更不可能看出他的本來面目。
“莫醉,你看什麼呢?”西玫見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洛天,十分出神,臉上還帶着幾許失望神色,上前碰了碰她,低聲道,“這麼嚇人,有什麼好看
的。”
莫醉回神,心中不知是失落還是慶幸,微微一笑,正要轉眸,突然一瞥之間,好像看到那刀疤微微一抽,心中一動,又朝他看去,卻見洛天依然目光漠然冷淡,神色無絲毫變化,也沒有向她看一眼,似乎方纔的那一瞬間只是她的幻覺。
“大人問你什麼,你寫下來就是。”西玫將筆墨紙硯放在桌上,對洛天道,“你放心,若你是無辜的,大人必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洛天默然地依言坐下,伸出右手拿起了筆。
莫醉心下一涼,仁哥哥是個左撇子,從小慣用左手,而這個人,卻與平常人無異,用右手寫字。
“你的處境,想必也不用本官多說了,若你還惦記着錦繡園中正盼你回去的田公公和周念姑娘,你就應該極力配合本官查明真相,”莫醉坐回榻上,穩着嗓子道,“本官初入宮城,可謂是不怕虎的牛犢新上任,只要本官在,只要你清白,本官自會替你主持公道。”
她刻意沉穩老成,這番話說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但她畢竟年少,聲音清脆稚嫩,又第一次自稱本官,難免有些生硬,聽在耳中,似幼童牙牙學語一般可愛可笑。
洛天神色一動,終於微微擡眸看她,看似示意聽從,但清冷的眸光深處,卻閃過幾許難以言明的複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