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傅氏孃家嫂子王氏的生辰,傅氏打算領着女兒兒媳一同前往。
說起來,這是夏雲錦自嫁入侯府之後,第一次去傅家做客,自然要慎重些。
“禮物我已經備好了,你們兩個明天跟在我身邊不要四處亂跑。”傅氏特地瞄了夏雲錦一眼:“尤其是你,明日到了傅家,一定要謹言慎行,以免惹得你舅舅和舅母不高興。”
夏雲錦笑着應了下來,心裡卻很清楚,就算她表現的再好,他們也不可能喜歡她。
這一點,不僅是夏雲錦心知肚明,傅氏和蕭如月也都瞭然於心。
蕭如月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笑道:“聽說文怡表姐前兩天就特地趕回了京城,明天就能見到她了。”
夏雲錦扯了扯脣角,不置可否。見就見唄,到時候指不定是誰不樂意見到誰呢!
傅氏忽的又冒出了一句:“如月,明天你記得穿那件新的粉色衣裙,再把前些日子添置的那套赤金鑲寶石的頭面首飾戴上。”
蕭如月的笑容頓時淡了下來,隨意的應了一聲,便垂下了眼瞼。
傅氏似乎有些心事,交代完了之後,便揮揮手讓她們兩個退下了
隔日清晨,傅氏領着兒媳女兒一起去了傅家做客。
王氏笑吟吟的親自出來迎客,她的身邊跟着兩個年輕的婦人。其中一個相貌端莊嫺雅,是傅文宏的妻子焦氏。另一個容貌秀麗,嘴角含笑,正是傅文怡。
自從上一次過後,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見面。
傅文怡的目光和夏雲錦在空中相遇。短短的剎那,傅文怡的眼中掠過諸多複雜的情緒,很快便收斂恢復了平靜。
夏雲錦表現的更是坦然鎮定。禮貌的衝傅文怡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這波瀾不驚的一幕,讓滿心期待的蕭如月大失所望。在寒暄一番過後。便悄悄的拉了傅文怡到一旁說話:“表姐,你不是一直都很討厭她的嗎?剛纔見了面。你怎麼這麼輕易就放過她了?”
傅文怡自嘲的笑了笑:“不放過她又能怎麼樣?我已經嫁了人,她也和表哥成親了。如今是我正經的表嫂。我若是說了什麼不妥當的話,無非是自取其辱罷了。”
傅文怡表現的這麼冷靜,讓蕭如月有些不適應,她怔怔的看着傅文怡:“表姐,你變了好多”
“人都是會變的。”傅文怡悵然的低語道:“我以前覺得,如果不能嫁給表哥。我這輩子都不會甘心。可成親之後,夫君對我十分溫柔體貼。日子雖然過的平淡些,卻也幸福安樂。現在想來,或許我和表哥真的沒緣分。”
蕭如月啞然。
傅文怡默然片刻。又關切的問道:“別隻顧着說我了,你呢,今年也不小了,親事還沒定下麼?”
這話說中了蕭如月的痛處,咬了咬嘴脣。半是負氣的說道:“我纔不想嫁人!”
傅文怡嗔怪的說道:“盡是說些傻話,女子大了,哪有不嫁人的。”頓了頓又低聲笑道:“我昨天可聽母親說了,她打算爲你牽線搭橋做媒說親呢!”
蕭如月聽了這話,臉上毫無歡容。反而倔強的抿緊了脣角。
傅文怡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試探着問道:“表妹,你該不是還在惦記着那個李二公子吧!”
“沒有!”蕭如月的反應很激烈:“我早就把他忘的一乾二淨了。”
要是真的忘的一乾二淨,怎麼會這麼激動?
傅文怡心下了然,放柔了聲音勸道:“你能忘了就最好。他是先朝皇室血脈,這樣的身份實在太過敏感。就算你中意他,姑父姑母也絕不可能同意這門親事。”
還有一點是最重要的。從頭至尾都是她一個人在單相思,李歆從未表現過一絲一毫對她的另眼相看。如果是兩情相悅,她或許還有勇氣爭取一下。可事實卻是這樣的尷尬而殘酷,這只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早就該到了黯然落幕的時候了。
蕭如月自嘲的笑了笑:“表姐,這些不用你說我也很清楚。你放心吧,我真的已經把他忘了。”頓了頓又低聲道:“其實,你說的事情我都知道。母親今天特地帶我出門做客,有一半是爲了給舅母慶賀生辰,還有一半是爲了我的親事。舅母已經請了那位趙丞相的夫人來赴宴,待會兒母親會領着我去見丞相夫人和那個趙公子。”
來之前,傅氏便已經將此事透露給了她。她雖然不太情願,卻也只能聽從母親的吩咐,隨着一起來了。
這也算是古代式的相看了。在這場相看之前,那位丞相夫人早已暗中將蕭如月的性子脾氣打聽的一清二楚。傅氏也早就將這個趙公子的情況都摸清楚了。彼此都還算滿意,今天的相看只要不出什麼差錯,這門親事大抵就會定下了。
想到這些,蕭如月的臉上卻沒多少歡喜。
傅文怡見她悶悶的不太高興,笑着安慰道:“我聽說,趙丞相只有這麼一個獨子。自幼教養的十分嚴格,讀書極有天分。今年就是大比之年,定會一舉就考中。”
蕭如月扯了扯脣角,顯然不想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了:“我們兩個說了這麼久的悄悄話,也該回去了。免得舅母和母親擔心。”
傅文怡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笑着應了
今天是王氏的生辰,王氏請的客人並不多,其中有一位丞相夫人羅氏。在場的女眷大多是傅家的親戚,這位羅氏在其中就顯得有些惹眼了。
更惹眼的是,羅氏的身邊還帶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那個少年相貌清秀舉止斯文,笑容有些羞澀靦腆,令人望之生出好感來。
王氏在傅氏耳邊低語數句,傅氏看似隨意的嗯了一聲,目光卻在羅氏身邊的少年身上打了個轉,眼中露出類似滿意的笑意來。
蕭如月迅速的瞄了那個少年一眼,便低下了頭。
再然後,王氏和傅氏一起走了過去和羅氏寒暄說話。夏雲錦和蕭如月自然要跟着一起過去。
傅氏和羅氏也是認識的,只是彼此不算熟悉。如今懷抱着同一個目的而來,很自然的都表現出了最佳的風度來。
“這位就是令公子吧!”傅氏落落大方的打量少年一眼,笑着讚道:“早就聽聞趙丞相府上的公子一表人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羅氏忙笑着謙遜了幾句,又對少年說道:“梓書,快些見過安國侯夫人。”
少年趙梓書略有些靦腆的走了出來,以晚輩之禮相見。眼角餘光不小心瞄到了一身粉色衣裙秀麗可人的蕭如月,臉孔頓時微微漲紅了。
傅氏也笑着吩咐蕭如月:“如月,快來見過羅夫人。”
蕭如月縱然心裡不情願,面上卻擠出了得體的淺笑,盈盈行禮:“見過夫人。”
羅氏含笑打量蕭如月一眼:“快些免禮。”從羅氏的表情來看,對蕭如月顯然也是極滿意的。
蕭如月行完禮之後,迅速的退到了傅氏的身邊。之後便一直沒有擡過頭。倒是那位趙梓書,時不時的偷偷瞄蕭如月一眼。
夏雲錦很快就察覺到情形的微妙了。眼前這一幕,分明就是古代相親嘛!怪不得傅氏昨天就特地叮囑了蕭如月的穿戴
古代女子大多早婚,蕭如月今年已經十六歲了,也確實該抓緊時間定下親事了。
想及此,夏雲錦又悄悄的打量趙梓書幾眼。若論相貌,這個趙梓書遠不及李歆,不過,他出身家教良好,氣質斯文,舉手投足間透出讀書人特有的儒雅,頗惹人好感。論家世,對方是丞相府上的獨子,和蕭如月十分相配。
別說傅氏了,就連夏雲錦也覺得這個趙梓書是個不錯的少年郎。
不過,蕭如月顯然不是這麼想的。因爲接下來的時間裡,她根本就沒擡眼看過趙梓書。卻不料這樣的舉止在羅氏看來,正是大家閨秀應有的矜持羞澀,反而更中意蕭如月了
當着衆人的面,王氏不便和傅氏說什麼,交換了個會意的眼神,便有默契的移開了目光。
家宴過後,羅氏很快就領着趙梓書告辭。
王氏送走了客人之後,終於有空暇和傅氏“私聊”了。
蕭如月隱隱猜到了她們會說些什麼,心裡像被什麼堵着似的憋悶極了,偏偏又不能表現出來,免得惹人笑話。索性獨自一個人站到了廊檐下發呆。
夏雲錦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過去。雖然她和蕭如月的關係實在不怎麼樣,可現在畢竟是姑嫂了。總該適當表示一下關心:“大家都在屋子裡坐着說話,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蕭如月心情正差,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心情就更惡劣了,沒好氣的應道:“我嫌屋子裡悶,一個人出來清淨清淨也不行嗎?”
夏雲錦挑了挑眉,淡淡的應道:“那位趙公子一走,你就一個人溜出來呆着,就不怕別人在背地裡笑話你嗎?”
蕭如月被戳中了痛處,幾乎立刻就憤怒的轉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