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方牽過馬來,準備送殷越回家,殷越轉頭看了那青衫男子一眼,他正含笑注視着自己。
殷越心中一動,心想。若是能跟着這個男人,倒似也不錯的。起碼,有他的保護,就不會再有人敢欺負自己了。
“姑娘家住哪裡?”荊方又問。
殷越沒有回答。吃一塹,長一智,這一次,她不會再透露自己的身份,給自己惹來麻煩了。
反正,她也不想再當那個什麼勞什子公主了,她不稀罕!
正暗自思索,要不要主動提出跟這青衫男子走,腹中卻覺得一陣陣翻涌,天地開始旋轉,殷越感到一陣暈眩……
那青衫男子見勢不對,立即跳下馬來:“荊方……”
荊方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徐徐倒下的殷越。
天已經完全大亮了。
陽光好刺目啊……
那刺目的陽光裡,青衫男子那倒俊逸的臉映入了殷越的眼簾。怎麼,他的臉上流露的焦急之色,是爲了她麼?
最後一個念頭便這樣消彌在殷越的腦中,她,昏迷了過去。
“怎麼辦,大人?”荊方望向那青衫男子。
青衫男子不假思索,“罷了,先將人送回宛城,找個郎中給她看看再說。回平陽的事,延後再說吧。”
“是,大人。”荊方背起殷越,縱身躍上馬背。
宛城的醫館裡,給殷越號着脈,老郎中半晌也沒有言語。荊方在一旁着急地問:“怎麼樣啊,先生?您倒是開口給個話。”
老郎中這才擡起眼來,眼神中甚感茫然:“請恕老朽無能,只知這姑娘身中異毒,卻無從查知中的是什麼毒。我看,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青衫男子詫道:“這姑娘身中異毒?先生竟然無從辨識?”
“老朽慚愧。”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先生了。荊方,付了診金,我們再作打算。”
“不,老朽既然無能爲力,如何敢收客人的診金?兩位,請另尋良醫吧,免得耽誤了這位姑娘的病情。”
“好吧,既然先生執意不收,那我等便就此告辭了。”
走出醫館,荊方不解地望着青衫男子:“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青衫男子望了一眼伏在荊方背上猶自昏迷沉睡的殷越,“先將這位姑娘送回客棧再說吧!我想,這姑娘中的毒定然是今日要將她送到醉紅樓去的人給下的。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醫館的先生都無從分析這是什麼毒,那解藥便只能從下毒的人手裡討要。因此,你要到醉紅樓去打聽,是誰經常將姑娘賣到醉紅樓,順滕摸瓜找到那家人,向他們討要這位姑娘的解藥。”
荊方點頭:“大人分析得極是!”
將殷越帶回客棧,那客棧小二驚奇地道:“兩位客官怎麼又回來了?”
青衫男子笑道:“行程有變,所以又回來了。小二哥,勞煩你還是將我們剛剛退掉的房間再開給我們,另外,請替我們打來一盆熱水。”
“好嘞!客官請稍候!”小二很快打來熱水
,熱情地道,“客官請跟我來!”
將兩人領進房間,小二殷勤地問:“還有什麼吩咐嗎,二位客官?”
荊方將一錠銀子放到小二的手裡:“你先忙去吧,有什麼需要我們會叫你的。”
小二欣喜地接過銀子:“是,多謝客官!”
小二退出去了,荊方說:“大人,那荊方即刻到醉紅樓去了!”
青衫男子輕輕地點頭:“去吧!一個人去,要小心些。”
“大人請放心!”
荊方去了。
荊方武藝高強,且頭腦靈活聰明,青衫男子倒也不是很擔心。他坐在牀邊,用汗水溼了熱水,替殷越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看看她的手心與指關節,不禁有些驚訝,這姑娘皮膚細膩光潔,手心沒有一絲老繭,十指修長絲毫不見關節凸出,想來她必是平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不知她是怎麼被擄到那拐賣女子的賊人府上?
回想方纔將她救下時,問她家在哪兒,要去往哪裡,她都三緘其口,不肯作答,難道說,這姑娘的身份有什麼蹊蹺之處嗎?
這時,客棧小二前來敲門,青衫男子起身將門打開,含笑問:“小二哥,有什麼事?”
客棧小二熱情地問:“客官,請問您是不是姓陳,是不是從平陽來的?”
青衫男子點點頭:“正是。”
“那好,這裡有您的一封信。”客棧小二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遞給青衫男子。
青衫男子含笑道:“有勞了,多謝小二哥。”
“客官不用客氣!那小人就不打擾了。”
青衫男子關上門,將雙魚鯉打開,從當中取出一張白箋來。隨後,又取出火石,點燃蠟燭,將白箋置於燭火之上均勻烘烤,一行行字跡便逐漸顯露出來。
“主人:主人走後,國相已然向乘風王進諫,要求乘風王以朝政爲重,處死公子,彼時婢赫然覺察,原來宿鳳宮中之人並不是真正的公子,而是一個自稱爲報恩而來的女子,其聲言搭救公子是其此行的目的,但不肯公佈公子的下落。因見其爲迷惑乘風王不惜以命相搏,可謂用心良苦,若按原計劃不變,估計不久便可將公子救出益城,婢暫且對其表示了信任,主人若有不同看法請速回執指示,兩日內若無回執,婢便按此前計劃冒險執行。蓮青。”
復又瀏覽了一遍,青衫男子將紙置於燭火上點燃,箋紙很快便燃燒殆盡,化爲灰燼。
原來宿鳳宮中的那個人竟然不是真正的鳳止?那真正的鳳止身在何處?而那個冒充鳳止的女子又是什麼人?她所稱的報恩又是怎麼回事?
及要喚小二要些筆墨,青衫男子想想卻又作罷。
罷了,蓮青的聰明機智並不亞於荊方,他相信蓮青的判斷力。
蓮青與荊方都是他在八年前收養的孤兒,他們無父無母,身世堪憐,但都聰明伶俐,討人喜歡。這些年來,荊方一直跟隨在他左右,兩人雖不是出生入死,卻也算得上是同甘共苦。而蓮青,那時將將蓮青送入王宮,一來爲報乘風王賞識之恩,
二來也想爲蓮青創造一個機會,希望她以後能成爲大富大貴之人,擁有一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誰知乘風一專情於張王后,並沒有將蓮青納爲妃妾之意,而蓮青也只肯做一個普通的宮女,不願意成爲王的女人。
而後來他才發現,自從蓮青走後,荊方便陷入了對蓮青的思念之中,無法自拔。原來荊方早已對蓮青暗生情愫,可惜他竟然絲毫未覺!
雖然並不知道蓮青對荊方是否也情有獨鍾,但此後想及此事,他的心中總有說不盡的懊悔。
他怪自己不瞭解蓮青的心意。
若不其然,將蓮青留下,撮合她與荊方成爲一對,那該多好。
總好過如今這樣,讓那一對青梅竹馬的少年男女天各一方,無法相見。前些時日他曾想過,找時機請求乘風王賜蓮青提早出宮,沒想到尚未開口,便驚聞乘風王發兵攻打陳國,防不勝防的陳國被一舉殲滅,此噩耗傳來,令他頓時又驚又痛,差一些就病倒在榻,此事,自然也便就此擱置了。
及至後來又聽聞,自己的一對侄子,侄女尚還活在人世,只是已然雙雙被乘風王擄回益城地了,此時他又突然發現,蓮青尚還留在益城王宮對此事原來竟有着莫大的幫助,要將自己的侄子,侄女救出宮來,難道不需要倚仗蓮青相助嗎?直接向乘風王討要自己的侄子侄女那顯然不可能,若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到時候非但救不出鳳止與婉晴,恐怕就加自身也難以保全了。
既然如此,便只能通過蓮青的內應,先安撫鳳止與婉晴的情緒,再設法救出他們了。而聰明的鳳止又通過蓮青向他傳遞了“曲線求國”之計,侄子的聰穎令他驚喜。
只是不曾想,那出謀劃策之人竟然不是真正的鳳止!既然國相楊靖已然在他的推波助瀾之下向乘風王進諫,那麼此計也算是成功了一半了,此人若真心願意搭救鳳止的話,此計倒是依然可行,且成功之日更是指日可待。
青衫男子回頭看了牀上昏迷不醒的殷越一眼,看來,要在宛城停留更長的時間了。
此時的益城內,形勢仍在發生微妙的變化。
昭文殿裡,殷乘風已經焦頭爛額。
宮人來報,稱:“自早朝上王駁回國相大人的奏摺後,各位大人便齊齊長跪不起,直至現在仍尚未散去。姚總管正在安撫人心,但諸位大人仍堅持要求王採納國相大人的諫言,否則願在朝堂上跪個三天三夜。姚總管命奴才回來向王請示,此事該如何處置是好?請王速拿主意。”
殷乘風怒道:“他們竟敢要挾本王?這個楊靖他還有完沒完了?不用理會,他們想跪,就讓他們跪去吧!”
宮人道:“可是,時下已是正午,天氣炎夏,有的大人年事已高,只怕大人們再跪下去便會有人中暑昏迷。”
殷乘風怒火難熄:“不必理會!你去把姚總管叫回來,朝堂上的事他一概不用理會!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誰要跟本王對抗到底!還有,此事嚴格保密,不可令宿鳳宮的慕公子知道,以免給他增加心理負擔。”
“是,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