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她不敢承受,而是,有些不好意思。
至於爲何會這麼覺得,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似乎從兩人有了最親密的關係之後,她反而有些放不開,似乎自己好的不好的全都袒露在了他眼前,再也沒有絲毫隱秘。在琳太妃那裡可不也是這樣,倒是李嬤嬤笑她——新媳婦就是臉皮子薄,以後習慣就好了。
習慣這個詞,甄榛不自覺的就想歪了,結果鬧了一個大紅臉。
燕懷沙卻沒放手,兩人吵鬧着,最後你一口我一口將一碗冰露一起喝光了。
鬧了一通,甄榛只覺得力氣都被抽光了,燕懷沙看着她,柔聲道:“我陪你躺一會兒。”
他的目光溫柔似水,甄榛望一眼就幾乎要溺在裡面,只覺得方纔喝下的冰露餘味回甘,透着綿綿的甜意,一直甜到了心裡。
她點點頭,在他的臂彎間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枕下,呼吸間滿滿的都是他清爽的氣息,透着淡淡的清香,聞着就覺得心安。
“公務處理好了麼?”
懷王大婚,宣帝卻沒有準假,臨了還交了一個差事給他,半點不顧及他新婚燕爾,他有些捉摸不透宣帝的想法——隱約的,他有些不安,似乎宣帝並不是衝他來的。
之前的種種,他早就覺察出來,宣帝對甄榛並不如外頭傳言的那樣看重,甚至暗地裡會給甄榛許多麻煩,比如去年的中秋宴,比如甄顏出事那晚,比如北魏大皇子求親。
若是說宣帝是想爲難丞相,爲何針對的不是甄容,或者甄顏,比起甄榛,甄顏的性子更容易讓人抓住把柄。
他實在看不透自己這位皇兄。
聽甄榛問起,他有些愧意的抓住她的小手,輕輕的揉捏着,淡淡的“嗯”了一聲。
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差事也不難做,他並不是那種力求事事親力親爲的人,否則下邊養那麼多人做什麼?
只是,多少會分了時間出去,陪甄榛的時候就免不得會少許多。
“今天太妃都跟你說什麼了?”他忽然問道,琳太妃可不是話多的人,這次卻拉着甄榛說了那麼久,聽說伺候茶水的進去添了好幾次水,委實不能怪他好奇。
其實他最在意的是琳太妃是否滿意這個兒媳婦。
他也是知道的,琳太妃是那種話不多,但心裡都明白的人,甄榛的品性他倒是不擔心,可老太太的心思他卻無法確定。
“唔,也沒說什麼。”
甄榛枕在他的手臂上,往裡蹭了蹭,細細回想白天的情景,一五一十的說給他聽。說起來也真是奇妙,兩個人就這樣安靜的靠在一起,說一些閒話,就有天荒地老的感覺。
這樣的心境,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聽她說完,燕懷沙放下了心,又想起另一事。
他看着甄榛,明亮的光線裡,她的臉容越發清秀婉麗,白裡透紅,猶如朝霞映雪,有種說不出來的美。
“今天皇上下了一道旨,給老六和老八都賜了婚。”
他低聲說道。
甄榛有些詫異,宣帝給兩位皇子都賜婚了?
說起來六皇子和八皇子早就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但是兩人一直拖着,一來是雙方制衡,這皇子妃娶誰,關乎奪嫡成敗,不得不謹慎萬分,當初兩人都想拉攏丞相,尤其是宣帝后來推波助瀾有意讓他們爭搶甄榛,所以正妃之位一直空着。二來,成婚這種大事,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位皇子就算想娶誰,也得看宣帝是否答應。
於是,兩位皇子的婚事就這麼耽擱下來了。
“六皇子要娶得是哪家的姑娘?”
甄榛跟六皇子比較熟,雖然還有些氣他上次利用林側妃的事,但現在她成了懷王妃,跟六皇子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了,自然也關心多一些。
“兵部尚書的嫡女。”
甄榛呀了一聲,兵部可是六部中的大頭,掌握兵部就相當於掌握了兵馬啊,不過細細一想,她大概也明白了,自家男人就是掌着兵馬大權,兵部恐怕早就是囊中之物了,也無怪乎當初榮妃想利用陸青青的婚事拉攏忠國公,因爲忠國公手上也掌着兵馬權,否則八皇子一點兵權都沒有,任是他往後立了嫡,能不能坐穩那個位置卻還得兩說。
“那八皇子呢?”
燕懷沙握住她的肩頭,稍稍用了力,將她帶進自己懷裡,低聲說出四個字:“丞相長女。”
甄榛愣了一下,甄容?
甄容將嫁給八皇子?以前八皇子也想拉攏甄仲秋,但是甄仲秋一直不表態,似乎想做純臣,不偏不倚,只效忠皇帝,不管皇帝是誰。
這樣是最保險的立身之法,看起來甄仲秋布衣起家,一路走來踏踏實實,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也確實有資本做個純臣。
可甄榛一直不覺得自己的父親有心做純臣,不知爲何,只是單純的感覺。
爲何宣帝之前不賜婚,現在突然賜婚?八皇子未嘗沒有表露過求娶之意,可甄容一直不嫁,卻爲何突然就嫁了?這裡面,是不是有甄仲秋的意思?
她是知道的,甄容心裡的那個人是燕懷沙,若是她和甄容比起來,甄容的心意未必比不上她。
甚至,她想甄容一直待字閨中,是否就是爲了他呢。
這種感覺,甄榛是有過的,原來她以爲自己會離開,可是心裡有了他,即便是遠走天涯,她都沒再想過還能與誰相守一生——即便得不到,也無法再將就。
六皇子將兵部歸入囊中,八皇子將中間派收入麾下,這一次對弈,說不上誰贏了誰輸了。
果真是聖意難測。
“對了,”甄榛忽然想起白天聽到的一件事,這件事,對於六皇子卻不是好事,“我今日在宮裡聽說,八皇子的侍妾生了個兒子,皇上十分高興,當即就賜了名。”
這也怪不得宣帝如此高興,本來自己膝下就沒幾個兒女,孫輩的更是稀疏,到了這年紀終於有一個孫子,怎能不叫他開懷?雖說是庶出,但作爲孫輩的第一個孩子,身份地位卻都不一般——說句難聽的,誰知道後面還會有幾個,指不定就這麼一根獨苗也說不定。
這樣的話,這獨苗就更是金貴了。
不過,甄容還沒進門,侍妾就生了孩子,這不見得是件好事。
燕懷沙見她並無異色,稍稍安了心,淡淡的嗯了一聲:“只是聽說大人和孩子情況都不大好。”
據說是早產的,當時的情況也十分兇險,八皇子還一度要孩子不要大人,好在最後孩子生了下來,大人也挺了過來,只是都大傷了元氣,養不養的好還得兩說。
成親之前他就想和甄榛生一個孩子,一個延續兩人血脈的孩子,多奇妙的事,但聽到八皇子要孩子不要大人,他忽然想到,要是自己遇到這樣的情況會怎樣?
他發覺自己竟是這樣膽怯,會去害怕一件未知的事情。
是的,他無法想象甄榛掙扎在生死之間的情景,不敢想,不願想。
如果真的要選,大概會對不起孩子……
如此想着,他越發用力的擁緊了甄榛,彷彿這樣才能靜下心來。甄榛見他望着自己的小腹若有所思,以爲他也想要孩子。
她卻有些不確定。
小時候她的身體受過損傷,雖然後來已經調理過來,可到底傷了根基,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才能得償所願。
不過燕懷沙心裡也是明白的,燕氏幾代以來都子嗣不昌,便是到了宣帝這裡,排行雖然有十幾,可是真正活下來的卻沒有幾個。
彷彿受了詛咒一般。
縱然有他不在意的緣故,但白氏這麼多年也沒有動靜,到了甄榛這裡,也未必會有消息——要說他沒有想要孩子的心思那是假的,但也沒有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一切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