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個縣衙裡沒有找到朱清光,想必事蹟敗露後逃走了,琴兒心內自是傷感,朱清光撫養了她十多年,將她當親生女兒看待,在她的心裡也早把朱清光當成生身之父。
我頗爲忐忑不安,這朱清光早認定我是紫微主人,他若將我的行蹤泄露出去,蕭然便很容易察覺我的存在,所以須得將他除掉。思來想去,我想起了早前蒙面人交給我的鐵盒,趁着四下無人悄悄放出一隻信蜂。
那信蜂也和普通的蜜蜂無甚區別,在頭頂嗡嗡叫了兩聲便向着樹木茂盛之處飛去,眨眼便瞧不見了。
此時上官違心疑慮已去便先回到了官船,在海上飄泊了兩天,又經歷了一戰島戰後,早已是兵困馬乏,元氣大傷,估計在隨陽還得呆上三兩日整休才行。
周見深一直處於昏迷中,琴兒寸步不離地守在牀前,她幾乎把我當成了她的親人,無話不和我講,她說第一次見到周見深,是在縣衙裡,他隔窗偷看她,被她誤認爲是採花賊,後來兩人還打了起來。
“每次他都讓着我,明明我不是他的對手,明明每次我都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我聽着她絮絮叨叨,一個完整而美麗的愛情故事赫然於腦中了。
到了晚間用過餐後我便倍覺疲憊,便先在客房內歇息了,迷糊中聽到窗櫺一響,似乎有個人從門裡進來,我趕緊睜開眼睛,一名黑衣人正端坐在牀榻對面的茶几前的圓凳上。
“是你放出的信蜂?”
聲音很嬌嫩,竟然是名女子,我不免好奇她的真面目。“是的。我有一件事需要你立即去做。”說着,我從枕下摸出朱清光的畫影圖形,“找到這個人,務必殺了他,否則我的身份會曝露。”
她接過了畫像,隨意瞧了一眼,道:“好。”她只說了一個字,當那個字落下尾音時,她的身形已經飄出門前,等我追出去時,門外只有風吹動梧桐樹葉的聲響。
我看着漆黑的夜空,此時剛到亥時,夜空中的星光極是明亮,我找尋着十四主星的方位,破軍星和天同星互相輝映,彼此照耀。
“他們是誰呢?按理說我應該遇見了他們。”我自言自語。
前面周見深的屋中猶亮着燈光,看樣子琴兒還沒有回房,我便信步走了過去。門上虛掩,我伸手推開,剛推開一道縫便不由呆住了。裡面琴兒正用嘴喂水給周見深喝,她不厭其煩地擦拭從周見深嘴角滑下的水漬。
想了想還是不要打擾,我提起腳正欲返回,這時聽到屋內周見深突然咳嗽了一聲,我趕緊奔到門縫前去看,只見周見深已經睜開了眼睛。
此時我也不管裡面的兩人是否深情對視,還是有千言萬語要訴說,我就先推開門進去了。果然周見深看見我進來後,面上欣喜的神色就淡了許多。
“看你重色輕友的樣子。”我故意揶揄他。
“哪裡。”他的面孔在失去血色後變得蒼白無比,現在被我言語一激就紅透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和琴兒講,但是在之前我想先弄清楚你們的關係,琴兒說她並不知道是你的未婚妻。”
提到琴兒後周見深的眼睛裡不覺有了笑意,他撐着想要坐起來,但我和琴兒同時制止了他,他只得無可奈何地繼續躺在牀上。
“琴兒是我的表妹,我們年齡相差五歲,從她出生時起兩家就訂下婚約。可是在琴兒剛滿週歲時,她的親生父母就雙雙病故身亡,我娘便將琴兒帶回了家中撫養直到她五歲。那一年我爹是這隨陽的縣令,而那朱清光是他剛結識的一個兄弟,我爹坦誠對他,沒想到他包藏禍心,垂涎我孃的美色,心生奸計不成,便故意羅織捏造了我爹謀逆的罪證。”
說到這裡周見深停頓了一會,我也不催促他,過了半晌他接着道:“不久聖旨下來,被判滿門抄斬,琴兒因爲不是我爹孃的骨血被免於一死,而我在行刑的時候被師尊所救。爲了報仇,十五年裡我都會在牀板上放上一塊石頭,提醒我每夜都不能忘記血海深仇。半年前,師尊便我下山爲父母報仇,當我回到隨時後發現朱清光已經成了隨陽縣令,因此我這纔去春知島收伏了莫剛等人,以便有人手可以和朱清光對峙。”
我這才明白在春知島時周見深對我扔掉石頭很生氣,“那你怎麼知道琴兒就是你未婚妻表妹呢?”我覺得奇怪,畢竟過了十五年相貌會發生很大的變化。
“琴兒和小時候沒多大的變化,我看見她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琴兒,難道你一點都不記得你的見深哥哥了嗎?你還記得你小時候貪玩,不小心被香燭燙到了眉心,所以我娘便替你在眉心處畫了一粒硃砂痣。”
此時琴兒早已是熱淚盈眶,她握住了周見深的手,哭道:“我記起來了,你就是我的見深哥哥,現在我全記起來了。”
看到這對有情男女終於相認,我心下頗覺寬慰,正要悄悄退出去便被周見深叫住了。
“你追問了我這麼多,我知無不言,我問你的問題你一直還沒答覆我呢。”
我一愣,順口便道:“什麼事沒答覆你?”
“在山洞中我問你是否是紫微主人,你不記得了嗎?”周見深的聲音迅即冷下來。
我這才記起來,哪有人像周見深這樣對一個問題窮追不捨的,還以爲他和琴兒夫妻相認後早忘了這檔事。
“紫微主人?”琴兒也似乎是吃了一驚。
我瞧着二人的神色,心中忽地一動,忙念道:“高低相瞻,長短相形,得之失之謂之勢。義之伸屈,軍之破存,依之者謂之軍勢,得之者謂之尊卑。”
剛唸完,便瞧見周見深要從牀上爬起,我趕緊去阻止,卻只見他已然單膝跪倒在我的面前,然後又聽到撲通聲響,琴兒也單膝跪立下來。
“北斗第七星破軍星周見深叩見紫微主人。”
“南鬥第四星天同星琴兒叩見紫微主人。”
我訥訥的,原來遍尋不着的破軍星和天同星竟然是這對歡喜冤家,我先去扶起琴兒,又忙去扶周見深。
“快起來吧,你有傷在身,不要亂動,否則傷口裂開了琴兒又要心疼了。”
我笑着,忽然想起這兩夫妻都要我做他們的婢女,這還真是夫妻同心,想法一樣。似乎琴兒也想起了當初的戲言,滿臉緋紅,低聲道:“主人,我可再不敢要你做我的婢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