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食時分,我端着餐盤送給上官違心,假裝沒拿穩全潑在他的身上,上官違心也故意借題發揮說我弄髒他的官服,要將我拖出去打五十大板。好在旁邊有人幫我求情,上官違心趕緊見好就收,饒了我的板子。
“以後不要讓我看見你,笨手笨腳,怎麼做廚娘。”罵完,上官違心便將官服脫下來擲到我的手上,吼道:“洗乾淨,洗不乾淨小心你那五十大板。”
我瞧着他,上官違心極力在忍着笑,所以我趕緊拿了官服出去,再捱下去他就快要憋不住笑場了,到時前功盡棄茶嫂更容不得我了。
站在火房門前,茶嫂正在裡面繪聲繪色給其他廚娘講我在正廳中被上官違心責罵的情形,她講得眉飛色舞,語氣中頗爲興奮。
“笑死了。上官正使發了火,要打阿塵的板子,可惜張千總給求了情,不然真想看到阿塵被脫褲子打屁股。”茶嫂嚼着炒豆子咯吱作響。
“上官正使昨天還讓我們不要欺負阿塵,怎麼今日就會訓斥她呢。”說話是個叫小玉的廚娘,小玉年齡和我相差無幾,是茶嫂的一個遠房親戚,相當於是茶嫂的心腹,平日也挺注意其他廚娘的動向打小報告。
“失寵了唄。上官正使什麼人,大炎朝第一美男子,貴爲當今國舅爺,想嫁給上官正使的女人都踏破了上官相爺家的門檻。聽說賈大夫的女兒非常愛慕上官正使,但是上官正使心在四海,賈小姐還因此得了相思病,差點吐血而亡。”
我在門外聽得咋舌,可能是我以前身處朝堂太孤露寡聞了,從來就沒聽說過上官違心是第一美男子,雖然在天壇祭祖時遠遠瞧過他一眼,但是沒覺得他的相貌比得過蕭然,大約在我的生命中,蕭然是我見過的最俊逸的男子。
沒想到上官違心還有這樣離奇的八卦,我覺得挺有趣的,因此便偷偷聽住了。
那廂茶嫂仍是在講上官違心的八卦,說上官違心有一回在京城天香茶樓喝茶,全京城的女孩兒都出動去瞧他,把天香茶樓的樓梯都給踩塌了,有十多個姑娘受了傷。至此之後,上官違心去茶樓酒樓,只呆在一樓。
還有,上官違心醉心道學,在道觀裡曾帶髮修行,被京城的姑娘得知蜂擁趕到道觀,幾天之內道觀收到的香油錢蓋起了一座新觀。所以,京城的道觀都爭先恐後邀請上官違心去小住。
我不禁啞然失笑,照茶嫂這麼說,上官違心只要往京城的中心那麼一站,蕭然的國庫從此豐盈不空了。
“不瞞你們說,我雖然嫁了人,但是心裡還是想着上官正使,他是我們全京城女人的夢中情人。”說着,茶嫂鼓起的兩頰飛上了兩抹紅霞。
這時小玉的眼睛突然看向了門口,我想躲已經來不及,她對茶嫂使了一個眼色,便見茶嫂喝道:“站在那裡幹嘛?還不進來幹活,要我三請四請嗎?阿塵小姐。”
我只得走了進來,茶嫂將一筐土芋塞到我的手中,用像趕狗一樣的語氣道:“去,到那邊去削土芋,我見不得你這醜樣。你現在已經失寵了,就不要指望上官正使會幫你。”
船上的食物很單調,通常是土芋、南瓜等易於貯藏的食物,肉類也只有醃製品,蔬菜只有在靠岸的時候會收購一些,但是維持不到兩天便沒有了。
竹筐裡的土芋有的已經長了芽,這種情況已經不合適吃,我將長芽的土芋用袋子悄悄收起來。
茶嫂仍在講上官違心的事蹟,我離得遠,偶爾能聽到幾句,不過不太清楚,我也就沒再注意聽。
下午茶嫂沒再折騰我,看樣子是晌午時上官違心唱的那齣戲起了作用,她一下午都是樂呵呵的,笑聲不時地從火房飄過來。
晚上依然忙到三更,此時官船上除了水手和舵工,其他人都伴隨着海浪聲入眠了。我找出藏着的長芽土芋,然後找到幾個廢棄不用的盆子,打算將這些土芋切成小塊種起來。
在船艙的最底層就有泥砂,因此土壤不成問題,我在水圍村居住了一年多的時間,和村民一起種菜種茶,有時還會出海打漁,因此種土芋實在是手到擒來。
我輕手輕腳到底層船艙,用布袋裝了大半袋土慢慢提了上來,沒想到剛到火房門前就瞧到茶嫂怒目圓瞪的臉,她的手裡正拿着我裝土芋的袋子。
“好你個阿塵,你竟敢偷土芋,跟我去見上官正使。我說怎麼土芋越來越少了,敢情都被你給偷了。”
茶嫂不由分說上來抓住我的胳膊,我趕緊推開她,辨解道:“茶嫂,這些土芋長芽了,根本不能吃。”
我一向對茶嫂是逆來順受,這次她看到我伸手推她,簡直是氣壞了,忽然她又瞧到我背在肩上的布袋,像是發現了我的把柄,道:“你背上背是什麼?是不是土芋?你好大的膽子,偷了一袋土芋不說還又偷一袋。”
“不是,我偷土芋有什麼用,我住在船上。”
“偷着吃唄。你每晚都睡那麼晚,肯定是偷吃。”茶嫂哼了一聲。
這真是莫須有的罪名,我都身輕如燕了,明明茶嫂圓滾滾的身材更像是偷吃。不過,茶嫂確實有偷吃,我親眼瞧見過幾次,但裝作視而不見。
“大半夜的吵什麼?”
甲板上落下了沉重的腳步聲,一名年約五十開外的男子大步流星走過來,一雙虎眼氣勢逼人,目光如炬,我看了去,是副使劉大千。
“劉副使,這個女人偷土芋被我拿了個正着,您看怎麼處置她。”
劉大千打量了我一眼,道:“又是你,果然相由心生,越醜的女人心裡越滿是壞水。”
“劉副使,我真的沒有偷土芋,是茶嫂誤會了……”我急忙道。
“閉嘴。”劉大千揮手打斷我的話,滿臉嫌棄地道:“茶嫂,你先看着她,打她一頓,不給她吃喝,等到了岸上找個人伢子把她賣了。”
“好。”茶嫂彎着腰送劉大千離去,然後她站直身向我走了過來。“阿塵,你是自作自受,怪不得我無情了。”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茶嫂的爲人可不像她胖乎乎的面容那樣憨厚,我轉身向甲板上跑去,忽然頭皮一疼,髮絲已經被茶嫂緊緊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