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聲明很重要的一點,路明非從來都沒有偷窺別人的壞習慣。
如果要舉證的話,那麼大可以追溯到數年前路明非還是高中生的時候,在學校裡中午午餐吃壞肚子走錯了廁所,藏在女廁所隔間裡眼睛都不敢睜一下以證自己問心無愧...所以路明非真不是故意在見到陌生人的第一時間去偷偷查看別人的隱私的。
‘Ser Sweep’這個言靈在路明非第一次獲得時,他承認自己有些避不了剛開始那股新鮮勁兒,所以跟個人形雷達似的,逢人就掃,卡塞爾學院的所有學生基本都被他掃了個遍,還在論壇整蠱似的搞了個復古風的k.o榜。
在正常情況下,他一般在大街上不會莫名其妙地東張西望到處用自己的言靈偷窺,如果是以前的話或許還會看看路過的肌肉壯漢三維怎麼樣,但現在他已經完全沒有那種世俗的願望了,主要原因還是‘Ser Sweep’被路鳴澤悄咪咪地升級了一波,有了一個看人“瑕玷”的功能。
比如昨天才在芝加哥路上看見一個玩“street lunging”的運動型女孩,實在有些戳他的好球點,沒忍住掃了一眼,什麼都是好的,只是“瑕玷”裡的“便秘”高高掛起,實在是煞風景...
有些美好的東西就讓她表面一直保持美好吧!路明非是這麼想的,所以已經特別遏制自己到處亂掃的壞習慣,畢竟‘Ser Sweep’算是半暴露在學院高層的眼裡後,路明非就相對收斂了許多——他現在實在忍不住,想看人肩膀都是走的苗人鳳的路子,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看。
就比如木屋酒吧下那對漂亮的冒泡的雙胞胎姐妹,這誰頂得住啊?路明非橫豎得掃一眼看看這兩美女有沒有便秘的壞毛病...但就這麼一掃,就出事情了。
“攻擊:60
防禦:65
敏捷:50
能力:貨幣鑑別技術Ⅰ、證券融資Ⅰ、女子防身術Ⅱ
瑕玷:智齒齲壞、腰肌勞損(未發作)
危險性:無
評語:無
構築進度:20%...30%...40%...”
首先這是屬於邵南琴的三維屬性,並不出色,算得上是大部分普通人的一檔次...所以這你還構築個什麼勁兒啊?
邵南琴這面板唯一可以看的是練到次級別的女子防身術,他路某人好歹也是卡塞爾學過全套的“實戰太極”和“西斯特瑪”,這點小技術看不上好嗎?
從“貨幣鑑別技術”和“政權融資”的技能可以看出這個女孩應該是主修金融商貿專業的,瑕玷中的腰肌勞損也很符合她的職業特色,長期坐椅子上多少都得有點腰部問題。
危險性是無,評語也是無。路明非一直懷疑評語這個東西就是路鳴澤那個壞東西自己編的,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是的,他就是記林年信息板下那搞怪整蠱的缺德評語記一輩子。但像是邵南琴這類普通人的面板,評語上一般都是不屑於寫的,一個高冷的無表示的路鳴澤也不是那麼嫌,天天給過路人來個總結小評。
邵南琴是沒什麼大問題的,蛀牙和腰部勞損都在可接受範圍內,不算毀人設。但路明非在餘光落到另一個長相身材幾乎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邵南音身上的時候,走到木棚下的他差點沒繃住扭頭就想潤了。
“攻擊:5000
防禦:4500
敏捷:10000
能力:泛天空與風之王系言靈Ⅱ(言靈·無塵之地、言靈·風王之瞳、言靈·吸血鐮、言靈·冥照...)、九不像(龍生九面存一)、尼伯龍根之歌(霧之國的彼岸)、泥洹淵府(精神歸兮之處)、泛人類學史、泛近身格鬥III...
瑕玷:邵南琴、棄族命運
危險性:高
評語:被命運拋棄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迷離求索中拋棄了自己。離羣棄族者不是孤寂的野獸,便是高高在上的神靈。
構築進度:0.3%...0.8%...1.1%...”
不談那高到離譜的三排數據,路明非的視線只停在了那條評語上。
離羣棄族者。
他是見到過這種稱呼的,青銅與火之王,諾頓與康斯坦丁,那對兄與弟便是棄族的龍王,他們遠離了自己的同胞,跨越千山與湖海藏居在白帝城成內,最終的結局卻是被找到,然後殺死陷入孤獨的輪迴。
棄族...在這個世界上能有如此殊榮的生物只有一個。
龍族。
—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是以怎麼樣一個心情和麪貌走到吧檯上去的,他懵懵懂懂地坐下來,懵懵懂懂地扭頭又看了一眼那扎眼到不行的面板,又懵懵懂懂地接過吧檯後墨西哥裔小哥遞來的威士忌加冰,對着刻杯喝了一口,濃郁的酒精味和冰涼的碎冰渣刺激着大腦不斷髮出危險的信號。
龍族!龍族!龍族!
路明非的耳朵邊有個小人扯着他的耳垂在驚聲尖叫。這是什麼情況?我是誰?我在哪兒?我是曬了半小時太陽出現幻覺了嗎?路明非數次扭頭去看,結果每一次看見的都是同樣的數據同樣扎眼的字符。
邵南音是龍族。雙胞胎姐妹中的妹妹是龍族。這個驚懼的事實在他的腦海中爆炸了,以至於林年向他介紹這兩人是他以前的老相識時他都是茫然無措的,呆頭鵝似地點頭,喝酒,被酒辣到在衆人的笑聲中低頭劇烈咳嗽。
在他低頭咳嗽時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目光是複雜的,也是惶恐的,餘光看見林年與那對雙胞胎姐妹敘舊時嘴邊稍縱即逝的淡淡笑容時更是手足無措。
路明非在上《龍族譜系學》的課程時是聽到過昂熱對於現代龍類的各類淺析,幾乎活了一個世紀的老傢伙帶着單片眼鏡在臺上緩緩講述說,並非所有的龍族在甦醒後都第一時間召集族裔,想要重返世界的王座。
在那羣種羣中有的龍類天性狡詐多疑,會選擇藏在人類的社會中觀察着這個日新月異的世界,擁有着“龍生九相”天賦的龍類總能完美地捏造自己的軀殼躲避混血種們的追殺,這也是執行部的專員永遠都遍佈在全世界如篩網一般不斷過濾着這個社會的原因。
路明非聽着臺上的昂熱校長講述這些知識的時候總覺得這種案例只在少數,屬於是一輩子都碰不到一例的。
君不見守夜人論壇上考古學的那羣畢業師兄們但凡挖個龍墓碰見個龍侍都興奮得跟中彩票似的恨不得開個幾千樓大侃特侃任務的經歷有多豐富。就更別提遇見真正的龍族了,他逛守夜人論壇一年多了,就當真沒看見有在城市裡逮住個純血龍類的...
純血龍族這種東西在他印象裡好像就跟死絕了一樣,全都在荒郊野嶺裡縮在蛋似的‘繭’裡等着混血種上門查水錶,能活着行走在人類社會裡的龍族當真是一隻沒見着。
...哦,有還是有的,他也就聽聞過林年前年在自己還沒入學的時候在芝加哥的海港逮到了一隻三代種,不過似乎還沒出棺材就被“剎那”剁碎切爛拿去研究了,化繭的機會都沒有...不過這對於後來才入學的路明非來說也算是“傳聞”級別的事情了,不能加之討論。
守夜人論壇上的哥們兒們也沒事就開帖子,內容大抵都是“如果我要是遇到了僞裝成人類的龍族,我會怎麼樣把它狠狠拿下!”一類開頭的爽文。
路明非刷着這些帖子覺得真多虧了龍類真實存在,不然這些樓主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現成的德州殺人狂(有計劃的蓄意綁架、殺人什麼的)。
在那些樓主的計劃裡,悄悄搞定僞裝的龍族的手段包括但不限於:誘拐到廢棄廠房進行鍊金炸彈以拆遷的名義進行定點爆破、在龍類最經常去的星巴克僞裝打工人在對方的咖啡裡進行聖嬰之血投毒;在鬧市中開大卡車蓄意撞飛龍類,然後在對方猝不及防的時候在高樓上用賢者之石子彈狙擊;開一架飛機撞向龍類所在的大樓,再從飛機上跳下趁着火災的掩護跟卑鄙的龍類在硝煙中的無天無地之所拼個你死我活。
不...這怎麼看卑鄙陰險的都是你們混血種吧?路明非看着那些創意十足的屠龍大晚上在寢室能笑出聲音。
更有天才的人說遇見龍類了他就偷偷拍攝龍類在日常生活中露馬腳的證據,然後發郵件給對方威脅說:嘿嘿,你也不想你是龍族的身份被曝光到混血種眼裡吧,不想這樣的話就乖乖聽我的...
咦。
路明非扭頭看了一眼跟蘇曉檣和夏彌聊得熱切的邵南音的臉,表情有些詭異,但片刻後他就扇了自己一耳光。
“抽自己幹什麼?”林年注意到了路明非的異常。
“沒什麼,忽然犯賤了。”路明非擡手擦了擦自己額角的冷汗。
“那邊那個小帥哥叫什麼名字?”吧檯另一側邵南音微微向前趴在了檯面上看向路明非笑,“你和林年也是同一所學校的同學嗎?”
“路明非,19歲,是學生。”路明非下意識嚥了口唾沫回答。
其他人都純當他是因爲美色嚥唾沫了,倒也沒怎麼在意,反而是邵南音看見他這副“羞澀”的樣子更想逗逗他了,“要不加個聯繫方式以後常聯繫?我姐姐現在可是廣募男友哦,我之前看你在排球場上的表現可是相當抓眼呢,我姐姐都給你鼓掌了。”
“南音!”邵南琴上前去撓南音咯吱窩想制止自己妹妹公開調戲她的行爲,一對姐妹在吧檯上打鬧在一起露出的風景讓擦杯子的墨西哥裔小哥差些沒把杯子給重新拋光一遍。
路明非遠遠地看着這對打鬧的近乎完全相似的女孩有些呆,最後勉強收回了視線,餘光看了一眼林年,又看了眼楚子航。
關於守夜人論壇討論城市裡遇到疑似龍類目標該怎麼做的那些帖子到今天爲止都被封禁得差不多了,理由是學院方擔心真的有學員信了那些說話不帶把的老前輩鍵盤下的胡言亂語悄悄去搞波大的。
實際上城市出現龍類這種事件通常都是第一時間通過諾瑪上報執行部,執行部再會通知真正專業的屠龍小隊進行緊急處理,保證每一隻龍類都會在悄無聲息中被天羅地網束縛或者撲殺。
而這些專業的屠龍小隊每一次的任務記錄都是由諾瑪智庫直接封存進底層檔案的絕密信息,自然不可能出現在守夜人論壇那種地方。
所以正常情況下,遇見疑似龍類目標的學員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第一時間上電諾瑪通知執行部。
多半情況下,在收到學員報警後,執行部會快速空投來控場的強血統專員以避免目標逃逸,亦或者場面失控。
而通常這所謂的“強血統”專員,也正是指的那些屈指可數的佼佼者,通常都是指的那些‘S’級與超‘A’級——比如林年,又比如楚子航一類的執行部中擁有絕對血統優勢的專員。
而現在這兩個人都坐在路明非的旁邊喝酒,林年有搭沒一搭地和邵南音和邵南琴說起以前孤兒院的趣事,說林年晚上怕黑上廁所得林弦陪他一起去,說孤兒院考試的時候南音經常給南琴代考作弊,又說林年和林弦搶了邵南音和邵南琴“孤兒院最佳雙胞胎”的風頭,明明兩人都沒有血緣關係。
其實很多事情並不有趣,但長大了以後,童年的事都變成了有趣的事。
其他人就笑着聽,時不時點評幾句,氣氛融洽。
路明非忽然湊了一下身位向林年,小聲問:“她們真是你朋友?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很久以前,和我同一個福利院出來的。”林年說。
“這樣啊...你們關係很好嗎?”
“朋友關係。”
“朋友麼?哪種朋友?”
“......”林年喝了口酒,掃向互相玩鬧的雙胞胎姐妹說,“爲什麼忽然這樣問?”
“只是...問問。”路明非說。
“能說上話再見面的老朋友已經很少了。”林年緩緩說,他側頭看了路明非一眼,“不過你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感覺你怪怪的。”
路明非扭頭看了一眼背後酒吧外陽光下人滿爲患的沙灘,面色在林年看不見的地方變幻了幾下,最後低聲說,“就是隨便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