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天幕,他們彷彿處在一片血色的天空下,紅色與黑色將這片水域劃分成了兩個極端,他們才從血紅之中脫出,身上還殘留着紅絲不斷被幹淨的江水沖洗,看着這片極端的水質劃分不由讓人想起了二年級語文書裡的課文《日月潭》。
“正統的手筆,風水術的極致,不知道他們用什麼手段把這片龍血污染的水域給‘鎖’在了這裡。”林年仰頭說道,“如果任由這片龍血污染的水流擴散,可能下一部《漢江怪物》導演組就要在長江取材了,就連特效道具都免了。”
“聽起來很節儉,但在大陸肯定沒法上映。”路明非吐槽。
“被鎖住的只是水域,不會已經有被龍血感染的魚類逃出水域嗎?”船長室內酒德亞紀問向曼施坦因。
“不會,你小看了龍王的威壓對於魚羣的效果,你難道沒有發現從北川號駛入夔門開始聲吶就沒有一次捕捉過魚羣嗎?”曼施坦因身旁的大副解釋道,“無論是風水術還是過於濃郁的龍血都會恐嚇魚羣避開這片水域,在很久以前風水術可是被利用來灌溉農作,大興捕魚業的手段,古人都會認爲風水師是中國神話中‘天庭’派來的仙師。”
“只有像是死侍或者危險混血種這樣的東西纔會被這片污染的水域吸引,這也是爲什麼正統要致力於將夔門周邊清空的原因了,這對當地的旅遊業是短時間的重大打擊,但在長遠的角度來看,如果這個地方高發殺人暴力事件,對未來的發展來說是相當不利的,長痛不如短痛,等到解決完龍王后再開放這片地方也不遲。”曼施坦因說。
“那如果解決不掉龍王呢?”路明非在通訊頻道里下意識問。
“那以後估計就沒有夔門這個景點了。”林年說,“繼續下潛吧,我們的時間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充裕,氧氣足夠但維持通訊的‘蛇’卻無法一直長時間堅持下去。”
“還有水情...長江航道局再度發佈了汛情紅色警告,三峽大壩那邊的情況不容樂觀...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大副說道。
“聲吶暫且沒有發現你們身邊有其他生物出沒,葉勝的‘蛇’也沒有太大動靜,你們暫時是安全的,看來龍王的確深藏在青銅城中,加快下潛進度。”曼施坦因說。
“沒有打怪升級的橋段真是太好了。”路明非鬆了口氣,繼續鉚足勁繼續下潛跟上前面的林年。
“之前那羣屍守大概就是最大的攔路石了,只可惜他們已經被甩到了後面。”曼施坦因說,“康斯坦丁死後,諾頓已經斷門絕戶了,現在他應該對於招兵買馬什麼的沒有任何興趣了,只想着一心一意進行復仇。”
“復仇的前提不就該是招兵買馬嗎?”路明非有些不解。
“龍王都是驕傲的東西啊,況且就連康斯坦丁都死在了你們兩個的手下,他復仇的資本就只剩下他自己了。”曼施坦因低聲說。
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後打了個寒噤,他忽然想起了之前跟林年的談話,諾頓從來都沒有把除了康斯坦丁以外的任何東西看作過家人,康斯坦丁的死亡就代表着孤獨將永遠陪伴着他,而給他帶來這一切絕望的自然就是林年...和他了。
“路明非,你的心率在上升。”曼施坦因的聲音在路明非耳邊響起。
“諾頓應該不知道你也參與了其中。”隨後林年的聲音也忽然響起了,“很少有人知道那顆子彈是你打中的,所以殺他全家的還是我,你沒必要太緊張,如果他發現我們了,第一時間只會衝着我來,你裝完炸彈上浮就是了,我會引開他的。”
“嗯...”路明非沒再說什麼了,繼續下潛。
但他腦子裡忽然涌起了一個古怪的想法,或許這次下潛小組的編隊並非是爲了看重‘S’級和‘S’級的史上最強組合的名頭才把林年和他編在一起的。
畢竟就如同林年自己所說的,他一個人下潛或許效率更高一些,路明非雖然表現出了驚人的“狙擊天賦”,但這在水下遠遠起不到任何作用,可以偵測敵人的情報這種“能力”本就應該放在後方保護,而不是丟進敢死隊裡去埋炸彈,這種分配顯然是不合理的。
可現在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些了...如果說諾頓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復仇,那麼想要將諾頓引出青銅城不就正該把他日夜所盼的復仇對象放到面前轉悠那麼一圈,刺激起他的怒火嗎?
昂熱注視着他,告訴他下潛小組裡他意義重大的一幕又出現在他的眼前了...只是這一次那個老人在記憶裡如此平靜的眼眸卻讓路明非感受到了一些不寒而慄。
“我們到了。”林年在河牀底部停下了,在那裡射燈照亮了一個圓形的黑坑。
路明非遊了過去,甚至不敢浮在黑坑的上方,只能在邊上低頭用射燈朝裡面照去卻完全見不到底,只能看見深坑內側表面淺淺的螺紋,可以想象出這個大洞是人工利用鑽探機打出來的。
“第一次夔門計劃的遺留物,曾經這裡是一座陸地的山體,時間推移水位上漲山體被淹沒了形成了現在的夔門,青銅城就藏在岩層的下方,諾頓掏空了山體在裡面澆築了屬於他的白帝城,一座易守難攻的鍊金城市。”林年先路明非一步跳向了深坑,被安全繩連接的路明非也忙不迭地跟着跳了進去,在北川號上他的心率也在直線上升。
“聲吶已經監測不到你們所處的水域了,‘蛇’也暫時只能維持直線的通訊,接下來的路只能靠你們自己摸索了。”曼施坦因說。
黑暗的深坑中,林年聆聽着深水中的動靜,下潛到這個深度已經基本不會受到水上風暴的影響了,他們又重歸了寂靜,只是這片寂靜比起風暴更讓人不安。
探照燈照亮的範圍在垂直的通道中極度有限,路明非在這片黑暗中幾乎能聽見自己腎上腺素分泌的聲音,雖說他並不知道那玩意兒分泌到底有沒有動靜...但可以確定的是他的蛇類恐懼症又發作了,現在一處在黑暗的地方他就覺得在某個角落有隻吃個半飽的巨蟒盯着他,考慮着這一百來斤能不能作爲飯後甜點打個牙祭。
“有燒焦的痕跡,諾頓用過這個通道。”林年頭頂的探照燈照亮的通道內壁有明顯的焦黑痕跡,可以想象到在車翻了一整隻艦隊後龍王帶着火光煮沸着江水一路下沉入通道的畫面。
“那幾乎就可以肯定他在青銅城內了。”曼施坦因點頭,“這對計劃來說是好處,最糟糕的情況就是他沒有選擇坐以待斃而是直接佈下空城陷阱。”
“如果諾頓是鍊金大師的話他大可以在通道里佈置陷阱啊,畢竟如果我們想去找他也絕對會通過這個通道,我們沒有時間再打出另外的通道了。”大副忽然皺眉說道。
“你是站在龍王那邊的還是站在我們那邊的。”路明非通過船長室的通訊器聽見了大副的分析有些無語了。
“他分析得沒錯,現在就是要站在敵人的角度思考問題。”林年搖了搖頭說,“不在通道里設伏大概是認爲沒有必要吧,能殺死他弟弟的敵人肯定只能由他親手解決,他應該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路明非心說諾頓殿下可真是高看他的殺弟仇人了,如果沒有林年的話,龍王在這通道里隨便設置一個塌方陷阱都能要了他路明非的小命兒...
通道很快就下潛完畢了,在脫出通道後的感覺又跟從“紅海”裡游出不一樣,現在帶給路明非的是空曠感,無邊無際的空曠感,彷彿墜入了沒有星空的宇宙之中,入眼全是黑暗一片,看不見邊際觸不到天空或者大地,內心涌起的都是虛無感。
林年掃視了一眼周邊,以他的聽力完全可以取代聲吶偵測水下方圓數百米以內的水域,他的確沒有聽見任何的聲響,在完全封閉的岩層下甚至聽不見水流的聲音,唯一的聲響只有他們來時通道另一頭傳來的隱約的水流噪音。
“葉列娜。”林年在心中說。
“在的,在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還是你第一次在正式場合直接叫我的名字啊。”在林年的身後,金髮女孩的身影從潛水服呼出的水沫氣泡中出現,雙手輕輕搭在了林年的雙肩上,“看起來只有在危急時刻才能想起我啊。”
林年沒有回頭,在叫出金髮女孩後只是直直地看向了黑暗的深處,在那裡自然就是巍峨的青銅城,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知道諾頓是不是真的還在白帝城中。”
“我也想知道...我靠這是什麼鬼東西?”路明非扭頭回答林年的同時,忽然眼睛瞪直了。
“什麼情況?路明非你看到了什麼?”北川號的船長室內曼施坦因猛地站直了,拿着通訊器大聲問道,在他身後大副、愷撒以及酒德亞紀都瞬間精神緊繃,這個船長室內陷入了死寂,只等着通訊器另一頭的回答。
片刻後,通訊頻道里響起了林年的聲音。
“沒什麼,他把漂浮的藻類看成了敵人,警報解除。”
船長室內所有人這才驟然鬆了口氣,表情都有些古怪,曼施坦因微微按了按額頭還是什麼都沒有多說,“那麼就繼續任務吧,路明非稍微控制一下情緒,你的心率現在很危險...”
曼施坦因沒有得到路明非的回答,但他也沒怎麼在意,或許是這小子在假報警後感到羞愧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深水之下,路明非現在倒的確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因爲他只顧着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年背後漂浮的白衣金髮女孩了!
“吔?”
金髮女孩緩緩扭頭看向路明非,輕輕跳動了一下眉毛,“你能看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