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蓬勃的領域不復曾經的暮氣,那是在無數次死戰、血戰中突破舊殼後的新色朝光,名刀的銳氣纏繞在領域的風裡,九階剎那,足以問鼎頂級戰力的資本。
老人赤裸着上身腰間握着紅木的刀柄,《能戰閻魔圖》的浮世繪紋身上撕裂的刀傷與槍傷還在流淌着鮮血,想來是從一個極度激烈的戰場中殺出來的,九階剎那帶來的可怕的高速新陳代謝又在以一個緩慢的速度修復這些出血,不斷地升騰白色的蒸汽!
路明非三人都被這一幕震懾到了,本該是坐在茶室裡對着大局縱橫睥睨的老人,在蛇岐八家之中竟然還能提刀在熱武器的戰場上衝殺!甚至跨越數十公里一路奔襲而至它們這邊,這種血統以及毅力足夠讓任何人驚歎折服!
蛇岐八家真正的模樣也漸漸在它們的心中鋪開。
渾身浴血的犬山賀在定住原地,黃金瞳以極快的速度捕捉到了整個廢棄機場的一切信息,燃燒的斯萊普尼爾,詭譎的無頭屍體林立,再加上方纔他趕來時順路所斬殺的猛鬼衆的女子,現在目光落在就近前的林年以及渾身滴血龍化的櫻井秀春身上自然明白髮生了什麼。
可他沒有時間去解釋更多,眉骨下的黃金瞳裡滿是戰場上帶下來的殺氣和銳利,用極高的音調嘶吼道,“蛇岐八家的犬山家族之主,犬山賀,奉大家長之命,前來援救本部諸位!請本部諸位趕快撤離此地!這裡是猛鬼衆設下的陷阱!本部收到的求援信息爲猛鬼衆發出的!這是一個陰謀!”
在林年的注意力轉到犬山賀身上的瞬間,櫻井秀春眼中的猙獰和殺意暴漲,他揚起利爪想要刺穿林年的心臟!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將一切翻盤的機會!
可他才提起手臂,肌肉和骨骼被神經調動起來的瞬間,不遠處的犬山賀就搶先一步動了。
先之先。九階的剎那512倍速,音爆肆掠橫掃,那暗紅的刀柄被雷光般遞出,鬼丸國綱,傳說中能斬斷鬼影的天下名刀,被鮮血染紅的刀刃以突破音速的可怕刀速斬斷了櫻井秀春的右臂,連帶着袈裟斬而下將那心臟以及脊柱一同切斷!
那起步突刺以及拔刀袈裟斬的速度看得楚子航三人瞳孔猛縮,他們這是第一次見到除了林年外,可以在速度上以肉身突破音障的混血種存在!龍化過後的惡鬼,在蛇岐八家真正的家主面前孱弱得就像一根草蓆,一刀兩斷!
在櫻井秀春心臟被切斷的瞬間,林年聽見了除了肉糜撕裂聲音外的碎裂聲,那是某種藏匿在最深處的機械的斷裂聲響。
在這一瞬間,他餘光橫掃遠處火環中的路明非等人,化爲火球的斯萊普尼爾,以及這跑道外長長的紅毯,明白了這一次襲擊真正的威脅究竟藏在哪裡。
巨大的領域瞬息釋放,處於九階剎那之中的犬山賀只覺得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了他的渾身,將自己所釋放的剎那的領域硬生生按回了身體的最深處!
犬山賀心中涌起驚駭,這種感覺是從未有過的,在速度上受到了王權般的碾壓,以他的神經反應速度都沒回過神來,眼前的一切已經發生了變化。
廢棄的機場消失不見了——準確的來說,是他們消失不見了,以一個斷幀般的方式,出現了千米之外!
隨後,犬山賀見到幾抹亮光接連在遠處的方向亮起,隨後爆炸聲才姍姍來遲,廢棄的機場地面如開花般綻放起了亮眼的火球!徹底將那一片海岸化作了火海,爆炸的亮光甚至照透了半邊天空,染紅了漆黑的雲層。
爆炸的熱風穿越千米吹過林年等人,將他們的頭髮拂動地舞起,衣物緊貼體表,滿鼻腔都是硝煙的焦臭氣息,如果仔細去聞的話,甚至還能聞到脂肪融化後的香味.
犬山賀盯着那爆炸的方向,表情鐵青到可怕,他暫時都沒有去震撼林年是如何在他九階剎那釋放的過程中,將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到了千米之外,他現在已經被憤怒和暴戾衝滿了頭腦——他能猜到猛鬼衆會做得很絕,但沒想到居然能做到這樣一步!
“靠。”路明非反應過來是林年帶着他們長途位移後,見到遠處之前他們停留的機場化爲火海後也不禁流下了一串冷汗。
愷撒和楚子航更是心中涌起一抹涼意,它們貨真價實地在死亡的邊緣上走了那麼一遭!接機的那羣全副武裝的暴徒們不是真正的殺招,注射了奇怪的彩虹藥劑的櫻井秀春以及那三個女子也不是真正的殺招,真正的想要他們命的,一直都是藏在紅毯下的事先埋好的大當量TNT炸藥!
在櫻井秀春被殺死的瞬間那紅地毯下,被刨鬆的泥土之中埋藏着的成百上千噸的TNT炸藥接受到了電子信號引爆了,飽和性的轟炸,將整條飛機跑道,半個海岸線徹底化爲火海地獄,這種伏殺的手段,就算是路明非如果沒有立刻反應過來進入三度暴血或者釋放月蝕,恐怕也會在二度暴血的狀態下被炸得遍體鱗傷!
熔瞳在夜色中飄光的林年眺望着成爲火海的海岸線表情淡漠。
果然,事態還是出現了變化。
他側眸看向了同樣眺望着海岸線陷入震撼和後怕的路明非,心中掠過了一個念頭。
另一條世界線上的經驗果然不能完全照搬,另一個路明非可從來沒有跟他說過接機的會是猛鬼衆,而非蛇岐八家。
“本部諸位都無礙嗎?”犬山賀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站直身體,渾身白煙繚繞,手握着鬼丸國綱掃向林年等人沉聲說道,“如若無礙還請挪步前往東京本部,如今猛鬼衆攻勢迅猛,一直處於野外,很難想象他們還會超越底線組織怎樣喪心病狂的襲擊!”
“這回是真的了吧?”路明非小聲問道。
“應該是真的了,如果還是假的,那隻能說日本人的確把你們的《三十六計》全部讀明白了。”愷撒說。
“看林年怎麼說。”楚子航低垂眼眸看向林年,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使用剎那自稱爲蛇岐八家家主之一的老人和林年是認識的。
許久後,林年看向犬山賀開口低聲感慨,“太久沒見,蛇岐八家可真是狼狽啊。”
犬山賀頭顱沉了下來,表情相當緊繃,青筋也暴起了!可他這不是在憤怒林年的嘲諷,而是對林年指出的現狀感到屈辱,這是對蛇岐八家如今所面臨的狀況的憤怒,也是作爲家主對於自己的自責,令這個本該垂垂老矣的老人在戰場上握着刀劍眉目口鼻中噴吐着無盡的暴怒。
“這是蛇岐八家的失責!作爲家主萬死難辭!可具體的詳情,還請各位挪步到本家管轄的安全範圍再議!”犬山賀低着頭嘶聲說道。
“關於蛇岐八家並未向本部求援的事情,恐怕到時候還需要犬山家主詳細展開敘講。”林年緩緩說道,他扭頭看向了另一個方向,也是最開始爆炸和子彈交火聲傳來的方向。
在那個方向的曠野,一條條塵土皚皚襲來,一枚白色的信號彈也打向了天空炸開,看得出來交戰已經結束了,有一方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犬山賀見到白色的信號彈照亮夜空,也略微鬆了口氣,那是他們的信號,前來的車隊也是屬於蛇岐八家的車隊,很顯然在野外的那場伏擊戰之中,蛇岐八家成功突破了猛鬼衆的重圍殺了進來前來接應。
犬山賀從後腰繫着的一個口袋裡摸出信號槍,向着天空發射出了同樣的白色的信號。
車隊在見到信號之後快速變更軌跡開了過來,到近處時停下,一輛輛防彈的悍馬上跳下了渾身浴血,身穿正裝手臂上綁着橘色綁帶用來標記彼此身份的男人們,他們才經歷了一場血戰,每個人都亮着黃金瞳,充滿着肅穆的殺意和戾氣,在見到犬山賀後都一一走上前來鞠躬。
而這羣人之中爲首的,提着刀的男人,也是林年的另一張熟面孔。
提刀的男人快步上前,在見到林年後,兩人對視了一眼,沒有任何過多的話語,只是互相點了一下頭算是打過招呼,隨後立刻向犬山賀進行戰況的彙報,“伏擊的猛鬼衆已經被擊退,還請家主帶上本部專員撤離,斥候組觀察到西方向有着另一批車隊正在朝外面這邊趕來,很大可能性是猛鬼衆的援兵!”
“還剩下這麼多人麼.做得很好,良一君。”犬山賀伸手用力按在了男人的肩膀上,黃金瞳凝視着這個滿臉血污和傷口的男人,“帶隊車隊護航本部的諸位前往大本營,務必小心猛鬼衆的二度撲襲,他們大費周章安排這一場陰謀被挫敗了絕不會善罷甘休!不到最後一刻,千萬不要掉以輕心!”
男人走到了林年和靠過來的路明非等人面前,點頭緩緩說道,“又見面了,林年君。”
林年看着面前纔在戰場上經過了一次血的洗禮的大久保良一頷首,“很高興你還活着,良一君。”
“敘舊還請在路上繼續,現在,諸位請隨我上車。”大久保良一手握着和泉守兼定,側身讓開通往車門打開的悍馬的道路向林年等人低沉地說道,“蛇岐八家此刻正處在風雨飄搖之中,還請諸位諒解之後本家一切被迫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