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邵南音愣愣地說道。
“你以爲我們不知道尼伯龍根的形成必然和龍類有關,而且還是純血龍類?”曼蒂側頭看着這妞兒無奈地解釋,“如果你要讓我們親口承認,那片暴風雨是尼伯龍根,且是龍類構建的尼伯龍根,那意思是不是我們就得正視現在所處的地域裡不到百公里範圍內就存在着一隻可能處於活躍期的陌生龍類?”
林年喝了一口可樂,他就喜歡曼蒂這一點,能幫他說不好說的臺詞,當然如果能在說的時候別一直用翹起的腳搖晃着有意無意蹭自己小腿那就更好了。
他挪動椅子往後坐了一點,退出了桌下那腿長的攻擊範圍,主打一個不吃魅惑。
“如果我們承認了這件事實,是不是就意味着和龍族有着種族血仇的混血種,就得拋下度假日奔着那條不知道哪兒鑽出來,並且肆無忌憚地鋪着自己的尼伯龍根在印度洋上打轉兒的缺心眼龍類去宰了他?”曼蒂伸了個懶腰藉着身子後傾,往前探腳.然後桌下就的腳丫子就被一腳踩在地上,疼得她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幽怨地看向面無表情的林年。
“伱們.不想這麼做嗎?”邵南音遲疑地看向林年和曼蒂。
“我開始懷疑你的動機了啊,身爲龍類,你知道你面前坐着的主是能幹掉初代種的狠角色,你還不遺餘力地找我們坐實這件事情你是想借我們的手幹掉你的同胞嗎?”曼蒂收起腿老實坐直了,偏頭奇怪地看向邵南音。
“惡人先告狀?”邵南音瞪着曼蒂說,“難道不是你們算計我,想讓我成爲你們兩個混血種的走狗、帶路黨去找那個陌生龍類的麻煩嗎?”
林年和曼蒂都怔了一下,互相對視了一眼,大概明白邵南音誤會什麼了。
“吃飽撐的?”
“你想多了。”
林年和曼蒂同時否決了對方的陰謀論。
這下倒是邵南音噎住了,“難道你想說這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我不敢肯定。”曼蒂想了想,還是給了一個相當中肯的回答,“但我敢出的回答是,我們對水飛來的路上遇到的那個暴風區域,也就是你口中的開放式尼伯龍根毫不知情,對他也沒有絲毫的興趣可言,只要他不主動招惹我們,或者飄到島上來礙事,那麼我們完全可以當做不知情者。”
“你們.真的是混血種嗎?你們是卡塞爾學院的人吧?”邵南音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林年和曼蒂。
她聽到了什麼?兩個混血種居然說對龍類不感興趣?
“嚴格來說,我被卡塞爾學院給開除了,所以.嗯哼~”曼蒂聳了聳雪白的肩膀,給了邵南音一個你自己體會的眼神。
邵南音又迷惑地看向林年,林年則是沉吟片刻後說道,“如果我對龍類疾惡如仇,眼睛裡完全容不得渣滓,那麼芝加哥海港的那一次你就走不了。”
“那一次難道不是因爲我手裡有你姐姐情報的緣故,我們才達成了協議嗎?”邵南音還是有些不相信林年對於龍族的態度那麼的隨意?
“所以你也知道,師弟他幹這一行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不是真的奔着屠龍去的。卡塞爾學院的洗腦工作,那種全天下龍類都是壞種,混血種都是正義的二極管思維並沒有完全植入他的大腦,也就是說,我們是有腦子的人。”曼蒂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
所以那些致力於屠龍的混血種都被你打成了沒腦子的人麼?林年默默地看了一眼曼蒂,如果這真是對方的真實想法,那麼她被卡塞爾學院開除的還真是不冤枉。
“可你們殺了那兩位君王”邵南音看向林年。
“你都知道那是四大君王,那是瘋的東西!就連你自己都在逃避那些瘋子的召喚,我們殺掉他們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曼蒂搖頭。
“你們兩個真的一點都不仇視龍類?”邵南音像是重新認識了兩人一眼,上下打量林年和曼蒂。
“仇視?那也要分情況,就像是美國對黑人的種族歧視一樣,你要說我們對龍類的第一直觀是什麼,那肯定是戒備和畏懼,但這不代表着我們敵視整個龍類族羣。”
“你們對於我們來說大多情況下都是很遠的東西,要麼存在於故事裡,要麼存在於戰場上,我們新一代的混血種從未真正地瞭解過你們,又何來徹頭徹尾的敵對?”
曼蒂側頭近距離地欣賞着這位四代種完美的皮囊,感受着這似人卻非人矛盾和協調的雜糅感,以相當客觀和理智的思維發表自己的見解,
“龍類和混血種直到今天,其實並沒有不可調和的衝突。因爲你們的數量導致了你們不可能和人類爭奪太多生存的土壤,你們的生育率和壽命定死了你們在這個世界上的發展空間。”
“物種與物種之間的衝突點又大多在於這一點上,如今沒有衝突的條件雙方自然就沒有敵對的理由,至於歷史的血仇.需要銘記,也需要警惕,時刻引以爲戒可硬要上升到新時代的後代見之必殺的程度?我看大可不必,血統次一些的龍類甚至都沒經歷過龍族全盛的那段歲月,從出生開始就被人類喊打喊殺了。”
“硬要說的話,影射到現實,我覺得混血種和龍族的關係更像是美國白人和黑人的矛盾,只不過曾經的奴役關係倒過來了,變成了黑人奴役過白人,而白人在翻身做主人之後開始不斷地擠壓黑人的生存空間。”
“在政治和大局觀上,無論是黑人還是白人的頭部精英們都保持着相同的政見,那就是針鋒相對,在意識形態上毫不退讓,從根底上毀滅掉對方的文化。可對於中層以及底層的部分來看,文化,意識形態什麼的壓根沒吃飯重要,雙方完全是可以進行利益交換的,即使不同物種之間的恐懼和歧視依舊存在,但在利益面前卻可以讓渡很多仇恨情緒。”
“就比如北美混血種家族那一批人。”林年忽然說道。
“差不多,那羣人就是本着歷史的仇恨可以銘記,但在當下,從對方身上榨取出利益,並且互不侵擾的原則和龍類進行交涉的——你知道混血種地下黑市上流通的那些‘骨、血、角’是從哪裡來的嗎?當然不可能全是殺死龍類後從遺體上得來的!雖然混血種相對於人類來說不過是極小一部分,但放眼整個世界那還是相當可觀一羣基數的,所消耗的龍類材料也是一個不小的數字,如果要以捕獵和圍剿來維穩這塊消耗,恐怕很快‘考古學’這門課程就得超過其他所有研究成爲當紅的熱門專業了。”
至於爲什麼.刨更多龍類的祖墳,去挖屍體解剖唄!反正龍類的軀體抗腐蝕和風化,只要能挖出來,多少還是能當研究材料用的,換句話說就是保質期巨長。
“你別跟我說,你沒有偷偷去黑市賣過自己的‘骨、血、角’。你之前扯的什麼索馬里的黃金應該是幌子吧?你帶你姐姐到處旅遊消費的金額應該都是定期通過售賣自己龍軀蛻下的角質物,或者抽出的可再生龍血去黑市售賣的吧?”
曼蒂有意思地看向邵南音,“你現在100CC的全血能賣出什麼價格?我記得上半年的行情好像穩定在5萬美元100毫升?你們龍類一口氣能抽自己多少血去賣?這不比搶銀行賺多了?”
“價格對標黃金?”林年倒是有些意外龍血居然這麼值錢,多看了邵南音一眼,而後者沒來由感到惡寒。
“你記錯了,5萬美元100毫升那是三代種以上的龍類全血。而且大量的龍血流入市場是會衝擊價格的,有點腦子的龍類都不會這麼幹。”邵南音沒個好臉色。
“喏,看到沒,這句話裡的潛臺詞就是,她還知道自己很多同胞都在幹這種事情,出賣自身的‘骨、血、角’提供給人類研究,甚至裡面還發展出了一套相當成熟的產業鏈和行規,如果某個龍類一口氣大量出售相關材料攪亂了市場,恐怕最先找到並且幹掉他的,都是他們這幫子同類吧?”曼蒂不懷好意地看着邵南音笑着說,“你以爲混血種不知道你們在幹這個行當?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不然哪兒來那麼多可再生的龍類材料注入市場?”
“可你們是.”
“可我們是秘黨的人?”曼蒂嘿嘿笑了一聲,看向林年解釋,“她對我們那麼敏感,恐怕還是源於我們和卡塞爾學院的聯繫,畢竟在混血種的世界裡,卡塞爾學院的校徽代表的秘黨可是徹頭徹尾的極端組織,恰似黑暗時期的3K黨,專門逮着龍族送上火刑架烤。畢竟對於秘黨而言,最好的龍類材料,就是完整的一具躺在解剖臺上的龍類屍體。”
“她看見我們就聯想到卡塞爾學院,然後就想到屠龍,進而就想到自己在這一環裡能被壓榨的剩餘價值,再就是心裡發慌,跑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後抱着與其不如莫名其妙被架上火刑架,還不如先來坦白局更安心一些,所以就找上了我們想要聊上那麼一聊?”
三兩句話,曼蒂就把邵南音的心理活動,以及行動目的挖了個一清二楚,說完該說的,她就躺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地喝起了雞尾酒潤喉嚨,把之後的判斷交給了林年。
邵南音看向曼蒂更加忌憚了,比起林年,這女人對於混血種世界的更深,更黑暗的另一面瞭解頗深,如果再跟她相處久一點,恐怕自己的更多秘密都得被扒出來。
“話又說回來,你似乎很在意那片產生暴風雨的尼伯龍根區域,那片尼伯龍根的主人讓你很不安麼?”林年看向邵南音平靜地問,
“你剛纔提到了你擔心我們會讓你成爲我們的‘眼’,從而去追捕你的同胞可你明明清楚我們能做到什麼地步,依舊產生了這種擔憂,這是不是意味着,我們經過的那片區域裡,那個製造尼伯龍根的主人,那個未知的龍類有着一定高的位格?”
“你是純血龍類,你和那隻未知的龍類產生了某種聯繫嗎?還是說你們在當時互相感應到了對方?”林年盯向邵南音問。
“再扒下去底褲就沒咯。”對桌的曼蒂打趣地說道。
在林年的注視下,邵南音表情變化了幾次,終於還是漸漸恢復平靜了,大概是想清楚了。
在林年和曼蒂的目光下,她開口緩緩地說道,
“我們在大海上遇到的那片尼伯龍根的主人,很可能是一位尊貴的古龍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