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也算是我個人的好奇心,那個‘林年"到底是誰?對你來說這麼重要,我看過你的檔案,從頭到尾你的身邊根本就沒有出現過這個人,忽然在一夜之間,你就跟發了瘋一樣試圖找到他——諾瑪調閱了你社交軟件的聊天記錄,發現你是從三天前的中午忽然開始滿世界查找這個人的,毫無徵兆。」諾諾看向路明非的眼睛問。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這個問題。」路明非沉默了片刻後說,「你可以把他當做是我的兄弟,出生入死的戰友,因爲一些原因我現在找不到他了,又或者說他在這個世界上忽然蒸發掉了,有關他的一切都不見了蹤影。這是很不對勁的事情,所以我要解決這個錯誤。」
「......」諾諾盯着路明非,她內心在假設這個男孩會不會是患上了突發性的人格分裂或者精神病,在混血種之中,尤其是血統純粹的混血種之中突發精神疾病是常見的事情。
「你現在大概在想我會不會是人格分裂了吧?」路明非瞥了一眼諾諾就猜出了她的想法,「隨你們怎麼想,只要你們能幫我去找到他就行了。」
「一個可能壓根不存在的人,不是說找到就能找到的啊...」諾諾幽幽地嘆了口氣,「雖然我們現在達成了一致,我也就沒必要再說一些刺激你的話了,但我還是忍不住想提醒你一句,起碼在我們的視角來看,林年這個人是從頭到尾都不存在的,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就算諾瑪根據你的要求去全世界範圍尋找,恐怕得出的答案也不盡如意。」
「那也不是放棄的理由,該做的事情怎麼都得做。」路明非說,「如果我不見了,林年也會這麼做,不過和我的做法不同的是,他會把刀架在你們的脖子上逼你們這麼做,而不是像我一樣還有談判的機會。」
「你說的那個林年似乎有暴力傾向?」
「執行部混的人哪個沒有暴力傾向?」
「我總有種感覺。」諾諾偏頭看着路明非,「你從那一天中午開始後,對身邊的一切事物態度都發生了巨大的轉變,就像是...被困在了一款真人扮演遊戲裡,你對身邊的一切都抱有質疑和不信任的態度,一直在試圖尋找一個‘出口",而林年這個角色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正好代表了這個‘出口",所以你相信找到林年,就能找到解決一切的辦法。」
路明非看了紅髮女巫一眼,不得不承認,擁有側寫的混血種在這種心理揣摩上表現出來的效果簡直趨於讀心術,他們分明只見面了一次,對方就基本摸清楚了他的所想。
「最後提醒你一句,你的血統應該是可控的吧?不會莫名其妙有什麼嗜血的想法和殺戮的衝動吧?」
「爲什麼這麼問?」
「如果有的話,我建議你最好收拾一下跑路,學院是不會招收不可控的危險血統進入的,如果在入學的時候你被檢測出了危險血統,那麼我們之前一切成立的諾言都會作廢,他們會極盡所能地圍剿你,到時候進了我們大本營的你可就插翅難逃了。」
「這是作爲卡塞爾學院的學生該跟我這個潛在逃犯說的?」路明非愣了一下,相當有意思地看向諾諾。
諾諾沒回答,只是聳了聳肩,「看你自己了,我只是隨口一提。」
諾諾知道自己其實不該說這些話的,但她莫名其妙從路明非身上感到了一股親近感——並非她對路明非的親近感,而是對方給自己的感受,就像是你走在路邊遇到了一隻微笑的大金毛,他站在路邊雖然沒有主動接近你,但你一眼就能看出他沒有惡意,雖然很躁動,不斷地撲騰着,可你就是不會認爲他會對你造成什麼威脅。
沒有正常人會對主動對自己釋放善意的東西抱有惡意,諾諾也不例外,她覺得該提醒路明非
一句,因爲如果他們身份置換的話,她覺得路明非也會同樣提醒她。
大概這也是共感的壞處,側寫有些時候會極大的影響使用者的判斷,可現在也說不上這種判斷是好還是壞。
「不說這些了。」
路明非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塵,看了一眼一旁篝火處取暖的漸漸回過神來的葉勝以及照顧着他的亞紀,「師姐,麻煩你給古德里安教授打電話報平安吧,就當我衝動了一次,和學院交代的套詞你們來想,到時候稿子發我一份我照着背書就行了。」
這一套他相當熟練了,跟林年混的時候,但凡闖禍了,他總會得到一篇稿子,被林年叮囑別人問什麼你就照着稿子上的回答,如果稿子上沒寫,你就說你要見你的律師。
「這就叫上師姐了?真是自來熟啊...」諾諾掏出了電話,按亮屏幕準備和古德里安教授彙報這邊的情況,但纔剛剛點亮屏幕,她的手機就震動起來了,上面提示古德里安來電——倒也是巧了,自己還沒打電話過去,對面就打回來了。
「你這出任務不關機可是個壞習慣啊。」路明非看了諾諾來電的手機嘴了她一句,「執行部規章制度沒背過的嗎?」
「我又不是執行部的專員,哪裡背過那些東西?」諾諾吐槽了一句接起了古德里安的電話放到耳邊,「教授,我這邊搞定了,路明非的情緒很穩定,葉勝和亞紀也沒事,應該只是一場誤會,你派一輛交通工具來接...」
諾諾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響起了古德里安急躁的聲音:「諾諾!快讓路明非離開那裡!他那邊已經不安全了!諾瑪把你的行動路線上傳到了執行部,執行部已經特派了專員介入這件事了!他們很可能循着你的腳步找到路明非!」
「執行部出動了?來了多少人?現在他們到哪裡了?你那邊能通過諾瑪查到他們的位置嗎?」諾諾瞬間起身對着電話快速提問。
路明非的動作也爲諾諾的話爲之一頓,站定在了篝火旁,身影被火焰拖拽得很長。
「我...我不知道!諾瑪的權限被校董會覆蓋了,我從校長那裡得到的下級權限受到了限制...讓路明非趕緊離開!他現在不能和執行部的人對上,不然等到傷亡出現一切就晚了!」
諾諾拿着電話眉頭緊鎖,擡頭看向路明非然後怔住了,而路明非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她沒有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身後,準確得來說是他身後靠上方廢棄工廠頂棚橫貫的鋼樑,在篝火提供的微弱光亮下,頂棚上似乎有一團黑色的影子在悄然移動接近他們的正上方。
「上面!」諾諾突然吼道。
她的聲音就像是發令槍,頂棚橫樑上趴窩着的影子察覺到了自己的暴露,驟然翻下鷹一樣朝着正下方的路明非撲擊而來!在路明非和諾諾專注聊天的時候,他已經潛伏到了最佳的襲擊位置,佔據了高處的他在動手的剎那間擁有着難以抹去的優勢!
路明非回頭就看見獵鷹似的撲擊,黑色的風衣敞開就像黑色的大翼,鷹喙在火光的折射下閃耀出致命的冷光——那是一把長刀,弧度優美,刀鋒冷冽。
對方瞄準的是他的脖頸,他拔刀的弧度很大,雙手舉過了頭頂,斜上方的刀身和彎曲的右手臂的架勢,遠遠看上去就像有一隻巨大的蜻蜓停在右肩上,這是古流劍術中的蜻蜓八相,追求的是最短時間的殺傷,所以每一次出刀都極盡簡練!
沒有閃避的空間,示現流派的劍術追求的就是最簡潔的劍術動作,省略一切的步驟只爲切下敵人的頭顱!他已經奪得了先先之先,被鎖定的路明非要麼硬吃這一刀,要麼就只能想辦法用什麼東西來抗下那足以開山裂石的鷹喙!
路明非瞳仁深處裂開了一條縫隙,從那裡面噴涌出了熔紅的岩漿
一瞬間染紅了整個瞳孔,和襲擊者想的一樣,他沒有去進行無意義的躲閃,而是選擇了硬接。
路明非身體驟然‘塌陷",以僕步的姿態儘可能壓低了自己的身姿,延遲那示現一刀命中的距離。
在刀鋒快要落到他頭頂的瞬間,猛地加速往前躥,以一個反斜向上的弧度右手鐵鉗似的抓住了襲擊者握刀的手腕。0.1秒不到的誤差時間裡,路明非抓着那持刀的手腕對衝發力,那完全不講道理的暴力硬生生將這隻雄鷹給摘了下來,把那幾乎貼到他頭皮的刀鋒給止住了!
執行部的特派專員鬆開握刀的手,那把鋒利的長刀隨重力落下,同時他右腳用力橫踹在刀柄上,整把長刀旋轉了起來,刀刃如輪般強行分開了兩人!
同一時間,路明非俯身左腿掃腿,在對方擡手避讓的同時,雙手支撐地面,右腳直接掄圓了踹向腦門,但這傢伙的反應也不差,或者說是預料到了這是巴西戰舞中的佯攻踢,提前舉右臂架擋,但卻依舊低估了路明非的力量,直接被這一腳揣得飛了起來,往後倒退三四米才站住腳步。
旋轉的長刀落地,刀鋒插入地面立住,兩者之間的距離以長刀爲界限分開。
路明非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看向對面的特派專員,表情滿是複雜。還沒說什麼,對方就已經衝向了他,順道拔起了地上的長刀,快而狠的袈裟斬切來,刀刃走線如僧侶上半身領口,要給路明非穿上一身血紅的佛衣。
路明非獵豹一樣撲了上去,巨大的力量和匪夷所思的速度直接讓他和對方撞在了一起,手腕互扣,舉起的長刀揚起卻無法落下,那雙熔紅的瞳眸對上了對面攝人的黃金瞳。
篝火中木柴爆裂,搖曳的火光下,執行部特派專員默然地凝視着那雙熔紅恐怖的瞳眸,永不熄滅的黃金瞳裡倒影着那張他熟悉又陌生的男孩的臉,手中握住的御神刀·村雨不斷地因爲力量的僵持而顫抖不已。
巨大的力量在刻意的維持下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路明非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張面無表情的冷漠臉龐無奈地低聲說,「說真的,如果可以的話,我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對上你啊...楚子航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