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心傷說,他根本不在乎當局利益。
他那樣做,只是爲了救贖秦紫陽所做的準備。
這句話的詳細意思很明瞭:他加入九龍王,每次都冒着生命危險完成的上級交代下來的任務,根本不是爲了什麼國家利益,而是把這些當做了籌碼,救贖秦紫陽的籌碼。
他預料到秦紫陽真實的身份早晚會暴露,會成爲國家公敵,他希望用他這些年拼死累活換來的功勞,來爲她換取一條生路。
相信當局看在葉心傷的份上,會對他的妻子網開一面的。
這麼多年來,葉心傷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他竭力去完成上級交代下來的每一項任務,從來都不怕犧牲,不講任何條件,只希望能換取更大的功勞。
他這樣做,就是爲了給他所愛的女人,換取一條生路。
可惜的是,他苦苦追求秦紫陽這麼多年了,秦紫陽卻始終沒有成爲他的妻子,反而有可能成爲他兄弟的老婆。
這個殘酷而現實的結果,讓葉心傷幾乎崩潰,也失去了繼續奮鬥下去的信心。
如果你這麼多年來努力所做的一切,都將變得毫無意義,那你還有什麼信念繼續做下去?
秦紫陽一旦成爲高飛的老婆,無論葉心傷立下的功勞有多麼大,他都無法給予秦紫陽一點幫助。
搞清楚葉心傷那番話中的意思後,高飛再看向他的眼神中,已經存有了憐憫,和可惜的神色:他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爲癡情,最爲悲摧的男人了吧?爲了心愛的女人,不但不顧自己的生死,就連國家利益也被他當做了籌碼。可結果,卻有可能讓他所做的這一切,付之東流。
看懂高飛眼神中的真實含義後,葉心傷笑了:“呵呵,你不用可憐我,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從沒有後悔過。如果老天爺讓我重活一次,我在無法勸阻紫陽後,還是會選擇走這條路。不過,唯一有可能改變的是,我會提前幾年把你殺了,那樣就再也沒誰能傷害她了。”
頓了頓,葉心傷認真的問道:“現在你該明白,我只是個小人了吧?一個爲了女人,就不顧國家利益,不顧自己生死兄弟的小人。”
面對葉心傷的坦誠,高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是,站在大義的角度上,葉心傷可能的確是個小人。
但站在人類活着是爲了什麼這個自古就爭論不休的問題上來看,他這樣做,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自古以來,愛情就是和江山唯一能比美的東東,有很多歷史名人爲了美人,寧可捨棄大好江山,既然前有古人,又有誰指責葉心傷這樣做,是錯誤的?
同樣,高飛也覺得,如果能換取穆天涯重新活過來,他也許會做任何不願意做的事!
就在高飛沉默時,葉心傷用力吐出了一口氣,語氣輕快了許多:“終於把壓在心底二十多年的真實想法說出來後,我現在感覺渾身輕鬆——好了,不說了,高飛,如果你還把我當兄弟看,那你記住我的話,以後好好對待紫陽,盡你最大的可能,去保護她。”
高飛仍然沉默,在很久後才緩緩的說:“葉心傷,在我本人看來,你所謂的愛情的確讓我很感動,但請恕我不能答應你。”
葉心傷的眼角,猛地抽動了一下,輕輕問道:“爲什麼?”
高飛乾脆的說:“因爲我不愛她。如果她敢傷害我,或者傷害我親近的人,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她!你只是爲她着想,那你有沒有爲那些被她害死的人想過?那些被她害死的,比方她那些手下,是不是也有愛着他們的人?他們又有什麼錯?爲了秦紫陽個人的貪婪,就再也無法和他們相愛的人見面。”
葉心傷雙拳緊緊攥起,身子都在發抖。
就在高飛以爲他要發怒時,他卻又很快冷靜了下來,竟然又笑了:“你說的不錯,我愛她,並不代表別人也愛她,我沒有理由去要求你去替我做我該做的事情。”
高飛垂下眼簾:“葉心傷,你最可怕的地方,就是無論遇到多麼複雜的事情,都能迅速冷靜下來,權衡得失。”
對此,葉心傷倒是沒否認:“你說的不錯。我能夠躋身九龍王之列,有了今天的成就,唯一能依仗的就是遇事冷靜。”
高飛又說:“但這又是你的致命缺點。”
“爲什麼要這樣說?”
“因爲憑着你的本事,如果你能偶爾衝動一下,可能早就把秦紫陽推倒了,那麼也不會出現今天的結局。”
高飛說着推開了車門:“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會把你當做兄弟,並答應你,只要秦紫陽不犯太大的錯誤,我會適當的保護她,照顧她。”
葉心傷眼睛一亮,吐出了兩個字:“謝謝。”
高飛卻說:“我要的不是謝謝。”
葉心傷回答:“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做得到,拿得出,哪怕是我的性命,我都會毫不猶豫的送給你。”
“我要你能活着回來,那樣我才能徹底甩開秦紫陽這個包袱。”
高飛說完,不等葉心傷說什麼,推門跳下了車子,咣噹一聲大力關上了車門。
在葉心傷坦露心扉後,高飛就猜到葉心傷這是即將執行任務了,而且還是那種九死一生的任務,要不然的話,他絕不會來找自己說這些話。
高飛沒有問葉心傷要去執行什麼任務,因爲他現在已經不再是國家利器中的一員了,他現在只想做個合法的納稅公民。
看到高飛終於從葉心傷的車子上下來後,秦紫陽打開自己車子的車門,鑽了進去。
等高飛上車後,她就啓動了車子,迅速調頭衝向了機場外面,根本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高飛也沒說話,只是看着窗外發呆。
當車子駛進市區後,高飛終於說話了:“如果你從此之後再也看不到葉心傷的話,那你會是一種什麼感受?”
吱嘎——駕車的秦紫陽,手一哆嗦,高速行駛的車子驀地一個甩尾,差點撞上道路中央的護欄,她本能的踩了一下剎車,很快就穩住了車子。
如果是別人,可能會被剛纔這一下給嚇得臉色發白,但高飛卻什麼事都沒有,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沒有改變:“你會不會很痛苦,很後悔?畢竟他是那樣的在乎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秦紫陽忽地嘶聲吼道:“別說了!”
高飛冷笑:“怎麼,你怕了?真怕葉心傷有可能會死去?秦紫陽,你雖說有些弱智,但我相信你還是有些眼光的,你該從葉心傷忽然找我的動作上猜出,他這是要去執行很可能再也回不來的任務。更知道他之所以這樣憔悴,是因爲他已經沒有了以往那種必勝的信心。以前,你就是他唯一的動力,哪怕是得知你被我辦了時,他仍然幻想你能幡然醒悟,認識到誰是對你最好的人。可現在,他肯定意識到你絕不會回頭了,所以心中的鬥志這才轟然倒塌。”
高飛的話,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戳在秦紫陽心尖上:“你我都知道,葉心傷最大的長處,就是他面對任何危險,都能保持絕對的冷靜。可現在他絕望了,心裡已經有了死志,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葉心傷了,他真有可能再也回不來了。我要是你的話,就該去找他——”
秦紫陽猛地一拍方向盤,聲音裡帶有了哭腔:“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啊!”
“我要說!”
高飛用更高的聲音吼道:“你該去找他,告訴他,你也很在乎他,哪怕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啊!”
秦紫陽忽然張嘴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狠狠跺下了剎車。
吱、吱——嘎!
速度高達一百二十邁的車子,忽然被緊急制動後,劇烈抖動着,輪胎和地面發出瘮人的摩擦聲,車子歪歪扭扭的擦着路面向前滑了幾米後,才橫在了道路中央。
剛被秦紫陽超越的一輛銀色奧迪轎車,幸虧司機車技也很不錯,在猝不及防下竟然及時踩下了剎車,車子四個輪胎擦着地面向前飛速滑動,在即將撞到秦紫陽的車上時,這才停住了。
那個腦袋大脖子粗的司機,已經被嚇得臉色焦黃,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後,騰地推開車門跳下來,擡腳對着秦紫陽這邊的車門,就是狠狠一腳:“我草泥馬,你給我滾下來,你想找死去別處啊,幹嘛要給老子添麻煩!?”
秦紫陽沒有聽話的滾下來,卻從車窗內伸出了一隻手。
手上緊緊攥着一把手槍,她的眼神帶着野獸般的亮光,冷森森的看着那哥們。
面對黑洞洞的槍口,暴跳如雷的哥們頓時啞火,汗水涌泉般的從額頭淌下,下意識的舉起了雙手,倆腿打顫的說:“那、那啥,我、我——”
“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只是剎車出現了故障,讓你受驚了,你走吧。”
高飛伸手,就像把秦紫陽攬在懷中那樣,奪走了她手裡的槍。
“謝謝,謝謝啊,謝謝!”
那大腦袋哥們連聲道謝,轉身連滾帶爬的上了車,繞過秦紫陽的車子,用最快的速度跑遠了。
秦紫陽淚流滿面,低聲嗚咽:“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要這樣!?”
不等高飛說什麼,秦紫陽就猛地擡起頭,重新啓動車子,迅速調頭,用最快的速度,向來路狂奔而去。
很快,秦紫陽駕車重新來到了機場內,但葉心傷的車子,卻已經不見了。
秦紫陽拿出手機,雙手哆嗦的開始撥打葉心傷的手機號,那邊卻傳來了機械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就像沒聽到這個聲音那樣,秦紫陽扣掉,再次撥打那個記得滾瓜爛熟的號碼,但結果卻是一樣的。
“葉心傷,你爲什麼不接電話!?”
秦紫陽哭着喊着,擡手就要把手機扔出去,卻被高飛攥着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