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走向樓梯口那邊的高飛,沈銀冰感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明明做夢也想拿到書,可當真拿到手後,卻沒有‘宿願得償’的喜悅,唯有更濃的苦澀。
高飛來到樓梯口,又囑咐了那倆女孩子幾句,讓她們毋需照顧好紅姐後,剛要下樓梯,卻看到樑嬌嬌和一個警察急匆匆的走了上來。
“高飛!”
樑嬌嬌快步走到了走廊中,看了眼手術室那邊低聲問:“顏紅怎麼樣了?”
高飛回答:“手術很成功,已經暫時脫離了危險,但還沒有度過24小時的危險期。”
“哦,這樣啊,結果還不是太壞。”
樑嬌嬌鬆了口氣,指着身邊那個警察說:“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立山區區分局王學東局長。王局,這是高飛。”
王學東,看上去也就是三十七八歲,國字臉,皮膚黝黑,但兩隻眼睛裡卻非常亮光,一看就是那種非常精明強幹的人。
等高飛和王學東互相了握了握手後,樑嬌嬌才說:“高飛,本次案發現場是王局的轄區,所以他要請你這個現場目擊證人,回分局詢問一下當時的情況。”
王學東看了眼呆立在走廊正中的沈銀冰,笑了笑說:“來時我聽樑局說,還有北山集團的沈總,還得請她一起去分局。”
光天化日之下,顏紅遭到刺殺,這個案子的性質很惡劣,警方要想破案,當然得仔細訊問每一位現場目擊證人。
所以,高飛倆人也沒說什麼,等樑嬌嬌去了手術室。拿出那把兇器後,就跟隨王學東去了立山區分局。
事關重大,王學東在他的辦公室內,親自向高飛倆人詢問顏紅遭刺的詳細情況。
詢問的內容。無非就是顏紅出事之前去了哪兒。和什麼人見了面,說了些什麼。
在她出事後。又是誰第一個趕到了案發現場,在現場看到了什麼等等。
無論是沈銀冰,還是高飛,當然不會把顏紅去找高飛。就是爲了拿回那本書這件事說出來。
暫且不管高、沈倆人以後怎麼處,但《安歸經》的事情,還是不能讓別人得知的。
負責紀錄的記錄員,把高飛和沈銀冰所說的話,都錄製了下來。
半個多小時後,王學東站起來主動和高飛倆人握了握手,感謝他們的配合。
倆人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該怎麼破案,就是警方的事兒了。
告別王學東後,高飛倆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了區分局大樓大廳。
高飛正要走向他的車子時。沈銀冰卻說:“高飛,我想和你仔細聊聊,可以嗎?”
高飛沉默了片刻,才說:“好吧,去門口那家咖啡廳內吧。”
咖啡廳內,迴盪着優雅的鋼琴曲,高飛和沈銀冰倆人坐在角落的一張卡座上,倆人都看着外面,誰也沒有說話,就這樣已經過去十幾分鍾了。
窗外,已經華燈初上,車流如梭,人行道上的行人腳步匆匆。
用湯匙攪動了幾下咖啡,沈銀冰終於率先打破了沉默:“高飛,紅姐找到你後,你們究竟說了些什麼?”
沈銀冰當然知道,高飛和她一樣,在區分局接受詢問時,都隱瞞了某些事情,所以才問他。
高飛這才側臉,淡淡的說:“她還能說什麼?當然是和我要書。”
沈銀冰低聲說道:“我想知道的具體點。”
高飛點了點頭,就把他和顏紅在落日餐廳所說的那些,詳細說了一遍。
末了才說:“等我把書給她拿出來後,她卻不要了,說要讓我好好替你父親保存。也許,她早就預料到一直有人在暗中監視她,知道她去找我,很有可能會拿到書。
所以,她在臨走時,用塑料袋包了一本和經書差不多樣子的書。”
沈銀冰一楞:“有人在暗中監視她?那個人是、是誰?”
“我怎麼知道。”
喝了口咖啡,高飛聲音低沉:“臨走前,她又告訴我說,說你是個好女孩,不管現在你對我有什麼誤會,其實你都是在乎我的,讓我以後要好好待你,那樣你爸爸在
那邊纔會放心。”
聽高飛說出這些後,沈銀冰心中一疼,緊咬了嘴脣啞聲說:“我明白了,其實紅姐可能早就預料到某些事情會發生,也不想讓你把書交出來,所以纔拿了一本假貨書
,來吸引藏在暗中的那些人——等她出事後,就能變相提醒我,我絕對不可以動那本書,要不然她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高飛無聲冷笑了聲:“你總算是明白了,可惜太遲了。”
沈銀冰臉上的羞愧之意更濃,雙手插在滿頭秀髮中,用力揪着髮絲,低聲哽咽道:“是、是我害了紅姐,是我害了她……”
看着最後趴在桌子上,雙肩劇烈抖動的沈銀冰,高飛眼神中的冰冷稍稍柔和了些:雖說這女孩子有時候挺弱智的,因爲一個老禿驢的歸伎倆就把他趕出了家門,自毀
長城——
但不管怎麼說,她只是一個剛失去父親的普通女孩子而已,在複雜的江湖風波中,全然就是個不諳世事的菜鳥。
高飛垂下眼簾,慢慢品嚐着咖啡,等服務生再次給他端上一杯時,沈銀冰才慢慢的擡起了頭,她的雙眼通紅,臉上也帶有悽悽之色:“高飛,我現在該怎麼辦?”
高飛聲音平靜的說:“書,我給你了。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和我沒什麼關係了。”
沈銀冰身子一顫,脫口問道:“你真不管我了?”
說完這句話後,她才意識到依着倆人目前的關係,她已經沒有理由,或者說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了,慌忙垂下了頭。
說實在的,高飛現在特別討厭那本破書。
正是這本破書,讓他和沈銀冰關係破裂。讓顏紅遭到暗殺。
他現在也算是有錢人了,也有李德才這樣的‘優秀’下屬,更有方小艇這樣的高官罩着,以後他在冀南橫着走。只要不是故意向汽車下面鑽。相信沒有誰敢找他麻煩
。
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不想再摻和到別人的麻煩當中。所以今天才乾脆的把書交出來,就是打算徹底離開和書有關的麻煩漩渦。
當然了,老蘇臨死前的那個晚上,曾經親口告訴他說。如果這本書要是落在別人手中,會死很多人,其中就包括連雪,和沈銀冰。
可他有什麼辦法?
有些人非得自個兒找死,他攔又攔不住,那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大不了,他以後盡力保護連雪。或者說保護青瓷十二釵,至於沈銀冰的死活——路是自己選擇的,一旦踏上去,就算是爬。也得自個兒爬完!
於是,高飛這才一狠心,把書交了出來:她的死活,和我無關!反正天底下又不是你一個女人,大不了哥們以後娶樑嬌嬌做老婆啊,話說那妞兒最近表現很乖,大有
賢妻良母的潛質……
但是,當高飛以爲他真的可以不再關心沈銀冰的死活時,這妞兒脫口說出的這句話,卻像是一把錘子那樣,把他心中堅硬的冷漠,砸了個粉碎!
讓他猛地意識到:他所謂的不管她的死活,原來是自欺欺人,沈銀冰在他心中,有着無法替代的地位,別說是樑嬌嬌了,就是把她解紅顏、秦城城等人捆起來,也不
行。
爲什麼會這樣?
她哪兒比樑嬌嬌等人更優秀?
就是因爲她是個神經病,還是因爲老蘇臨死前的那些話,還是——高飛愣愣的看着沈銀冰,這一刻,忽然心亂如麻。
垂頭等了片刻,始終沒有聽到高飛說話的沈銀冰,有些納悶的擡起了頭。
在倆人目光相碰的瞬間,沈銀冰看到了他眼裡的迷茫。
“我、我得回去了。”
沈銀冰飛快的看向了一邊,接着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小包,向咖啡廳門口走去:有些事根本不需要明確的答案,她就已經知道結果是什麼了,高飛對她已經失望了
。
可就在這時,高飛卻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銀冰的身子一顫,霍然回頭,雙眸中已經浮上了水霧。
高飛終於說話了:“最起碼,我們還是朋友,對吧?”
不等沈銀冰說什麼,他又說:“爲朋友的事情操心,這也是很正常的,對吧?”
“是、是,我們最起碼還是朋友,朋友。”
淚水順着潔白的臉頰淌下,沈銀冰仰起下巴緊緊的閉了下眼,再次重複道:“我們是朋友,朋友。”
高飛鬆開了她的手腕:“其實從海伯遇刺時,我就知道你身邊有個人,在隨時監視着我們。要不然的話,那個人也不會知道紅姐去我那兒,又提前在跑馬場那邊等她
。”
沈銀冰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低聲問:“你覺得,那個人是誰?”
高飛反問:“平時,誰接觸你的機會比較多?”
“焦恩佐!”
沈銀冰脫口說出這個名字後,卻接着搖了搖頭:“不會的,不會是他。我從小就認識他,那時候他就一直呵護我,幫我對付總是欺負我的世美哥。這次他回國後,就
表示出了要追求我的意思——你也知道的。他既然要追求我,又怎麼可能會害我?而且,他和小宋和我一起,在南越遭到了那次磨難。”
“他小時候對你也許是真好,可他在出國那麼多年,誰知道他會不會改變?”
不等沈銀冰再解釋什麼,高飛又說:“那麼你告訴我,除了他之外,還能有誰對你這樣瞭解?是黑子,小宋?”
沈銀冰搖頭:“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每個人對我都很好,我不敢相信他們會害我的。”
高飛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端起杯子慢慢品嚐起了咖啡。
沈銀冰就這麼站着,過了很久才問:“高飛,我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