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看着市、區兩級衛生局下發的停業三個月整頓、罰款三萬元的通知書,林世美兩口子欲哭無淚。
他們真搞不懂,明明是給馬局長送了大好處,請他收拾落日餐廳的,怎麼到頭來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看着一樓餐廳內的狼籍,馬局長在臨走前,把一張銀行卡放在了吧檯上,拍着林世美的肩膀,嘆了口氣:“唉,林老弟啊,我奉勸你一句,還是把餐廳搬出步行街吧。對面那家餐廳,有後臺啊,你惹不起的。”
看在林世美平時很尊重自己的份上,馬局長又壓低聲音規勸道:“實話告訴你啊,不但你惹不起,我惹不起,就連咱們市長,甚至省長都惹不起!”
林世美怵然一驚:“啊,馬局長,高飛的後臺是誰!?”
看了眼空蕩蕩的大廳,馬局長說:“新來的市紀委方書記!”
雖說身在商場,但林世美卻也懂得官場上最起碼的等級,疑惑的問道:“一個區區市紀委書記,連省長都惹不起?”
馬局長沒有再解釋什麼,只是苦笑着又拍了拍林世美的肩膀,轉身腳步蹣跚的走了,他現在真顧不上林世美了,他自己還得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局長寶座呢。
原來,在處理皇家西餐廳的當口,馬局長偷偷給老領導打了個電話,委婉的說清楚了自己得罪了方小艇,請那位頂頭上司替他多多美言幾句啥的。
那位在省裡供職的頂頭上司,聽說他竟然招惹到了方小艇後,頓時大吃一驚,隱晦的告訴他說,新來的市紀委書記,是當今華夏一號首長的親弟妹,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纔拿腦袋往鐵板上撞?
聽領導說出方小艇的背景後,馬局長只感覺天都塌下來了,連忙求問該怎麼辦?
幸好老領導念在馬局長跟他這麼多年的份上,指點了一條明路:解鈴還需繫鈴人,要想解除你自己的危機,還得落在落日餐廳那位老闆身上!
暫且不提馬局長冥思苦想該怎麼才能和高飛拉上關係,鏡頭重新回到落日餐廳。
李翔雲、強子和王燕等人,早就灰溜溜的離開了餐廳,至於他們會受到單位什麼樣的處罰,高飛纔不關心這個。
一隻蒼蠅引發的事件,對於落日餐廳來說,只是一個小插曲,不但沒有搞臭餐廳,反而因爲高飛的大方,取得了很多顧客的好感。
畢竟人這一輩子,沒幾次能遇到吃西餐免費的事兒不是?
一直忙活到下午兩點多,客人才總算是戀戀不捨的去了——
看着幫着招呼客人忙出一身汗的解紅顏等人,高飛又讓大廚重新整了一桌子好菜,擺在了包廂內。
第一次大家坐一起時,高飛喝的是悶酒。
但這一次,卻是很開心。
情緒會感染人的,解紅顏、秦城城等人也一樣開心,忍不住多喝了幾杯。
最先喝多了的,是秦城城。
秦城城就坐在高飛的對面,眼鏡也放在了小包內,根本不管劉國華等人在場,一雙嫵媚的大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不停的眨呀眨呀的。
這娘們喝多了後開始發掃了。
礙於解紅顏嚴命一直沒撈着喝酒的張雯雯,氣呼呼的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高,高飛,來,我、我再敬你一杯,祝你開業大吉!”
秦城城端起酒杯,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劉國華連忙也跟着站起來:“城城,你喝多了,別再喝了啊。”
“我、我用你管?今兒我高興,我開心,我要喝酒!”
秦城城一把推開劉國華,端起酒杯剛湊到嘴上,腳下卻一軟,直接出溜到了椅子底下。
張雯雯默默的嘆了口氣:唉,這還是大學教授呢,真給教授們丟臉!
看到秦城城出溜到椅子下面後,連雪和小張,連忙幫着劉國華把她扶了起來。
連雪提議:“高總,先讓秦老師在你辦公室沙發上休息一下再走吧,要不然會暈車倒酒,反而傷了身體。”
對連雪的提議,高飛自然是滿口答應。
既然已經喝倒了一個,高飛也就不好再繼續喝了,讓老王給大家沏了杯濃茶,大家就坐在包廂內聊天。
聊天內容,無非是餐廳以後發展的大趨勢。
衆人聊了一會兒,小張提出要先走,一再感謝高總的盛情款待,並請他不要遠送了,都喝成那樣了——
連雪恰好有事要出去一趟,順便送她走。
老王父女,德才姐弟因爲要幫服務生打掃衛生,過了片刻也出了包廂。
詹姆斯和白板倆人因爲昨晚乘坐飛機沒休息好,也被高飛攆走回酒店休息了。
最後,包廂內只剩下高飛,劉國華和解紅顏母女四人。
“高飛,看你也喝的不少了,去休息一下吧,估計晚上客人會更多。”
解紅顏站起來,給捧着一杯果汁在那兒仔細品嚐的張雯雯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該閃人了。
高飛喝得的確有些大,舌頭都不打彎了:“好,好——老闆娘,那你路上開車慢點,不行就讓雯雯開好了。”
張雯雯馬上回答:“我不到能開車的法定年齡,要是讓交警叔叔逮住了會罰款的。”
高飛左手捂着額頭:“哦,那、那你把車子放這兒,你們打的,等我酒醒了後再給你們送去。”
喝多了的高飛,完全忘記了當初張雯雯和他飆車時的彪悍——這丫頭開着孟菲的現代小跑和人飆車,啥時候怕被交警叔叔逮住罰款了?
解紅顏可沒喝多,知道女兒心裡是怎麼想的,黛眉一皺,拉起她的手:“雯雯,走,你高叔叔得休息呢。”
“是啊,是啊,你高叔叔得休息呢。”
今天也喝了不少酒的劉國華,嘿嘿傻笑了幾聲,趴在桌子上很快就響起了鼾聲。
高飛打了個哈欠,擺擺手說:“走、走吧,老闆娘,我就不送了,一路順風,拜拜。”
張雯雯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解紅顏拉着手走出了包廂。
等母女倆走出餐廳,來到小qq轎車前時,張雯雯用力甩開解紅顏的手,埋怨道:“媽,你着急走什麼呀你?難道你沒看到秦城城藉着醉酒賴在那兒不走了?”
解紅顏低低的嘆了口氣:“唉,雯雯,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但媽媽今天告訴你,我和高飛是不可能的。”
張雯雯問道:“爲什麼不可能?你看不上他?”
解紅顏拉開車門,淡淡的說:“不是你說的這樣簡單,也不是我自誇,只要我解紅顏想找男人,憑着我的相貌身材,想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你知道,媽媽這些年來爲什麼要帶着你過日子?”
張雯雯沉默了片刻,低聲說:“我知道,你是怕給我找個繼父,會對我不好,怕我受委屈——可我能看得出,高飛是真心呵護我的,所以你沒必要擔心他會對我不好,或者打我的主意。”
解紅顏看着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車流,喃喃的說:“拍別的男人對你不好,或者打你的主意,這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而已。最主要的是、是……唉,上車吧。”
張雯雯追問:“媽,最主要的問題是什麼?你告訴我呢!”
解紅顏雙眸中閃過一絲痛苦,聲音有些沙啞的說:“因爲、因爲媽媽是個不祥之人。”
“不祥之人?”
張雯雯愣住:“這是什麼意思?”
解紅顏擡腳,上了車。
張雯雯馬上也鑽了進去,挽住她的胳膊追問:“媽,你快告訴我,你爲什麼是不祥之人?”
擡手撫着女兒的髮絲,解紅顏笑了笑:“雯雯,在你剛出生不久,因爲某些原因,我就帶你來到了冀南。那時候,我舉目無親,真渴望找個老師男人嫁了,哪怕他是個撿破爛的,只要他能對你好。也許,老天爺可憐我們孤兒寡母的不容易,就讓我遇到了一個這樣的男人。他就是我們現在所住的這棟房子的主人,是我們的房東。”
解紅顏眼神空洞,聲音輕靈,徹底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那個男人叫祥子,是個菜農,比我大六歲,他是真心的對你好,像親生父親那樣呵護你——”
張雯雯還是第一次聽母親說起往事,插嘴問道:“那你喜歡他嗎?”
“不喜歡,我解紅顏是什麼樣的人?當初在京華時,走到哪兒都會有一羣青年俊纔跟在身後,我都看不上眼,怎麼可能會喜歡一個老實巴交的菜農?”
張雯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哦,我知道了,你接受那個祥子,就是因爲他真心對我好。”
解紅顏笑了笑,繼續說:“說實話,當初因爲接受不接受祥子,我也考慮了很久。其實,其實我很後悔,該在他第一次鼓足勇氣對我表明心思時,答應他男人的正常要求——但是我的內心,卻讓我拒絕了他。”
張雯雯又問:“他生氣了?所以就離開了。”
解紅顏搖頭:“遭到我的拒絕後,他沒有生氣,也沒有離開,還是向以往那樣對你好——我就在矛盾中,又過了三個月。”
低低的嘆了口氣,解紅顏雙眸中浮上一層迷濛:“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天是個夏天,他去地裡收拾芹菜,我在家照顧你,看到他中午爲你做好的綠豆湯時,我的心動了,準備等晚上他回家後,把身心都交給他。”
忽然,解紅顏笑了笑:“那天下午你睡着後,我一個人在鏡子面前打扮了很久,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要給他一個驚喜——我記得很清楚,你在炕上睡覺,我在梳妝檯前看着鏡子裡的美女在等候,等候那個男人。我等啊,等,等到天完全黑了時,他也沒有出現。”
張雯雯已經猜到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但還是問道:“他、他怎麼了?”
“他怎麼了?”
解紅顏喃喃的說:“我就抱着你,去了菜地,看到他平躺在一叢芹菜下,眼睛瞪得很大,愣愣的望着天空一動不動,在他的眉心,有一個彈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