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沒有強行闖過路障,猛地一個急剎車,從車窗內伸出頭,衝最近的一個警員擺手叫道:“喂,你過來一下!”
很湊巧,這個警員算是高飛的熟人,李承明從明城帶過來的心腹手下猛子。
看到開車的人是高飛後,猛子才鬆了口氣,馬上快步走過來:“高總,你這是要去追——”
“剛纔是不是有輛黑色的轎車,從這邊闖過去?”
高飛沒空跟猛子寒暄什麼,直截了當的問道。
“總共有兩輛,黑色轎車在前,後面還有一輛出租車,他們往燕子山方向那邊去了!”
猛子擡手,指着向南的公路說道:“要不要我幫你呼叫一下那邊的同事?”
“不用,謝了!”
高飛搖了搖頭,鬆開剎車,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擦着猛子就呼嘯着左轉,向南邊衝去。
就像沈銀冰不明白高飛爲什麼一下子變強大了那樣,高飛也不知道她從哪兒網羅了高三等人。
不過從他們對沈銀冰服服貼貼的樣子來看,高飛能隱隱猜到,他們可能是貪狼隱藏在最深處的有生力量,就像破軍少爺身邊那個花白頭髮的女人一樣。
只是高飛對那個楊雪不瞭解,以爲她是來自一九七三的武道。
如果他能看到颶風留下的標誌後,肯定會很頭疼,說不定還會埋怨沈銀冰的亂來,才一下子招惹了兩個強大的對手。
當然了,就算他知道這些,那又怎麼樣?
當前,高飛必須得趕在高六出事之前,找到他。
駛上向南的道路後,高飛不再需要警方的配合,也能看出楊雪跟高六走的行車路線了,因爲每隔幾公里,就會有幾輛車歪歪扭扭的停在路邊,這是那倆人飛速飈車,所產生的惡劣影響,幸好沒有造成更大的傷亡事故。
車子全速前行,很快就駛出了市區,來到了通往南部山區的郊區公路上。
相比起市區內的公路,這邊車輛明顯少了很多。
高飛把車子油門踩到了底,邊跑邊向路邊看,生怕會忽視了有可能翻到在路邊的車子。
前面,是一個大斜坡。
以前高飛就曾經來過這個地方,後來才知道這個大斜坡有個名字,叫猴子道。
猴子道原先的意思,是指這邊道路崎嶇,尤其是坡度很大,哪怕是修好公路後,坡度也有讓新手膽戰心驚的五十度左右。
高飛駕車衝上猴子道的最高點,已經看到了仿似要一瀉千里的下坡時,忽然聽到了一個很熟悉,卻又很陌生的聲音:“高飛!”
聽到這個聲音後,高飛就像是過電那樣,全身猛地一哆嗦,本能的一腳跺下了剎車。
車子剛衝上斜坡的最高點,車速最多也就是四十多脈車,只要稍微一剎車,車子就會停止的。
但這不是高飛所關心的,他只是在狠狠一腳跺下剎車後,猛地扭頭向右邊看去,然後看到一個身材較小的女人,就站在路邊笑面如花的看着他。
此時已經天近黃昏,金色夕陽從西邊灑來,灑在那個女人的身上。
這個女人穿着一身紅色OL小套裙,脖子裡繫着一條淡藍色的絲巾,山風吹過,吹起她的裙裾,露出了下面的黑絲襪,紅色的細高跟皮涼鞋。
在高飛側臉看過去後,女人擡起手衝他慢慢的擺動着,雙眸中全是讓人心疼的溫柔,讓他猛地有了一種莫名的激動感:就像在外流浪多年的孩子,佳節夜晚睡夢中思念親人在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醒來後卻發現親人已經出現了炕頭,正溫柔的看着自己那樣。
“紅姐?”
高飛低低叫出這兩個字後,眼前一下子模糊了。
那個站在路邊,向他擺手柔柔笑着的紅裙女人,竟然是早就長眠於嶺南熱帶雨林中的紅姐。
這一刻,高飛已經全然忘記了她早就不在人間了,只是在覺得鼻子發酸,臉頰上有熱熱的液體流淌中,推門下車,站在車門前癡癡的望着那邊。
夕陽下,有一對飛向南方的大雁,正排成人字形,從不遠處的上空翩然飛過,雁羣的影子,被金色夕陽斜斜的映照在車上,一閃即逝。
這一刻,整個世界忽然從沒有過的靜,高飛的心,也有着從沒有過的安寧,使他猛地發現這個世界原來是那樣的美好,尤其是輕風吹過臉頰時,更像青人的手溫柔的撫摩着,讓他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睛,精心享受這種莫名的安寧。
“嘎,嘎!”
一聲嘹亮的雁鳴,從不遠處的上空傳來,很突兀的打斷了高飛對這一刻的享受,讓他本能的睜開了眼,再向路邊看去時,那邊空無一人,唯有風吹過遠處山巒時樹梢在不斷的晃動。
紅姐不見了。
或許她根本沒有出現過,也不可能出現過,因爲到現在爲止,她已經去世一年多了。
可高飛,剛纔明明看到了紅姐,看到紅姐站在路邊向他招手,那笑容就像一朵盛開的彼岸話。
高飛望着那邊呆了很久,當夕陽最後一抹金色的光暈,也被稀釋在天邊的晚霞上,讓晚霞變成世間最絢麗的那幅畫時,他才緩步走到了紅姐剛纔‘站立’的地方,默默的蹲了下來,點上了一顆煙。
猴子道的右邊,也就是西邊就是山谷,山谷最深處有人家,此時已經亮起了點點燈光,就像天上的星星,偶爾的纔會閃爍一下。
猴子道的東邊,卻是數十米高的山頭(也就是猴子山的主山峰),往下去的道路,就像是流水那樣在前方十數米處拐了個漫彎,向東蜿蜒而去。
高飛坐在路邊一塊石頭上,靜靜的看着腳下山谷處的人家,很久都沒有動一下。
說來也奇怪,在他靜坐的這段時間內,路上竟然沒有一輛車通過。
想想也是,今天是國慶節,大部分單位都已經放假,而猴子道這邊因爲這個超級大斜坡的緣故,本來就沒有哪個司機願意從這兒走(寧可多走數十公里,也不想接受這麼危險的考驗,尤其是大型貨車),這時候天又黑了,兩邊沒有路燈,沒車也算正常。
高飛自然不會去考慮這些,因爲他極其平靜的心中,正在回想過去的一些事,就像是放電影那樣,慢動作:應該是兩年多之前了吧,那是在一箇中午,紅姐從高飛的落日餐廳辦公室內,拿到了一本《安規經》後,驅車經過這兒時,出了車禍。
高飛記得很清楚,紅姐就是在這兒遭遇劫殺,滾下了山谷——幸虧他及時趕來,救下了她。
這件事過去那麼久了,但高飛此時想起來後,卻感覺就是在昨天發生的。
“怪不得這地方有些眼熟,怪不得紅姐會在這兒出現,原來我們都曾經來過這兒。”
當只吸了幾口的菸捲自動熄滅後,高飛才輕輕吐出一口氣,從石頭上站了起來。
夕陽還在時,紅姐曾經站在路邊,模樣嬌俏的笑着對高飛擺手,讓他停下。
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整個猴子道附近也隨着夜色陷入沉寂中,唯有夜風吹過時,樹葉纔會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嚴格的說起來,紅姐的確算是高飛在回國後,第一個跟他發生關係,也是‘認識’最早的女人,但兩個人的感情,因爲沈銀冰的存在,卻是一種有傷風化的。
所以呢,紅姐跟高飛的關係,只能算是一種‘偷吃’,絕不能公開的,而且倆人之間的感情,相比起絕大多數正常戀人來說,根本沒法比,最多也就是出自各自身體生理上的需要,或者說是在玩一種刺激到尖叫的遊戲罷了。
這樣的女人,對於剛二十六歲就已經‘御’女無數的高先生來說,按說該疏於那種完事提上褲子走人後就會忘記的人才對。
可事實上呢,她現在卻是對高飛精神上‘干擾’最大的那一個。
或許,是因爲顏紅的死,就是爲了高飛。
但穆天涯,那個在皇朝會所暗道中,中了毒氣身亡的女子,可也是爲高飛而死的,而且她還是高飛的初戀。
人們都說,初戀是最美的,也是會被銘記一輩子的。
可爲什麼,穆天涯在死後,爲什麼從沒有來‘找過’高飛?
倒是該沒臉見人的紅姐,總是在某些場合,給高飛造成某種她依舊存在的錯覺。
難道說,紅姐要比穆天涯,更愛高飛?
還是,她生前就生活在孤苦,某種恐懼中,高飛卻給了她一種從沒有過的安全感,所以在她死後,也無法忘記他,不甘心跟一個叫上官風鈴的老女人朝夕相處,有事沒事的出來見見她真愛的青人?
民間老人們常說,人在死後會變成鬼。
有家的、陰間有親人的鬼,在死後會被送進酆都城,跟親人團聚過後,再根據生前的善惡行爲,被判定是否該託生,到底該託生到哪一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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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沒家的,陰間沒有讓她感受過親情的親人的,在死後就沒有誰領着去酆都城,也就無法託生,只能在陰陽兩界中的空靈地帶中徘徊,會在適當的時候,去騷擾活人。
這樣的鬼,就是老百姓常說的孤魂野鬼。
紅姐,應該就是孤魂野鬼中的一個吧?
陰間,沒有她的任何親人,她又生性膽小、自卑(活着時的高傲不講理,只是她自我保護的手段),對這個世間充滿了留戀,所以纔會來找她在陽間最親近的人。
這些聽起來很是玄妙,或者乾脆說是扯淡的傳說,都是高飛小時候,聽希望孤兒院老院長說的。
而且是經常說,畢竟上了年紀的人愛說這些,小孩子們又偏偏喜歡聽這些,所以從小時候起,高飛對鬼神的瞭解,就比那些正常孩子要多很多。
他還曾經聽張院長說起過,當留戀世間活人的鬼魂忽然出現,往往就代表着要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活人即將遭遇不好的事,深深留戀着他的鬼魂,就會出現示警。
這是一種生死,都隔不斷的牽掛。
紅姐來了。
會有什麼事發生?
高飛轉身,看向了大下坡的漫彎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