淌出深潭的水,會流向何方?
莫邪徵東,陳果果兩個人,站在瀑布邊呆望着下面的深潭,很久都沒有動一下。
高飛會死--早就在幾天之前,倆人就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更是答應高飛,等他死後,要爲他完成他那些沒完成的心願。
其實依着兩個女人的智商,她們當然明白,高飛之所以好像娘們似的說出那麼多後事,讓她們去做,無非是要她們有理由好好活下去罷了。
要想替他打理公司,撫養他那幫子兒女--這些事死人是做不到的,所以莫邪徵東、陳果果必須得好好活下去,可她們卻沒想到,沈銀冰卻在最後關頭,搶走了本該屬於她們的‘榮耀’。
那個女人,那個本該是高飛大對頭,號稱華夏當前第一惹不起的女人,竟然緊跟着高飛跳下去,殉情了。
怎麼會這樣?
難道她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深愛着高飛?
望着不斷翻起白色浪花的深潭,莫邪徵東倆人只覺得腦子短路,除了憤怒、嫉妒外,什麼感覺都沒有,直到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
“沈總呢,沈總去哪兒了?”
郝連偃月小跑着衝了過來,嘴裡厲聲喝問着。
陳果果倆人轉身,四隻冷若冰霜的眸子,就像四把冰劍那樣,犀利無比的刺在郝連偃月臉上,使她猛地打了個寒顫,終於想到眼前這兩個女人,都是她惹不起的存在了。
如果不是肩負重任,郝連偃月纔不會關心沈銀冰的生死。
潛伏到沈銀冰身邊後,現在郝連偃月已經徹底取得了她信任,當前快要接觸到沈狼主最核心的秘密--就是替她掌管分佈在全國各地大城市內的炸彈,只要能掌控沈銀冰這個最大的殺器,那麼華夏當局將不會再忌憚她,從而用最快的速度把她抓捕,或者乾脆擊斃,一舉剷除貪狼部。
正因爲當前是最關鍵的時刻,所以郝連偃月纔會着急沈銀冰的生死,纔會跑過來用這種口氣與陳果果倆人說話。
“你,是不是想死?”
莫邪徵東看着郝連偃月,眼裡帶着奇怪的表情,就像一隻母豹,忽然發些一隻弱小的羚羊,竟然跑進了它家裡那樣。
“我、我……”
感受到莫邪徵東身上散發出的駭人殺意後,郝連偃月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還沒有來得及做出第二個動作,一隻冰涼的手,就毒蛇般的鎖住了她的咽喉!
依着她的本事,竟然沒有看清莫邪徵東,是怎麼一下衝過四米制住她的,只看到樓蘭王眼中近乎瘋狂的殺機,與感受到喉骨快要碎裂的疼痛。
高飛爲什麼要跳下深潭?
他本來有着億萬家財,身邊有着無數美女,美好的明天讓他生活更加多姿多彩……相信連外星人加上,也沒有誰會願意在這種‘大好局面’下去死。
高飛求死,是因爲他再也受不了痛苦的折磨。
誰給予他生不如死的折磨?
莫邪徵東。
可以說,現在的莫邪徵東,無疑是此時世界上最痛苦的一個人。
痛苦到極點的人,心情都不會好到哪兒去。
偏偏這時候,郝連偃月不知死活的跑來,用盛氣凌人的口吻跟她說話了。
別說她只是郝連偃月,只是沈銀冰身邊一個小走狗……就算她是這個世界上60億人口的女王,傷心欲絕的莫邪徵東,也會化悲痛爲力量,毫不猶豫的幹掉她。
“慢着!”
看出莫邪徵東展露殺機要對郝連偃月下毒手後,陳果果一聲驚叫。
“別殺我!”
郝連偃月這時候也猛地清醒,嘶聲喊道:“我是高飛的女人!”
在殺機陡然騰起時,包括陳果果在內的任何人,都無法阻止莫邪徵東,所以她對陳果果的斷喝聲毫不理會。
擔當郝連偃月喊出,她是高飛的女人這句話後,莫邪徵東收攏的五指,攸地停頓。
如果可以,莫邪徵東能爲高飛做任何事,包括替他去死。
在這種情況下,她怎麼會殺高飛的女人?
所以郝連偃月在喊出這句話後,她的動作,竟然比思維反應的還要快,及時縮手,死死盯着郝連偃月,從牙縫中吐出一句話:“你,最好別騙我。”
“她沒有騙你,我可以作證。她跟隨沈銀冰,這都是高飛安排的。”
陳果果走過來,擡手攬住了莫邪徵東腰肢,低聲說:“東兒,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才行。”
“我、我不累,真的不累。”
莫邪徵東慢慢的縮回手,嘴裡喃喃的說着,身子卻慢慢的癱坐在了陳果果腳下,抱住她的腿,臉頰貼在她衣服上,低聲嗚咽道:“陳果果,告訴我,爲什麼非得是這樣?”
那麼高高在上的樓蘭女王,這時候卻像無數失去親人的孩子那樣,無助的抱着陳果果的腿哭了起來,這要是放在以前,世界人民都是不敢相信的。
陳果果卻相信,因爲她很清楚莫邪徵東此時心中有多麼的悲傷,痛苦,還有如山般的自責,壓的她即將崩潰,喘不過氣來。
就像疼愛的姐姐那樣,陳果果慢慢蹲了下來,把莫邪徵東摟在懷中,柔聲安慰:“別哭了,相信他也不願意走這條路……可卻不能不走,是不是?”
她低聲開導着、安慰着莫邪徵東,自己的淚水卻撲簌簌的淌下來。
望着這兩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竟然像難兄難弟那樣相擁哭泣後,郝連偃月也不知道呆愣了多久,才慢慢清醒過來,仍舊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郝連偃月不愧是經歷過大場面的,剛纔在生死一線時,猝然騰起的靈感,使她喊出了那句話,也及時挽救了她的性命。
相比起莫邪徵東倆人來說,郝連偃月跟高飛之間的感情,並不是太深,但骨子深處,卻已經把他當作了自己唯一的男人。
也正是這種感覺,才救了她一命,清醒過來後,再也無法站立,軟軟的癱坐在了地上,看着那條銀河般的瀑布,喃喃問道:“高飛呢,他、他去哪兒了?”
“去他該去的地方了吧,我想應該是這樣的。”
陳果果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後,纔看到懷中的莫邪徵東,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臉上還帶着明顯的淚痕。
這二十多天來,莫邪徵東每天都要遭受至少兩個小時以上的,靈與肉的折磨。
來自身體上的折磨,她還不是太在意,反而會因爲越加痛苦,她心裡就越舒暢。
關鍵是精神上的。
儘管她是在不知道烈陽蠱被加強的情況下,才暗算了高飛,可毫無疑問的是,她就是高飛生不如死的兇手。
這些天內,她每次在醒來後,都希望這是一場夢多好--可每次看到越加憔悴的高飛後,她才知道她的願望又成空了。
很多次,莫邪徵東都已經想象到了高飛死去後,她會怎麼樣。
現在高飛終於死了,她沒覺得自己怎麼樣,天還是那樣藍,草還是那樣綠……她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她的心已經死了。
心死後,人就會徹底安靜下來。
安靜下來的莫邪徵東,在被陳果果安撫後,透支的身體就像終於放下千斤重擔那樣,無比的疲乏,只想就此睡過去,永遠都不再醒來。
於是,她就睡着了。
陳果果沒有叫醒她,就擁着她坐在那兒,泥塑般的看着瀑布,好像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中,纔有總是對她嘻皮笑臉的男人,每次欺負的她夠狠時,她都會咬牙切齒的說小表姨會把你怎麼樣怎麼樣的。
看着這兩個女人,郝連偃月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留在這兒顯得是那樣的突兀,不合適。
郝連偃月慢慢站了起來,準備悄悄的離開,不再打攪這兩個可憐的女人。
只是她剛走出一步,陳果果就說話了:“郝連,你先不能走。”
郝連偃月停住了腳步,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
陳果果仍舊看着瀑布,說:“去召集你的人,順着深潭水的流向,找到他們兩個、兩個人的屍體。”
“好,我馬上去安排。”
郝連偃月輕咬着嘴脣,用力點了點頭,這才轉身快步穿過桃林,去找韓家駿等人了。
“呼!”
輕輕吐出一口氣後,陳果果閉上了眼,喃喃的說:“高飛,一路走好。”
高飛倒是很想一路走好,不過沈銀冰卻緊纏着他,讓他無法甩開膀子邁開大步,一路暢通無阻的前往酆都城。
這個愚蠢的女人,在高飛好不容易纔下定決心去死時,卻用她自己冰清玉潔的身子,把他從鬼門關上硬硬的拽了回來。
到底是誰,救了誰?
當一切塵埃落定,陽光慢慢西斜後,冰與火的第一次交戰,也落下了帷幕。
那條在旁邊觀戰倆小時的蛇兒,有些意興闌珊的爬回了老巢,覺得沒意思透了,人類嘛,翻來覆去的就那幾個動作,那比得上我蛇類纏綿時的妖嬈,把陰柔的境界發揮到了極致。
在烈日下的沙漠中苦苦跋涉數天,即將被渴死、曬死時卻遇到一條河,痛痛快快的喝飽後,再洗個澡的感覺,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新生。
無比的輕鬆,愜意,舒暢,想要大喊大叫,滿地亂跳,然後再美美的睡上一個晚上,等明天后起來,精神百倍的走向新生活。
這就是高飛當前的感覺,他也是這樣做的,懷裡擁着那個女人,嘴角帶着一抹滿足的笑容,慢慢走進了夢鄉中。
相比起高飛來說,沈銀冰可就沒有這樣愜意了,她只感覺疼痛,還有無比的乏力,一點也不願意動,哪怕是眨巴一下眼。
她也想睡覺,就這樣伏在一個男人的懷中,什麼也不想的睡一覺。
老天爺滿足了她這個不大的要求,於是她就睡着了。
太陽慢慢落下,月亮慢慢從東方升起,夜風就像往常無數個夜晚那樣,輕柔的安撫着她的子民,在樹葉的伴奏下,唱着動聽的搖籃曲:寶寶,快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