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沈銀冰的撤退計劃,是走陸地,從蒼蘭省經過西北省,去內蒙越境去外蒙。
不過車子剛出了蒼蘭省省界,沈銀冰卻忽然改變了計劃:撤退的目的地不變,改變的只是撤退路線,決定從塔克拉瑪干沙漠去外蒙。
上次她去沙漠鬼沙區域試圖奪經書時,就是從那邊取道外蒙的。
這只是沈銀冰對韓家駿等人的解釋,但郝連偃月卻能察覺出,她在說出‘塔克拉瑪干沙漠’的名字時,眼角明顯動了幾下。
沈銀冰取道那邊,絕對有着她自己的想法,那麼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郝連偃月坐在沈銀冰旁邊的座椅上,微微眯着雙眼,看起來好像在休想。
‘送走’廖無肆跟蘇櫻倆人,韓家駿等人上車後,除了更正撤退路線之外,沈銀冰就沒有說過任何一句別的話,只是愣愣的望着冷櫃。
可以看得出,她很想打開冷櫃看看母親的遺體,但不知道爲什麼,她卻一直沒有這樣做,直到天光大亮,來到了沙漠邊上後。
大巴車是不適合穿越沙漠的,不過早就在來這兒之前,沈銀冰改變撤退計劃後,韓家駿就已經安排妥當了。
大巴車剛一停下,就駛來了四輛吉普車,還有一輛小皮卡。
不用沈銀冰吩咐什麼,韓家駿就帶人把冷櫃擡上了皮卡。
沈銀冰、郝連偃月、韓家駿三人一輛車,宋承鋼開車,其他保鏢分別乘坐其它四輛車,在一家飯店草草用過餐後,就匆匆向沙漠深處駛去。
沙漠中的天氣,好像一年四季365天都槓晴的天,沒有風時的日子裡,天空湛藍的好像一面鏡子,還飄着朵朵白雲,清風徐徐,讓人很懷疑它曾經的狂躁脾氣。
車子在向前疾馳,趟起一條黃龍。
就在郝連偃月拿起礦泉水瓶子剛喝了一口水時,沈銀冰摘下了眼上的墨鏡,說話了:“郝連,你知道在軍方直升機騰空時,眼看我們要全軍覆沒時,卻又爲什麼返回,軍方停止了射擊?”
沈銀冰摘下墨鏡,是爲了方便觀察郝連偃月的眼睛。
“沈總,您不會懷疑這一切,都是我在暗中操縱,只是爲了來你身邊做臥底的吧?”
郝連偃月眼睛眨也不眨,與沈銀冰的目光坦然對視着,臉上浮上了一抹苦笑。
沈銀冰倒是坦然承認:“我不能不懷疑,因爲軍方撤退的太過突兀,我想到現在,也沒想出到底爲什麼要撤退。”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郝連偃月扭頭,看着遠處那些大沙丘,緩緩的說:“如果沈總你對我的信任度不夠,那你完全可以--能夠死在沙漠中,也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我不想殺你。”
沈銀冰說道:“我只想搞清楚,軍方爲什麼要忽然停止行動。”
郝連偃月重新轉過頭,看着她眼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完成了你交給我的使命。”
前面的宋承鋼說話了:“沈總,我可以爲郝連作證,在我們遭遇伏擊時,她沒有任何的異常。如果不是我見機得快,及時把她推到在座椅下,那顆子彈就已經奪走她性命了。”
宋承鋼的話音未落,郝連偃月眼角忽然淌下了委屈的淚水,但她立即就咬緊了嘴脣,臉色蒼白。
她放棄九局局長的寶座,捨生忘死的幫沈銀冰拿回了沈若萱的遺體,結果卻遭到了質疑--任何一個忠心耿耿的人,付出這麼大代價卻被主子懷疑後,都會感覺委屈的。
這麼一個堅強,讓國際恐怖分子都聞風喪膽的女人,卻在遭到沈銀冰的質疑後,委屈的哭了。
沈銀冰的眼神,馬上就變得溫柔了起來,低聲說:“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
“沒事,如果我坐在沈總你的位置上,我一樣會這樣做的,畢竟你擔負着太重的責任。”
郝連偃月低頭,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以後,你就在我身邊吧。”
沈銀冰擡頭,看着韓家駿說:“家駿,把你手頭的工作分給郝連一半,你只負責財力資源那邊就可以了。這些日子以來,讓你一手抓也苦了你。在安保這方面來說,出身科班的郝連比你有着更多的豐富經驗,你也趁此好好休息一下。”
“是,沈總!”
韓家駿被分權後,沒有一絲的不悅。
正如沈銀冰所說的那樣,他一手抓所有的工作,尤其是安保這一塊,實在是吃力。
而郝連偃月,前身就是九局的局長,由她來負責安保等工作,可以說是相當對口的。
郝連偃月也沒有推辭,只是聲音激動了:“謝謝沈總的信任,我一定會盡職盡責,做到更好。”
沈銀冰淡淡一笑,戴上了墨鏡。
其實,她壓根就沒懷疑郝連偃月會是華夏方面派來的臥底。
因爲郝連偃月用她的表現,以及廖無肆的出現,都已經證明她是毫不知情的了。
沈銀冰之所以還那樣說,就是對她的最後一個考驗。
郝連偃月過關了,馬上就被委以重任,開始接手她的安保工作。
當然了,這並不代表着沈銀冰會把最重要的一些人交給她,比方那些隱藏在華夏各大城市,時刻準備着等沈總出事後,就開始搞破壞的那些人。
那是沈銀冰的核心秘密,郝連偃月在剛過來,還沒有資格知道那些。
不過郝連偃月相信,只要給她時間,她肯定能創造更多的機會,來獲得沈銀冰信任,最終把那些人掌控在手中,爲華夏切掉沈銀冰這顆毒瘤,而清除所有障礙。
沈銀冰沒有發現,郝連偃月在向她表忠心時,眼底深處飛快掠過的那絲狂喜。
在超過幾隊旅遊的駝隊後,沈銀冰一行人來到了官方所說的樓蘭遺址附近,西北方面,就是最近又‘兇名遠播’的鬼沙區域。
因爲少爺帶來的那些人死在這兒曝光後,給當地旅遊業帶來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前來樓蘭遺址旅遊的遊客銳減,今天這兒竟然連一撥遊客還沒有到。
“去鬼沙區域。”
沈銀冰遙望着鬼沙區域中心,問韓家駿:“你還記得上次用衛星標下來的確切地址吧?”
韓家駿嚥了口口水,有些緊張的說:“記得。”
“那好,趕在天黑前趕到那兒。”
沈銀冰說完後就不再說話,倚在靠背上開始休息。
韓家駿緊張,那是因爲他上次親眼看到了鬼沙區域的可怕,誰知道啥時候就會鑽出一隻有毒的蜥蜴,奪走你的生命?
但沈銀冰既然這樣說了,他自然沒有反駁的可能,只能強硬着頭皮,指揮車隊掉向,駛進了鬼沙區域。
明明是同一片天,西邊的夕陽血紅,天空仍舊瓦藍,但韓家駿等人卻感覺到了一股子陰森的寒意,有得保鏢甚至都打開了槍支保險,時刻準備着應付突發意外。
真所謂無知者無畏,郝連偃月沒有親眼看到過這兒的詭異,當然不會害怕,只是好奇的瞪大眼,看着這片明顯不同於其它地方的鬼沙區域。
如血的夕陽,一點點的沉下,最終消失在了西邊的天際,只閃下一抹紅色的光暈。
很快,這一抹紅色的光暈,也被黑暗所覆蓋,夜晚正式造訪塔克拉瑪干沙漠,風也颳了起來,剛開始時還暖烘烘的,但沒過多久,就開始有些刺骨了。
沙漠的白天跟晚上的氣溫,有着強大的差距,白天熱的要死,晚上卻冷的要人命。
幸虧韓家駿早就準備了足夠的衣衫,等車子停在衛星鎖定的地點後,發給了大家。
沈銀冰下車,緩步走上了一個大沙丘,命令道:“把冷櫃擡上來。”
難道沈總要把她母親的遺體,安葬在沙漠中?
韓家駿雖然滿腹的疑惑,不過卻沒敢多問什麼,只好小聲命令保鏢們,把冷櫃擡上了沙丘。
來到沙丘最高處,按照沈銀冰的指示,保鏢們把冷櫃放了下來。
沈銀冰盤膝坐在了沙地上,淡淡的說:“留下兩件大衣,你們都離開鬼沙吧。等看到我這邊有火燃起後,再過來接我。”
韓家駿這才明白沈銀冰爲什麼要留下那麼多大衣,原來是爲了點火,立即大驚:“沈總,不可以的,這兒有毒蜥蜴,還有就是,一旦來風沙暴,您該……”
沈銀冰擡手,打斷了韓家駿的話:“現在立即離開,按照我所說的去做。”
“是。”
見沈銀冰如此的固執,韓家駿不敢再說什麼,只好答應了一聲,帶着郝連偃月快步走下了沙丘。
走下沙丘上了車後,郝連偃月扭頭看了眼沈銀冰。
她就端坐在冷櫃面前,動也不動好像一尊雕象。
隨着車子的行駛,她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最終再也看不到了。
慢慢的,一輪明月從東方天上升了起來,斜斜的照在了一望無垠的沙漠上,爲黃沙鋪上了一層水銀色,卻顯得更加荒涼。
呼--一陣夜風吹起,夾雜着細細的沙粒,吹打在沈銀冰的後背上,髮絲中。
她卻像沒感覺到那樣,站起身彎腰打開了冷櫃。
冷櫃裡面,是沈若萱的遺體,外面還套着一層黑色的屍袋。
沈銀冰小心的把屍袋拉鍊拉開--藉着如銀的月光,她再次看到了十幾年不見的母親。
沈若萱的遺體,就像她去世那晚那樣,仍舊保持着驚人的美麗,看上去好像只是睡着了那樣,不過皮膚卻是晶瑩的透明白色,甚至在月光下,都能看到皮膚下淡藍色的血脈。
沈銀冰只把拉鍊拉到了屍體脖子間,緩緩伸出手伸向沈若萱遺體的臉頰時,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那樣,噼裡啪啦的掉了下來,低低的嗚咽一聲:“媽--媽媽。”
沈若萱的遺體,觸手冰涼,好像白瓷那樣堅硬,這是常年在冷凍狀態下的結果,看上去就像一尊漢白玉的雕象,只是太過逼真了。
輕輕撫着母親遺體的臉頰,沈銀冰吸了下鼻子,泣聲說:“媽媽,我送你回家,你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