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惜從楊景行的隔間出去時反手輕輕帶門，大概是順便掃了一眼工位區，就讓剛聽見上課鈴的學生們發現嚴厲老師已經出現在走廊，熱鬧頓時消減大半。
楊景行肯定受刺激了，對着幹吧，鼠標幾點就把幾分鐘前女朋友給介紹的一個搞笑視頻網址發給全公司。老闆的推薦還是受歡迎嘛，外網頓時變得很卡，不過公司職員早會應對，幾個人同看一臺電腦就行，沒過兩分鐘外面就越來越多的嘿嘿哈哈，比圍觀老闆刨盒飯喜慶得多。
不過呢，老闆第一次給大家發這種東西應該不是隨意爲之，所以一些愛動腦筋的年輕人隨即就展開了討論。這個“惡搞”國產幼兒動畫片的視頻看起來很荒誕，但是對一些現代社會問題的反映以及對禮義廉恥之類的解構倒也不算是低級，甚至可以說是有技術有文化的，值得議論一下。
沒過多大會，遊知行連視頻作者都聯繫上了，還是在校大學生呢，他代表如歌網示好了。
楊景行直接在答覆區通知：遊知行來聊會。
遊知行果然時刻關注，馬上從工位上站起來，朝老闆隔間張望了一下後再在同事們更多是調侃的目光中出發，推門好像還是有些沒底：“楊總找我？”
“進來坐。”楊景行也不等員工走到椅子邊：“你對如歌的廣告業務有什麼瞭解和看法沒有？”
作爲運營部員工，遊知行肯定是對公司業務全盤瞭解嘛，甚至連如歌的廣告收入都能猜個大概，不過他覺得目前這個代理公司還是有點跟不上如歌的格調，老是接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還想在如歌網首頁頭條上掛一些粗俗不堪的圖片，太不好了。
“說說你理解的格調和格局，如歌應該是什麼格局？”楊景行鼓勵又警示：“別說我！”
遊知行可就爲難了：“你是我們公司leader，楊總的格局就是公司的格局。”
龐惜還挺正式的，站起來微笑伸手：“那就恭喜你了，遊經理！”
楊景行哦哦：“不用了，謝謝叔叔，沒什麼事，我找孔晨荷電話沒打通。謝謝您，你先忙我掛了。”
楊景行覺得：“這種時候只要是認識的人能幫個忙都要儘量幫個忙吧，老婆想多了。”
這楊老闆有點囂張呢，站在過道里大哈哈是不是想把另外兩家公司嚇跑了讓他省了轉讓費？
龐惜呵呵：“當領導了要更注意說話辦事，公司做出這個決定是肯定你的能力，你也要爲同事們做出榜樣。拍楊總馬屁的人多的是，而且都是人物，不差你那幾句。”
楊景行是覺得：“面對這種事不需要官方不官方，張楚佳還要聯繫一下學生，她還問喻昕婷了，還好在美國。”
遊知行更猛然起立，似乎又勝了一籌。
“哦，楊老師哦！”長輩似乎有點驚喜：“你好。你問喻昕婷，她們在邁阿密吧，哎！”
遊知行點頭就很明確果斷：“好。”
何沛媛也沒很生氣：“還沒說定，瞎子說不想麻煩她們。”
“邁阿密什麼時候去的？”楊景行不太理解語氣：“您確定一點。”
何沛媛的正式疑問是：“孔晨荷跟我們才玩幾次？尤其瞎子，根本沒聊過幾句，不知道什麼意思。”
楊景行也就放心了：“有不懂的問龐經理，好好幹好好學。我還有事慶祝儀式就不參加了。”
遊知行是很懂禮貌的，住嘴了。
“就剛纔，兩點。”楊景行恐嚇：“九級，比五幺二高得多還有海嘯你快問一下……”
“你說呀。”張楚佳還是不敢大聲：“你說楷平呀，這事要這麼辦……”
在龐惜宣佈“公司希望由你來負責客服部帶領大家把一系列工作開展好”時，遊知行早就準備得按捺不住了，連連大幅度點頭。
“楊老師不客氣。”長輩好像笑得挺開心：“盼盼要出專輯了，好事情……”
楊景行還嗯呢：“甜甜這就不夠意思了，想多了吧。”
遊知行點這頭鬆開人事經理的手，再找桌子後面的：“謝謝楊總。”
楊景行應該對震級有些概念，他一把抓住了鼠標，但是點進去看到的新聞內容沒比標題長了多少：據中國地震臺網中心網站消息，日本本州東海岸附近海域，北京時間11日13時46分，發生里氏8.6級地震，震源深度20公里。日本氣象廳已發佈海嘯警報，稱地震將引發約6米高海嘯。
遊知行乾脆不說話了，默默點頭。
楊景行是說走就走，是不是怕自己從桌子後面轉出來的速度太快產生了離心力，手還按抓住了桌沿。
“謝謝，謝謝龐總。”遊知行真是激動又感動：“謝謝楊總謝謝公司信任，我一定不辜負峨洋。”
楊景行可以理直氣壯讚歎：“孔晨荷這麼義氣？”
“土包子。”張楚佳這次一次要打擊了：“那叫滑翔傘！”
楊景行又按下一個國產號碼撥號，歸屬地顯示是益都，這次通了，他其實也不着急，語氣挺輕鬆：“叔叔您好，我是楊景行，我想問您一下喻昕婷和孔晨荷她們現在在哪？”
楊景行嘿嘿。
遊知行完全不介意：“沒關係，我從進公司就沒挪過地方坐出感情了。”
“學校？”何沛媛質疑：“學校又沒官方的什麼關係。”
“不用。”遊知行自信呢：“想過，一直都在想。”
“不是的。”楊景行好高層次：“國際友人應該關心一下，對了叫系裡給東藝和中井美紀發個關心慰問吧。”
張楚佳就果決了：“等我回話。”
楊景行的車剛開出地庫才四點不到，女朋友又打電話來了：“日本地震了！”
正好，可以調節一下氣勢，遊知行把雙手交叉，兩個大拇指互相放鬆。再看老闆，眼睛直愣愣的，已經明顯處於下風了。
“哦……”楊景行講廢話：“有個人接應也好，沒有也沒關係。”
可惜，老闆把電話貼在耳邊的姿勢保持了半分鐘也沒講出一個字，顯然沒打通，他再撥一次。
“今天就下任職通知。”龐惜鼓勵：“好好幹，把聰明勁用到工作上。”
“免了。”楊景行不喜歡跟男人握手：“先委屈一下，隔間暫時沒有。”
長輩顯然帶着笑：“是的，是邁阿密，去玩又不是演出，哎呀不聽話，不聽話講不聽，到處亂跑又不曉得有沒有好生練琴……”
戳了電梯按鈕，下面上來的都到五樓了，楊景行又回頭朝分部那邊去了，不過沒進去，而是沿着走道往前，好像是要去刺探食品貿易公司的情況。
“謝謝您，再見。”楊景行幹嘿着掛了電話，往回走，走兩步又可以接張楚佳的電話了：“嗯？”
張楚佳很輕鬆：“日本哪天不地震，什麼時候？”
“喻昕婷沒事，在佛羅里達瀟灑着呢，明天還出海！”張楚佳語氣透着嫉恨，不過還是有點擔心：“日本打不通，可能……震中在海上，東京影響應該不大。”
何沛媛哼：“都瞞着我，不是地震我都不知道！”
第二遍的響鈴音或者語音提示應該還沒聽完，楊景行突然站了起來，又看見員工了並且恢復點氣場：“走！”
楊景行跟龐惜商量：“我覺得還是算了，臭毛病改不掉。”
“不會的，都沒什麼事，房子都沒倒。”何沛媛樂觀八卦：“不過估計有點嚇人，看圖片好多人都躲到外面了，一般震動日本人都沒感覺的。”
其實也沒再聊什麼格調格局，龐惜早就知道合夥人的意思，要把“客服部”正式搞起來，考慮的主管是遊知行。峨洋原來的兩個客服女生都是龐惜管的，主要任務就是在線解答一下用戶疑問之類，但是正式成立客服部之後就不一樣了，責任還蠻重的，比如現在要對接廣告客戶和聯絡藝人，逐漸還要耕耘社會關係。
看老闆多半又要開溜了，坐在過道轉角的青兮離開座位，臉上好像是看了惡搞視頻的餘笑，直線指明說話對象：“麻煩再幫我聽一段……”
“還奈奈香……”張楚佳好像有點生氣：“擔心自己問呀，那我當槍使？”
“你不是喜歡說尊重嗎？”楊景行顯得自己有答案一般：“怎麼把這個融入到格調你？”
楊景行再問：“她們什麼時候去的？最近昨天今天聯繫沒？”
楊景行點頭：“那說。”
楊主任厲害呢：“海上的那種降落傘？”
張楚佳的呵呵明顯是又要怎麼嘲諷奇葩，不過還是有點忌憚鋼琴藝術中心主任吧，出口的是誠懇到語重心長：“打通了！還打擾她美夢，和孔晨荷住的海景房吃的海鮮大餐，知不知道帕熱塞林是什麼？”
“嗯，看到新聞了。”楊景行想得寬呢：“應該不會影響瞎子他們吧，震中在海上。”
其實著名作曲家在日本也沒幾個朋友需要他很關心，就還是再嘗試打給孔晨荷，可是依然是請語音留言，楊景行就留了兩個字：在哪？
張楚佳是越來越沒師姐的樣子了，接電話就是：“小葩好……”
“甜甜早知道。”何沛媛還可以透漏：“孔晨荷十八號去東京等瞎子他們，喻昕婷不去。”
楊景行就心繫工作：“剛纔還在說怎麼跟東藝發慰問函，一開始說是系裡發，後來說加上藝術中心，再幹脆就以學校的名義，現在一看沒必要了。”
遊知行愣了一下：“我是說……我覺得……”
遊知行嚴肅反駁：“不是我喜歡說尊重，而是我來峨洋之後切切實實感受最深刻的……”
楊主任很嚴肅的：“日本地震了，你問問奈奈香怎麼樣。”
遊知行就有點尷尬：“我……我做好工作吧！”
老闆今天是使出新招數了，有點氣勢洶洶的，員工可能還不太適應，遊知行愣了一下才追出隔間：“去哪？”
“去兩三天了哦。楊老師你找她有事？打電話沒？”長輩提醒：“現在是晚上，是不是關機了？哦，你打她原來那個號碼沒嘛？那個號碼一般不得關，我們家裡人聯繫的，我說麻煩你記一下……”
楊景行又鼓勵：“把你的敏銳性洞察力行動力用到工作上，好好想想，給你兩個小時我們再聊。”
遊知行反應還是快：“我的錯我的錯……”
“不用儀式，都是老同事沒必要了。”遊知行笑得很燦爛：“我送楊總。”
龐惜更加嚴肅：“我認爲楊總帶出來的人至少都該是有禮有節的。”
意氣風發出門去，不到一刻鐘楊景行又蔫蔫地回來了，走到遊知行旁邊打商量：“來再聊會。”還去叫上了龐惜。
除了剛開始來這邊看房租房，這麼幾年來楊景行還是第一次站在這過道另一頭的窗戶邊，不過外面也沒什麼好看的，他又打電話給喻昕婷的美國號碼，可是等了好就之後聽到的是跟孔晨荷那邊一樣的默認留言提示。再試試學生時期的號碼，聽到的就是普通話提示無法接通。
這都好幾分鐘了，張楚佳也沒回話。
雖然員工的口若懸河之中廢話佔比比較多，但楊景行還是認真聽着，時不時幫忙梳理一下思路和表達重點，不過他也不是全神貫注，眼睛還會瞄到顯示器上，一個彈窗新聞，日本發生8.6級地震。
專心點了一陣後，楊景行又突然摸起電話，好像想了一下，再撥號。
楊景行一停腳，看一眼員工似乎覺得莫名其妙：“……沒事，沒事。你先工作。”
楊景行好像是沒看青兮所以不知道是跟自己講話，不過他空着的那隻手大約也是稍微擡了點擺了一下，但看起來就是沒聽見直接大步過去了。
“要照我的喜好辦那峨洋……”楊景行都不好意思說出口，還是找員工的茬吧：“說這種話顯得你是什麼格局？”
老闆突然那麼正襟危坐地盯着電腦屏幕噼裡啪啦亂點的行爲並沒怎麼影響到員工，遊知行還在努力發揮。
遊知行努力醞釀了好一陣，出口還是：“楊總你幫我起個頭，我研究的東西比較雜。”
楊景行問：“你打通電話了？”
何沛媛哼：“我想什麼了？”
楊景行嘿嘿。
何沛媛輕聲但是更具威脅地哼：“你準備好，等會我有話要問！”
楊景行高興：“那你準備好，我很快就到了。”
聽臭無賴說已經忙完了，要接自己下班了一起去買點新鮮菜孝敬長輩，何沛媛就覺得還可以，自己出錢不算送禮，她也就暫時不哼了，叫老公開車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