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亦涵檢查的結論是這書架做得不算虧,不過因爲板材比較寬長就存在變形和開裂的風險。譚東已經像個專家,不僅認得出屋裡遠近各種木料材質,連產地都有九成九把握。
楊景行羨慕朋友懂業務,自己則是反例,因爲不懂編程技術不懂軟硬件造成了不少問題。何沛媛證實,四零二叫音樂人幹什麼活都是說一不二的,可是對峨洋的程序員,楊景行還得巴結討好着呢。
理解理解,譚東自己對廠裡的幾位大師傅他也得畢恭畢敬的。不過譚東是誠心建議楊景行至少應該對技術層面的東西有個大致的瞭解,不懂就學就摸索,他也是在成天泡在工人中混在木材商人中慢慢摸爬滾打過來的。
木材傢俱市場的江湖故事跟音樂圈內的完全不一樣,聽了木材商爲了應對某個國家禁止出口木材的法律而給原木釘上幾根樁子作爲成品傢俱進口到中國的金點子,何沛媛笑得樂不可支。
鑽空子還是小事了,譚東還知道有些國家地區的木料簡直就是被國內奸商劫掠,估計再過幾年那些原始森林都得被砍光了。
楊景行大叫不公平,文化產業太弱勢了吧,自己被別人搶了投訴無門,製造業搶出去了還被袒護。何沛媛也跟薛亦涵訴苦,某個小國家的據說是最紅的歌手以前就盯着四零二的歌改編翻唱,宏星的法務也想過辦法,但是人家願意給的數目就跟搶沒區別,特別無恥又無賴。
薛亦涵倒是會安慰,四零二就當是爲傢俱製造業做貢獻了,總要做個有來有往的平衡樣子嘛……
沒能坐太久就得出發去吃午飯了,楊景行決定還是先去趟銀行吧,免得等會喝了酒誤事。譚東也是耿直人,錢還沒到手就先把準備好的借條拿出來了,又是簽名蓋章又是手印的,居然是高達百分之十的年利率。
楊景行也不多推辭,借條先收下了,利息什麼的到時候再說吧,他還調侃:“有壓力沒?”
譚東想反悔:“算了還是不借了。”
“對了!”楊景行很稱讚:“亦涵這就專業了,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培養,培養消費者……”
楊景行又氣:“薛亦涵臉皮怎麼這麼厚,說什麼不好。”
薛亦涵實誠:“交響樂我真的聽不懂。”
薛亦涵樂觀猜測:“學鋼琴的好得多吧。”
薛亦涵沒笑:“你的意思就是品牌文化和價值吧,但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建立的,關鍵是底子薄。”
譚東很不給債主面子:“原來我最煩尚浦搞那些音樂會,太無聊了,折磨人。”
“將來譚氏也滿世界大賣場的時候,我們設計總監薛亦涵小姐。”楊景行簡直嫉妒:“那感覺怎麼樣?”
何沛媛搖頭:“也不高,而且我們還算運氣好,好多師弟師妹都畢業就失業。”
薛亦涵也搖頭:“我也沒有,我們唱歌都難聽。”
楊景行還滿是責怪:“這種事你決定就行了,跟我商量我也不知道。”
何沛媛極力肯定:“天生蠢材,還是臭無賴!”
薛亦涵找到感覺了:“好開呀,感覺差不多的。媛媛你買什麼車?”
楊景行苦口婆心:“要進步呀,你從事的其實是藝術製造業……”
“纔不是!”何沛媛拿自己安撫:“我有時候看中了衣服其實好看得要命,買不起只能說不喜歡,其實心裡在流淚!”
“老齊在你心目中是不是完美的?”何沛媛很好看很祝福自己朋友的樣子。
“聰明人誰會搞音樂。”楊景行一把辛酸淚:“我爸想當文化人,他自己沒機會了就特別想讓我當文化人,但是我可能遺傳我媽對文化真的沒興趣,就稍微沾點邊搞音樂也算個夢想。”
楊景行強調:“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的東西,尤其三絃。”
何沛媛也羨慕:“應該是譚太太譚夫人。”
何沛媛還沒買車的打算,一來沒錢,而來也不是很需要的感覺……
何沛媛是強烈挽留的,可是男人之間不囉嗦,楊景行只叮囑譚東別等會發酒瘋拖累了薛亦涵。
楊景行驚訝:“我還以爲媛媛在跟我撒嬌呢。”
“我沒說什麼……”何沛媛謹慎回想:“她說我就聽着,她也沒問我。”
薛亦涵問何沛媛:“像他這樣能出國演出的不多吧。”
譚東義氣:“所以要讓更多人欣賞到何同學的才華,支持你!”
何沛媛滿足無賴:“你別吃了,煎牛肉不要了!”還搶碗。
譚東應該是學精明瞭:“同學羣,一般沒人講話,我也很少上,四零二沒露過面。”
薛亦涵完全明白了:“所以成立如歌網?我現在也經常看。”
譚東搖頭:“我從來沒有過。”
楊景行開心了:“彼此彼此,一起努力。”
譚東哈哈哈大笑:“有個什麼詞……癡人說夢!”
楊景行點頭:“所以如果我是你就不賣傢俱,要賣情懷賣格調賣文化賣態度。”
兩個女生都咯咯樂,何沛媛又對薛亦涵說:“不過他真的打過,快閃前前後後也花了不少錢。”
薛亦涵傷心了:“銷售說大部分顧客都反應對設計不滿意。”
何沛媛打擊還是解釋:“因爲音樂夢想最常見最普通,每個青少年都有過這種想法。”
楊景行嚇一跳:“別亂講話,想害我?她最大度了!”
男人是二兩白酒下肚就開始吹牛,其實譚東的理想也不縹緲,就是做一行愛一行把父親辛苦積攢下的事業變大變強。楊景行的理想是什麼呢?如果理想這個詞太酸了,那就說點遠期目標吧。
譚東嘆氣:“以後不敢說高中同學了,薛亦涵踢我好幾腳。”
何沛媛可來氣:“他又沒幫我們宣傳,都是那些……青兮呀!”
兩點半過就到國際名園了,楊景行是六點多的飛機,譚東他們是近五點的火車,按說還能聊一會的,但是兩位客人下車後卻不肯上樓了,說是要抓緊時間去浦海的賣場裡搞下市場調查。
何沛媛很有信心的樣子:“你以後煩了肯定也會跟我發脾氣……我問你!”
楊景行好擔心的:“你怎麼說?”
回去的路上就是兩個男人坐後面了,剩下的相聚時間也不多了,譚東似乎要趁酒勁上來要做個重大決定,到底需不需要架個網站?如果架,怎麼實施爲好?
楊景行想了一下:“我女朋友都是完美的,以前的現在的。”
楊景行點頭:“這就是問題,媛媛她們也是專業的,民樂也很美,可是爲什麼連份家教的工作都不好找?媛媛原來勤工儉學只能憑美貌而不是才華,我心裡也在流淚。”
薛亦涵開車,先熟悉一下手感。譚東在副駕駛把關,不過他顯然很信得過女朋友的駕駛繼續,回頭跟楊景行說起來胡齊浩發過幾次開跑車的照片了,女主角似乎也每次不同。現在同學們也是成熟了,假模假樣地讚歎羨慕幾句但沒人追問那些車是不是胡齊浩自己的。
薛亦涵不信:“現在工作這麼好,那麼輕鬆工資也不低。”
楊景行很不屑:“看他那熊樣敢跟薛亦涵發脾氣?”
楊景行更成熟:“我沒注意,沒看。”
楊景行也不好說什麼了:“……我保證,我一定會注意的。”
也不能很好地暢談暢飲,還得看着時間,吃飽喝足後還是早點回家。離開前兩個女生要結伴去洗手間,兩個男人也跟着到隔壁意思一下。譚東現在真是有量了,小半斤白酒下肚依然能保持着警惕:“何同學是不是有點小氣?”
楊景行依然是強烈推薦,而且他還真的能幫點忙。何沛媛也能建議薛亦涵一定要找好的美工,峨洋出昂貴學費讓公司美工進修學習還是挺值得的。如歌網從最開始的粗糙論壇模式發展到現在浦海五十強也都是真金白銀砸出來的,不然臭無賴也不至於這麼窮巴巴。
“什麼?”
何沛媛連忙保護好自己,還換話題:“老公,你煩過我沒?”
何沛媛又沒好臉色:“鬼才跟你撒嬌……薛亦涵說譚東一旦發脾氣也挺嚇人的。”
楊景行嘿嘿:“如果我是你,就瞄準我峨洋這種年輕人爲主的公司,免費贈送高品質的辦公桌椅,能撥動他們的心絃一次就算是培養了,以後他們買房成家……”
譚東突然很想不通:“一直沒搞懂你當時怎麼突然想起學鋼琴學作曲,沒看見你有什麼底子。我們有個同行他兒子學了好多年小提琴,江浙音樂學院都沒考上。”
譚東完全嘲笑:“怎麼培養?”
楊景行不要臉:“責任心不是同情心。”
何沛媛鼓勵:“壓力變動力。”
“我走一步看一步,沒想得太遠。”楊景行笑:“不如你們製造業興旺發達。”
何沛媛掙扎着被無賴抱到電梯前了纔想起來後背箱還有東西沒拿呢,楊景行猴急得連這點時間都想節約……
“這叫培養?”譚東可不傻:“這叫肉包子打狗!”
何沛媛也不看好:“就比我們強點,鋼琴小提琴混口吃的沒問題,不用放棄,但是真正能繼續走上坡路的也是少數,能拿大獎的更少。”
“想都不敢想還叫理想?”楊景行質問:“亦涵設計的東西那麼好看,你不多賣點對得起她嗎?”
薛亦涵有點理解了:“也是好東西卻沒人欣賞?傳統文化好像都有這個情況。”
何沛媛不太好總結:“出國的不少,不過商業演出的作品是不多,主要是這次還有我們團。”
何沛媛很理解的:“其實我也很長時間都不太喜歡,我讀書的時候周圍同學說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交響樂的也不多,但是這是金字塔尖,你不站上去就沒有話語權。”
何沛媛看楊景行:“欣賞誰的才華呀?”白眼之外給無賴碗裡兜菜的力道也有點氣鼓鼓。
楊景行苦思:“想不到媛媛有什麼能讓我煩的。”
楊景行嘿嘿:“那是你家旱鴨子以己度人。”
譚東不是捨不得錢:“關鍵沒人看,廣告拍得再好看……傢俱跟其他東西不一樣。”
譚東想宣告什麼的樣子,張嘴又只是嘆口氣。
譚東連連點頭:“那當然,必須的!”
薛亦涵雙眼放光地理解:“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一直想推出一個更高端的系列,那怕賣不出去也擺在店裡,但是他爸爸就不太理解。”
何沛媛似乎會反思:“那我今天都有好幾次沒給你好臉色,在你最好的朋友面前。”
楊景行想起來提醒譚東:“你的理想更應該讓亦涵的設計才華被更多消費者欣賞。”
“天才是白叫的嗎?”楊景行很不得了:“你還不檢討,同寢室幾年都沒看出來我是天才。”
譚東就提醒楊景行了:“聽到沒?”
楊景行還算做對了一件事,兩個女生都對午飯挺滿意,不要服務員守着自己動手吃得開心聊得更開心,很快就扯到彼此的七大姑八大姨了,有時候還竊竊私語。
薛亦涵點頭:“看場地就知道不便宜,拍得很好,我都看了好多遍。我們也想拍點影像搞宣傳,諮詢了好多公司,都是看報價看樣片就放棄了,好貨真的不便宜。”
楊景行說話能氣死人:“誰叫你們基礎那麼薄弱。”
譚東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譚東覺得很沒意思甚至有點不高興:“你講這話誰信?”
何沛媛有興趣:“在哪看?”
楊景行還是不平:“拿大獎也還要背井離鄉去打工。”
楊景行一把抱起女朋友:“就衝這個,不收他利息了。”
依依惜別後,何沛媛是真的捨不得,還沒給人家回禮呢,實在過意不去。姑娘都想好了要從雜物間拿兩瓶酒再加那個財源廣進的工藝品回送的,準備上去就叫無賴到一邊商量的。
何沛媛思索着點頭:“對,不過他運氣還可以。”
還純真友誼呢,何沛媛說漏嘴了,之前她跟薛亦涵在洗手間可聊到了“避孕”話題。開始是薛亦涵讚歎何沛媛比她脾氣好,她性子急經常跟譚東吵架,尤其是意外懷孕後人工流產那一次,當時真的挺傷心挺捨不得的,然後好長一段時間像個火藥桶一點就着,也把譚東折騰得夠嗆,所以吃一塹長一智之後就很小心。
何沛媛聽出來了:“心疼了吧?”
何沛媛可要說道了:“還不是怪譚東怪男人,受苦的還是女人!她覺得特別對不起那個小生命。”
薛亦涵還是幫幫債主:“其實宣傳也很講策略的,我們花了好多冤枉錢……不精準。”
譚東似乎不介意還挺認真的樣子:“她說如果我有個陶萌的這樣前女友她肯定不會接受我……”
何沛媛可一點不感動:“原來關你什麼事?”
時間又是挺充裕,激情過後兩個人窩在被子裡還能膩歪好久。何沛媛發現自己不太習慣羽絨被,沒有棉被那種包裹的感覺,但是也能估計到如果蓋着棉被做壞事也可能沒這麼舒暢自如。
“那你不幫我留他們。”何沛媛挺懷疑:“他們是不是故意要走的?這麼點時間能看什麼。”
薛亦涵得跟債主解釋下:“他說你一直都很聰明,但是沒想過你會搞音樂。”
何沛媛的絕技,不知道怎麼的一彈,就能在牀上一百八十度翻過身去,還用腦袋把無賴跟她枕着的手臂拱開。
楊景行巴結上去:“當然了,回過頭去看前女友就不那麼完美了。”
何沛媛保持大部分地背對,剋制地笑吟吟:“你諾諾就是完美的。”
楊景行說:“不是,這人呀不能太自己爲是,俗話說人無完人,她齊清諾最大的缺點就是自以爲是。”
“好呀,你敢說老齊壞話!具體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