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心裡話有很多種說法。
有的時候可以用嘴說,有的時候可以用身體說,有的時候,也可以用刀說。
雖然段天道給小川子閉住了咽喉上幾個重要的穴道,但這麼重要的器官遭到破壞,終究還是擋不住死神的腳步,最多隻能延長他幾分鐘的性命罷了。
不過有的時候,幾分鐘就能做很多事了。
比如捅人。
科學證明,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在大腦皮質的控制下,迅速指示腎上腺皮質和髓質,分泌以上諸多激素,調動全身的一切積極因素,使人由昏迷轉爲清醒;由不會說話轉爲能交談數句,交待後事;由不會進食轉爲要吃要喝,這些皆是在中樞神經指揮下的內分泌激素在起作用。
這叫回光返照。
這個人迴光返照的時候,精神頭都是特別好的,可以幹好多事,反正小川子就把這股子勁全都用在捅人上了。
這小川子也不是普通人,畢竟殺過好幾年人,下手是又狠又辣,第一刀直接切掉了大漢的左手腕,第二道劃開大漢大腿的動脈管,將極痛和緩痛這種折磨人的方法搭配的特別好。
大漢雖然渾身骨節全都被段天道抖成了渣渣,但他比小川子強的地方就在他還能說話,還能叫。
所以這一聲聲的慘叫就顯得特別驚人,連林子裡的鳥都驚飛了一大羣。
寬哥本來已經痛極,那個漫不經心的年輕人居然還有閒心在一邊給小川子配音,小川子弄他一刀,他就在旁邊補一句。
“老子跟了你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居然這樣就把我殺了!我讓你殺我!讓你殺我!”
“老子不要紙錢!老子要的是真錢!老子要你給我燒紙錢!要你給老子燒紙錢!”
“我妹妹長的漂亮關你屁事!要你照顧?老子要你照顧!要你照顧!”
“沒什麼要說的了!老子就是要捅你!就是要捅你!”
大漢:“……”
小川子這幾刀下去,基本把寬哥劃的亂七八糟,基本已經不能稱爲是一個人,現在可以說是兩個半邊人,或者四個半邊人。
眼見這個寬哥已經絕無生理,小川子卻愣是沒有給他致命一擊,拼盡全身力氣轉頭就給段天道跪下了,‘鐺鐺鐺’連磕了三個響頭。
段天道打了個哈欠:“這三個頭我受了。如今你大仇大恩都報了,安心上路吧。”
小川子本來準備往地上一躺,就安安心心去他媽滴,轉頭又爬了起來,拼命從內衣荷包掏出一個小紙包,使勁塞進段天道的手裡,又跪下‘鐺鐺鐺’磕了三個響頭,這才心滿意足的往地上一躺,安安心心去他媽了。
段天道看着手裡那個帶着血的小紙包,眼睛一亮,嘿嘿笑道:“算你上道,雖然你磕了頭,可是幫你報仇多少還是要收點什麼才合規矩。”
他正打算把紙包打開看看是啥好東西,在地上也準備去他媽的寬哥突然笑了。
嗯,沒錯,是真的笑了。
雖然滿身是血,身體又是一個部分一個部分的,笑的聲音好慘,但他還是笑了,笑的滿嘴的鮮血拼命往外噴,還在笑。
段天道攤了攤手,這典型的神經病嘛,別人迴光返照還乾點正經事,你丫迴光返照就光笑了,他也不打算跟這個要死的神經病計較,揮了揮手:“拜拜。”
說完轉身就要走。
大漢突然就不笑了,他笑的這麼厲害,其實一多半就是想要讓段天道來問他笑個什麼勁,哪知道人家根本就不問,可是就算別人不問,他還是打算要說,所以少笑幾聲,還能節約點體力,急忙道:“我想起來了,你肯定就是白天小川子說的那個年輕人!”
段天道嘿嘿一笑,轉過身來,朝他豎了個大拇指:“有眼力!”
看來這是要交待遺言的節奏啊!
小川子都有東西給啊,這個看起來好大的大漢,說不定懷裡的紙包比小川子還要大呢,不要白不要啊。
可惜這大漢一點都沒有要掏紙包的意思,說着說着話又笑了起來:“既然你出手相救,那馮老頭他們肯定就是你的朋友了,真可惜,你雖然殺了我們,回去的時候也得順便幫馮老頭他們收屍了!哈哈哈!咳咳……”
段天道一聽就炸了!
罵了隔壁的!
搞了半天你就是說這個?紙包都沒有一個啊?
他飛起一腳就踹在大漢的腮幫子上:“你搞清楚,你們不是我殺滴!小川子是你殺滴,你是小川子殺滴!”
大漢連身上都不齊活了,哪裡還感覺得到痛,只是這一腳太兇,嘴巴發麻,弄得他想說話也說不出來。
段天道也不管他痛不痛,又飛起一腳踹在他肚子上:“老子告訴你,老子算無遺策,不安排好能過來找你?不管你丫去了多少人,現在肯定都在跳舞,你信不信?”
大漢其實這個時候已經可以說話了,但卻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他派去的人在跳舞?
這個絕逼已經突破了他想象力的極限啊!
殺殺人跳跳舞,那是電視劇啊!
雖然他還想笑,但是看着完全沒有着急要走的段天道,不知道爲什麼就覺得他說的肯定是真的,只好嘆了口氣:“老子都要死了,你還踹?”
段天道飛起一腳就踹在他鼻子上:“老子想打人,管你死不死?”
大漢:“……”
本來一個人都要死了,也沒多少事值得在乎,但是面對這樣一個瀟灑淡定,百無禁忌的惡魔,他還是忍不住心裡涼颼颼的。
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人?
小川子說的……
是真的!
他就不是人!
段天道終於不踹了,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兩聲:“吶,現在反正我們已經兩清了,如果你有什麼小紙包之類的東西,可以掏出來了。”
已經要死的着急的大漢心中一時間百感交集,也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索性把頭一歪,就去他媽滴了。
段天道登時忍不住大怒,飛起一腳踹在大漢的頭上:“媽滴!紙包都不給一個!真小氣!”
死掉的大漢:“……”
其實小刀子是主動請纓去幹掉馮老頭和楊子浩的,他可沒有小川子這麼警小慎微,他滿心都是野心和慾望,在動手之前,他還專門越過寬哥給老闆打了電話,就是爲了暗示這個功勞是自己一個人的。
殺掉這兩個人對老闆的意義有多大,所有人都很清楚。
只要自己成功,香車美女夜夜笙歌的生活,指日可待!
這是一個極好獨立門戶的機會!
作爲一個殺手,誰不向往這樣的生活?
要弄清楚目標的住處更是輕而易舉,兩百塊錢加一個謊話就解決了。
小刀子的身材比小川子更矮,更瘦小,所以更加靈巧,換了一身黑衣隱藏在夜色中,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
知道馮老頭選擇的是一個獨院,小刀子就笑了。
這是一羣****,真的,要是這院子裡住滿了人,自己行動起來還要縮手縮腳,唯恐驚動了誰,可包個獨院,這就是想死的着急了。
你就是在這慘叫個一晚上,也不一定有人能聽見。
他就趴在這院子對面的大樹上,在夜色中潛伏了很久,雖然小川子的話他完全不相信,但他還是覺得避開那個年輕人會比較好。
所以他一直等着,看着那個年輕人進了一個女孩子房間,足足兩個小時沒出來,估摸着這時候早就睡的屁滾尿流,才小心翼翼的溜下樹,熟練的用小刀撬開院子的木門,返身輕輕關上,靈巧的朝馮老頭的房間摸了過去。
馮老頭的年紀最大,反抗的力道最小,殺起來最容易,殺完再去殺楊子浩,如果一切順利,可以順便把那個年輕人也幹掉……
一想到這裡,小刀子的眼睛就忍不住‘唰唰’的放綠光,其實那個年輕人殺不殺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兩個好漂亮的小妮子,今天晚上自己說不定還能……
小刀子沒有想完。
來不及。
因爲這一聲‘嗖’來的太快了,快得超越了他的思維,他只是一個本能的倒空翻,就朝後滾了一圈,就見自己剛纔站立的地方,插着一支好大好長好可怕的箭矢!
這支箭矢是如此的霸氣,小刀子就是不用想象力都能猜出這東西貫穿自己身體的情景!
他忍不住就嚥了口唾沫,艱難的擡起頭。
不知道什麼時候,庭院中央那顆大樹的後面,轉過一個人來。
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光頭大漢。
這個光頭大漢的身上,還揹着一把比他好大的弓箭,樹樁子下面滿滿當當的放了十幾簍箭矢。
這個大漢……
是哪裡來的?
糟糕!
中陷阱了!
小刀子是很靈巧的,在突然感覺到不妙的前提下,立刻沉身,打滾,猶如一隻靈巧的兔子,就朝門口衝過去!
“嗖!”
還是這個聲音。
小刀子二話不說就站住了,額頭上的冷汗猶如尼加拉瓜大瀑布一般滾滾而下,這支幾乎一人高的箭矢,就這麼顫顫巍巍的插在自己面前,自己如果再往前一步……
但他是小刀子。
小刀子是很靈活的!
他只是隨手擦了擦汗,就突然換了個方向疾衝而去,像一隻還沒有中箭的小兔子!
這個庭院是有後門的!
“嗖!”
這個聲音很穩定,從頭到尾都沒什麼變化。
但是小兔子還是不得不站住了。
大漢的弓箭就像是長了眼睛,總是落在自己面前寸許之地,毫無疑問要是自己的反應慢了那麼一點……
但他是小刀子!
“嗖!”
小兔子!
“嗖!”
大兔子!
“嗖!”
老兔子?
還是“嗖!”
足足半個小時,小刀子就在不停的切換自己的兔子狀態,但不管他變成純種的還是雜種的兔子,卻永遠也沒有辦法逃離光頭大漢準確可怕到了極點的準星。
這個時候,就算小刀子是個傻兔子,也知道這個大漢純粹是在耍着自己玩了。
兩條大腿因爲劇烈奔跑而隱隱開始抽筋,小刀子只覺得這時候你就是射死我,我也不跑了,他長嘆一聲,就打算開口求饒。
“嗖!”
這支箭從準確的擦着他的頭皮掠了過去,小刀子:“……”
就見大漢放下弓箭,在嘴邊豎起一根手指,輕聲道:“噓!別說話,他們都睡了。”
小刀子:“……”
大漢很滿意小刀子的通情達理,衝他揮了揮手,小聲道:“咱們繼續。”
小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