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基地大廳,是一個橢圓形的金屬建築。
大廳中央,是一個獨眼海盜的金屬雕塑。
這個矮壯的海盜,手裡提着一把彎刀,滿臉猙獰,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
在他的底座周圍,是幾排線路陣列,管道半露在地面上,向四周的艙房,環境平衡和維生系統提供着能源。
兩層高的艙房外,是一圈欄杆圍成的走道,通過金屬樓梯和大廳相聯。金屬艙壁被一排排銅釘釘在樑柱之間,上面沒有絲毫的粉飾,只有一些稀奇古怪地海盜塗鴉。
誇張地創意,奇形怪狀地裸體女人,海盜的生活,看起來就和這些塗鴉一樣一塌糊塗。
鏡頭裡,基地大廳的人越聚越多。
在得到這個糟糕地消息之後,原本熱火朝天地戰艦修理。補給以及海盜基地地清理工作,現在都停了下來。
戰士們面色沉重地站在一起。
他們的手中還拿着扳手,手裡還殘留着黑黑的油漬,他們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打溼了,在暖氣中霧氣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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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大廳一片死寂,有一股憂傷地情緒在無聲無息地蔓延着。
唐心能在鏡頭裡清晰地看到戰士們臉上的茫然,能深切地感受到一種悲哀,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無可奈何的絕望。
誰來告訴這些遠離祖國的戰士。他們該何去何從?
誰又來告訴自己,自己該何去何從?
現在回想當初,看着那些華夏青年涌到徵兵處報名,看着一支支部隊義無反顧地爲了保家衛國進入軍營訓練時,是多麼地熱血。
自己曾經一次次地夢想着作爲一個戰地記者。
跟隨在他們的身後,用攝像機,記錄下華夏地勝利場面……
而現在,自己卻只能躲在這個大海深處的海盜基地裡。用攝影機記錄下戰士們地迷茫和蒼涼。
這裡沒有的熱血。也沒有激烈的戰鬥,所有地夢想。都在得到華夏的消息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軟弱的扛着攝像機。唐心發現,自己的理想在殘酷的現實面前。竟然是這麼地不堪一擊。
什麼戰地記者,什麼用手中的攝像機記錄歷史。
看看這些鏡頭,自己不過是幹着魯賓遜在木樁上刻下日期同樣地事情。
以前在電視上看得那些史料,反覆播放地那些激動人心地畫面。
那些激烈地,波瀾壯闊地戰鬥畫面。
其實不過是浪漫主義者對戰爭的提煉,只有當真正踏上戰場,才發現,這血色地浪漫是這麼地殘酷,這麼地單調,這麼地讓人痛徹心扉!
這麼的複雜……
漫無目的地翻看着以前地鏡頭,唐心在觸摸屏上的手指漸漸停了下來。
屏幕上,那個方楚天滿臉猙獰地怒吼着,沒開音量的屏幕上,依稀能分辨出他罵的是什麼……
唐心搖了搖頭,她始終無法把這個粗俗地方楚天和華夏英雄聯繫起來。
打開音量,她記得,接下來地方舟號,在方楚天的怒吼聲中,就那麼衝了上去,橫在了縱橫交錯地炮火中間。
那時候的自己,是沒有絲毫膽怯的。
在那種頭腦一片空白的狂熱氛圍中,自己緊緊地抱着攝像機,記錄着主控室裡發生的一切。
畫面裡,一片嘈雜……
通訊員在給旗艦發信號,觀察員在聲嘶力竭地狂吼,雷達員一次又一次地在干擾中罵罵咧咧地捕捉着信號。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着一股不正常地赤紅。
後來,戰艦加速,猛然撞上了敵人驅逐艦的尾部。
轉向,加速,脫離……和當初逃出生天的那一刻一樣,再看當時的畫面,一種過電般地感覺麻遍了唐心全身。
畫面上,所有人都跳了起來,擊掌相慶!
唐心擡起了頭,四處張望,她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見那個方楚天了。
在這個時候,那個讓人總是看不透的死方楚天在幹什麼?還在那些海盜身上榨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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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戰士們的目光,唐心看見了王大亮。
這位領導着方舟號的艦長,面沉如鐵抽着煙。在他身後,幾位戰艦軍官,同樣面色深沉地肅立着。離他們不遠處,是電梯的門口。
圓形地電梯門廳裡,一個華夏士兵無精打采地用手勢指揮着幾輛貨運車將小山一般的金屬彈藥搬上軌道拖車。
有意無意地,每隔幾秒鐘,王大亮,幾位軍官以及大廳裡所有的戰士,都會擡頭去看懸浮電梯的指示燈。
可是,指示燈一直是紅色的故障標誌。
他們焦慮而失望地收回目光,過上一小會兒,又重複一次。而對於身旁那幾部一直敞開門的電梯,他們連看也沒看一眼!
聚集在大廳裡的人越來越多,除了方舟號地戰士。還有阿黛絲號地那幫走私者,他們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也靜靜地站在人羣中。
只有一個人不在,就是那個方楚天。
那個指揮着方舟號,奇蹟般地逃出生天,那個註定將在華夏軍史上留名的平民英雄。
他在哪裡?
基地大廳裡,依舊是一片寂靜。
王大亮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煙,不時看着那部緊閉的電梯發呆。
氣氛在異樣地沉寂中,顯得有些壓抑。
戰士們看着自己地艦長。
他們知道,艦長和他們一樣,在等待那個人的出現。在這樣的時候,那個營救了百合號,締造了無數奇蹟又帶着自己死裡逃生來到這個基地的人,或許能夠告訴大家,未來,應該怎樣做。
漫長地等待,已經演變成了一種期盼。
迷茫而絕望的情緒,需要一個人,用他的聲音來驅散。
所有人都靜靜地等待着。
直到電梯的指示燈,由紅色,變成了綠色。
看着電梯一層層往上。整個大廳忽然輕微地騷動起來。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涌了過去。
唐心把攝像機的鏡頭,對準了電梯門口。
不管怎麼樣,她需要履行自己的職責。戰爭,已經失去了浪漫,或許,還會剩驚喜。當塵埃落定的時候,回頭來看,一些小小的細節,也許就是命運的轉折。
現在,應該做的,就是記錄下這一段歷史。
電梯門打開了。
隨着一股翻滾的煙霧,頭髮亂做一團,衣領大敞的方楚天,紅着眼睛走了出來。他的手上,還握着一張皺巴巴畫滿了奇怪符號的紙。他把那張紙抓得那麼緊,彷彿握着一根救命地稻草!
“方上校……”王大亮迎了上去:“我們……”
段天道擺了擺手。
和他以往嘻皮笑臉的神情不一樣,現在方楚天那張鐵青地臉上表情異常地猙獰。
在衆目睽睽之下,方楚天筆直地向唐心走來。
看着鏡頭裡方楚天越走越近,唐心不禁有一絲慌亂。他又想幹什麼?
方楚天從唐心身邊擦身而過,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唐心身旁那尊巨大地獨眼海盜雕塑身上。
“海盜的身份,註定了海盜的財富儲藏方式……除了少部分在自由港的股票,存款以外,大部分都以貴重金屬的形式,儲藏在基地裡。”
基地裡,響起了段天道的聲音。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對着所有人講話。
“和已經貶值的黃金珠寶不一樣,現在是貴重金屬的時代,有商品供應的金屬一般來說是有價格的,即使最貴的金屬也不過一克幾百元。但一些不常用的,尤其是那種特殊的金屬,如鍀,一種人造金屬。鍀的主要來源爲反應堆中鈾裂變產物。鍀和鍀鉬合金具有良好的超導性質。1960年以前,鍀只能小量生產。”
一番解說後,段天道轉過身。看着跟在他身後的王大亮道:“現在的一克,市場價是兩千八百美元!”
不知道爲什麼,這完全與期待中無關的講解。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掀起了一股難以名狀地波瀾。
大家專注地看着方楚天用手指着的獨眼海盜雕塑。聽他接着道:“這個三米高地雕像,身體是價值不菲的鉻合金。而他的頭部,全是用純金屬鑄成的。”
“讓我們來算算。”方楚天板着手指。
“一公斤雕像的頭部,就值好幾個億!”
在所有人計算出結果之前,方楚天就給出了答案。
“一艘方舟號,造價折算下來,也不過才九千萬人民幣而已。一艘米國狂鯊級重型巡洋艦,造價也不過才四億美元!可以說,紅鬍子海盜團數十年的積蓄,全在這個海盜雕塑地頭上了!”
大廳裡靜靜地……
凝視着獨眼海盜雕塑地頭,方楚天忽然間滿面猙獰地哈哈大笑。
他幾乎笑彎了腰:“這個雕像!夠我們在自由港採購足夠的物質,夠我們把這裡,變成一個軍事基地!我們雖然沒有軍工企業,沒有裝備,可是我們有錢,有戰士,有最優秀地研究員!”
“如果我們成爲海盜,整個自由世界,都將是我們的……”方楚天狂熱的聲音,在大廳裡迴盪着。
所有人都被方楚天的話驚呆了。
“列祖列宗保佑我們。給了我們這樣一個基地。給了我們海盜的寶藏。”
段天道大笑着:“他們不是斷了我們回家的路麼?他們不就是想讓我們走投無路麼……他們,不是想看着老子們死麼?”
“呸!”方楚天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從現在開始,這裡將是華夏的國土,是華夏的一部分,神聖而不可分割!我們,就站在我們祖國的土地上。”
“我們的國土……”所有人都呆呆地念叨着。
“華夏和平了很多年,可是,這個國家的血液,從來不曾冷卻。爲了這個國家,有許多人死去了。未來,我們也會是其中的一員。即使我們被拋棄了,可我們至少還站在華夏的土地上,和敵人血戰到底!”
“血戰到底!”這四個字,讓所有人忽然之間熱血。
“那些敵人還在四處尋找我們的蹤跡,遲早會想要把我們挖出來吃下去!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但我們遲早會知道!等我們知道的時候,我們只有用一種方式去報復!”
什麼方式?所有人都捏緊了拳頭。
“搶劫!”
整個大廳,隨着方楚天的答案一片混亂。
“對!搶!”
“搶那些想要我們死的混蛋!”
“還有那些海盜!”
這個惡毒的念頭,讓所有絕望和迷茫的情緒一掃而空。段天道的話,彷彿在迷霧中點亮了一盞明燈。
“告訴巴巴羅薩和他的手下。”段天道對眼睛發亮的王大亮道:“咱們豁出去了,跟他們說,要麼,被集體槍決。要麼,跟着咱們當這片海域最狠的海盜!”
“我們的部隊叫什麼名字?”王大亮問道。
“悍軍!”段天道擲地有聲,全然不知道,自己猙獰的土匪形象,已經被一旁目瞪口呆地唐心拍了個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