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多長時間?”哈里曼開口問道。
“二十分鐘。”任商回答道。
被沒收了所有隨身物品的他們連時間都不知道。任商從一進禁閉室就開始以數數計算時間。對他們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難熬的折磨。
不過沒有人後悔。
用華西的話來說,如果時間倒流,他還會毫不猶豫地再揍那幫北約記者一次。
“你們說,現在外面怎麼樣了?”聽到還有二十分鐘結束禁閉,哈里曼和華西都來了些‘精’神。華西擡起頭來,問道:“咱們會輸嗎?”
哈里曼和任商對視一眼,都苦澀地搖了搖頭。
他們不知道,當自己走出禁閉室的時候,這場幾近註定失敗的戰役,是否已經塵埃落定。更不知道,那些英勇的華夏官兵,將會有多少人犧牲在這片海面下。
沉默中,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房‘門’打開。
從地上跳起來的三人驚訝地發現,竟然是船長親自打開了房‘門’。
“怎麼樣了?”哈里曼緊緊地盯着船長。雖然是這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下令將自己等人關禁閉,可哈里曼知道,這是一個同情華夏的中立者。關自己禁閉,只是公事公辦而已。在這艘中立船上,他必須爲每一個乘客負責,不能偏袒自己。
身材魁梧的船長靜靜地站在‘門’口,目光從三人臉上一一掠過,眼神複雜。
“我不得不承認。”船長聲音低沉:“華夏打得很頑強。”
頑強?
聽到這個字眼三個人的心下都是一沉。
“中央島嶼上空的戰鬥持續了四十多個小時。現在北約運輸機已經進入了那裡。”船長的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原本我以爲北約人登陸後,華夏軍會選擇撤退,可是沒想到,他們的攻勢比之前更加猛烈。恐怕他們是沒打算活着離開這裡了。”
船長的話,就像一根針狠狠刺在哈里曼等人的心頭。
“至少他們還沒輸!”哈里曼嘶聲道。
船長看着哈里曼,點了點頭,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他們打得很漂亮。從頭到尾,我沒有看見北約人佔到他們什麼便宜。不僅如此,北約的外圍防禦鏈還被他們扯得七零八落。這在戰前,恐怕是誰都沒有想到的。”艦長誠懇地道:“我很敬佩你們華夏的這位指揮官。也敬佩你們的每一個軍人。這樣的艱苦的戰鬥,能拼到這個地步,即便是最後輸掉這場戰爭,你們都可以爲他們感到驕傲。”
“另外,告訴你們一個消息。”船長說着,微微一笑:“剛剛我過來的時候,切爾達的旗艦向華夏艦隊發送了明碼信號。切爾達要和華夏指揮官通話。通話是公用碼,我們也能夠接收。”他側開身體,讓開大‘門’:“趕緊去觀戰室吧。”
切爾達要和華夏指揮官通話?
聽到這個震驚的消息,哈里曼三人哪裡還站得住。船長的話還沒落地,他們就已經衝出了禁閉室,拔‘腿’向觀戰大廳飛迸。
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疑問。
“切爾達,他想說什麼?”
北約旗艦指揮大廳裡,氣氛凝重而壓抑。
忙碌的北約參謀們都停了下來,凝神屏息地注視着指揮台上那個英‘挺’偉岸的身影。
回想這四十多個小時以來的戰鬥,每一個人都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心頭的沮喪和震動。
當初戰
機集羣在中央島嶼周圍遊移,耀武揚威地試圖引出華夏艦隊的時候,可沒有人會想到,這一仗竟然就打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直到此刻,大家都還想是做夢一般。不時就伸手掐掐大‘腿’,疼得呲牙咧嘴也不敢相信佔據兵力優勢的北約艦隊,居然在以名將卡內基領銜,班寧,基恩斯和卡德爾各自坐鎮一路的情況下,不但沒有在對方手裡討到一點好處,反而被壓在防禦鏈上揍了個飽。
各種各樣的傳言早就在艦隊中流傳開了。
拋開一些無稽之談,有一條傳言最被衆人認可。
大家聽說,華夏之所以在雙星角走廊戰敗,並非黃勝天不是切爾達大將的對手,而是因爲老‘奸’巨猾的黃勝天要‘誘’敵深入。
別看華夏艦隊在雙星角撤退時損失了不少戰艦,一路狼狽而逃,甚至丟掉了中央出海口這個天險。
可事實上,一切都在那個老人的控制之下。
現在,毫無疑問,一定是黃勝天出手了。
通過這四十多個小時以來防禦鏈上的幾百次大小戰鬥,就連傻子也能看出來,論計算,玩戰術變化,卡內基他們根本不是對方指揮官的對手。
無論卡內基他們用什麼戰術,對方那位指揮官,總比他們快上一拍。
一開始,大家還以爲是參謀部提供分析和計劃建議動作太慢。可後來大家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好多場被人家吃得死死的戰鬥,都是由己方先發動,對方只是接招應招而已。可一‘交’手己方就跟不上節奏了。算了又算拿出來的作戰計劃,幾個戰術變化下來,就成了廢紙。艦隊被對方牽着鼻子‘抽’着屁股打得團團轉。
就好像兩個人下棋,自己這邊還沒有想要下一步怎麼走,對方就已經想到了十步以外。
若真是下棋倒也還好。畢竟對方再怎麼厲害,一次只能落下一子。就算他算到了一百步外也得按照規矩來。
可是這卻是戰爭,沒什麼一人走一步的遊戲規則。等到這邊絞盡腦汁拿出個主意來思考成熟計算清楚的時候,人家早已經打出一整套拳拳到‘肉’的組合拳來了。
打到後面,大家明顯發現,班寧等幾位名將,全然沒有了什麼自信。指揮猶豫遲疑,縮手縮腳。別說條件相等的戰鬥不敢大膽投入,就算是己方佔着優勢,也是一副小心翼翼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模樣,全然沒有一代名將的風采。
班寧,或許大家可以說是被悍軍在墨提斯海域給打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情有可原。可就連卡內基,卡德爾和率領着米國最‘精’銳的夜軍的基恩斯竟然也這樣,就難免讓人心生恐懼了。
能把卡內基他們打成這樣的人物,這個世界上除了黃勝天還能有誰?
傳言一出現就迅疾在北約艦隊中流傳開來。
一開始相信的人還少。
可隨着戰局的進行,這個傳言就越來越有說服力,流傳也越來越廣。
等到蘇斯艦隊攻入白蘇斯和蘇斯保皇區的傳言不可避免地流傳開時,再沒有人對黃勝天‘誘’敵深入的猜測有半分懷疑。
一時間整支北約艦隊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明白,到這個時候,切爾達不出手已經不行了。
切爾達負手而立。
指揮大廳鴉雀無聲,眼前的通訊屏幕,也還是一團漆黑。
他微微皺着眉頭靜靜地等待着。等待那位打了一場漂亮戰役的華夏指揮官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和下面的官兵們不一樣,切爾達從來都不認爲這場戰役是黃勝天指揮的。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黃勝天的指揮風格了。
雖然這個人在許多戰術變化的細節處理上有黃勝天的影子,可是他完全能判斷出來他們卻絕不是同一個人。
相較於黃勝天,這個人的指揮風格少了一份老辣,卻多了幾分天馬行空;少了一份厚重,卻多了幾分邪氣。
而更重要的是,這個人擁有就連黃勝天也沒有的強大的計算力。
“真的是你嗎?”想到穆爾之前的報告,切爾達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如果穆爾的判斷是正確的,那麼切爾達必須承認,儘管自己一再拔高那個方楚天的威脅程度,可最終自己還是小看了他。
不知不覺之間,那個以擁有人工智能而走進自己視線的方楚天,已經成長成了一個完全有資格和自己‘交’手的指揮官。
回想這四十多個小時以來的戰鬥,切爾達心情複雜。雖然他沒有出手,可是戰場上的每一個變化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對手展現出來的指揮能力幾次讓他震驚地從指揮席上站起來,繞室疾走心‘潮’難平。
卡內基他們沒有犯錯誤。
之所以打成現在這樣的局面,全是對方指揮官能力所致。
到這個時候,切爾達才警覺,雙星角之戰過後,自己似乎鬆懈了太多。
對手分兵截斷後勤通道,強攻法克蘭,乃至蘇斯倒戈出兵,一步步從容佈置。而原本一直保持着警惕的自己,卻在戰勝黃勝天之後,揮軍直入中央海域。
以爲拿下中央島嶼,勝利便唾手可得。
想到這裡切爾達嘴角不禁勾起一絲苦笑。
不知道爲什麼,在等待那位素未謀面的華夏指揮官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黃勝天。
如果對手是黃勝天,如果這是在雙星角走廊戰役之前,他一定不會放鬆警惕,也一定不會給對手這樣的機會。
可黃勝天敗了。
在他失敗之後,另一個人,卻將一場原本毫無懸念的殘局,一步步走到現在,似乎已經有了翻身的可能。
從天網態勢圖上看,此刻的北約外圍防禦鏈,已經是名存實亡。雖然班寧,卡德爾和基恩斯還頂在華夏軍的四個攻擊箭頭前面,可是戰局與其說是北約阻截對手,倒不如說是互相糾纏。
華夏的這四個戰艦集羣衝不進內圈,北約的防禦艦隊也脫不開身。這樣一來……
切爾達擡起頭,看着中央天網主屏幕的遠視儀畫面。
透過那被撕扯得漏‘洞’百出的防線,他看見一直處於後方的悍軍艦隊,已經緩緩壓上。
這就是最後孤注一擲的機會吧?
他扭過頭。
身穿白‘色’連衣裙和紅‘色’小皮靴的小‘女’孩,就站在自己身旁。
她仰着頭,看着天網屏幕。一雙如同水晶般清澈‘迷’人的大眼睛上,長長的睫‘毛’高高翹起。小巧可愛的瑤鼻下,粉紅‘色’的嬌嫩嘴‘脣’緊緊抿着,看起來帶着一點倔強。
“你說,他會接受對話嗎?”切爾達問道。
‘女’孩思考着,沒有說話。
良久,她才微微蹙着眉‘毛’,有些不確定地點了點頭。
切爾達微微一笑:“或許,她也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