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
西頓之光號上,一名作戰參謀走進自動門。在快步通過指揮室窗邊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了腳步,目瞪口呆地看着舷窗外。
在他的面前,數十名參謀呆呆地站着,如同一尊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整個指揮大廳裡一片死寂。
天網控制檯前,指揮台上,所有的人都彷彿被施了定身魔法。一些人仰頭看着天網屏幕,一些人看着舷窗外,一些人張大了嘴。
每一個人臉上的血色,都正和剛纔大廳裡的喜悅激動氣氛一道,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此刻戰列艦集羣的第二次齊射纔剛剛完成,主陣還在向悍軍的航母集羣逼近。指揮大廳正中央的天網大屏幕,也只看見遠方一團團五彩斑嫺的光芒。
悍軍母艦的殘骸,就在這光芒中翻滾着。一個個黑色的殘骸,就像是太陽中的黑子,在刺眼的火紅光團中若隱若現。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成千上萬的戰機,已經自那火紅的雲團中升騰而起,鋪天蓋地地向着主陣所在的位置飛來,而在這些宛若蝗蟲一般的機羣背後,無數藍光從那些殘骸身上亮起來。
先是一點一點,旋即就密密麻麻。
“轟!”西頓之光號聲巨響中劇烈地震起來,燈光在急劇地閃爍着,天網控制檯的損管系統發出淒厲的警報聲,戰艦結構平面圖靠左舷偏前位置的一個區域被敵人的戰機導彈命中,不斷地閃着淡紅色的光芒。
還沒等大家從踉踉蹌蹌東偏西倒中站穩身形,數十架悍軍戰機已經穿過了前方戰列艦的旋轉炮塔交織的火力網,向着西頓之光號艦橋的正面舷窗撲來。
母艦的旋轉炮塔怒吼着,拉出一條條炮彈光彈光鏈,迎向悍軍戰機,而那些悍軍戰機也驟然散開,或翻滾着,或翩然向上,或俯衝,或側身,在交織的炮彈光中一邊閃避,一邊向着西頓之光猛烈開火。
當西頓之光在悍軍戰機的打擊下搖搖晃晃時,護衛母艦的吸血鬼,也衝後面衝上來,絞入了悍軍的攻擊機羣之中。
雙方的戰機如同海島上驚起的海鷗,驚鳴之後,騰空而起,遮天蔽日。每一架戰機都如同閃電一樣快。
它們從舷窗邊一掠而過,旋即就能從艦首飛到艦尾。它們互相追逐,互相開火。只要死死咬住對手,就不願意放開。
它們的推進器噴射的光,在大海中忽明忽暗,拉出一道道蜿蜒的飛行軌跡。那一條條****的炮彈和四處亂射的導彈,隨着它們的蝙躚飛舞,在空中捲成一團亂麻。
天吶!
作戰參謀手中的一份文件跌落地面。
他目瞪口呆的目送着兩架戰機追逐着,從落地舷窗邊掠過,消失在西頓之光號凸出的副炮短翼後面,然後猛然回頭,向指揮台看去。
指揮台上,謝爾頓靜靜的站着,面無血色。
那一向高大挺拔的身影,此刻卻微微佝僂着。西頓之光號航母四周激烈戰鬥,並沒有讓他擡頭看上一眼。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盯着眼前的戰術電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遠方,那火紅雲霞中的一道道藍光裹着的一個個黑點,正飛快地向着這邊逼近。
那不是所謂的殘骸,那是一艘艘巡洋艦或驅逐艦大小的戰艦!
是的,是戰艦!
它們的尾部有推進器,有裝甲,有飛行短翼,有主炮,有轉向推進器所有的特徵無一不在顯示,這些殘骸是一艘艘戰艦!
除了三艘航母還保持着原來的形態,拖在後面從容地回收和釋放着戰機之外,剩下的十八艘悍軍航母,已經裂變成了數百艘這樣的戰艦,組成了一支集團規模的完整驅巡集羣!
這是一個陷阱,一個完美的陷阱。
謝爾頓緩緩地坐倒在指揮席的椅子上。他的兩條長腿,已經無法再支撐他的身體了。
他明白自己被敵方指揮官給玩弄了!
當自己以爲悍軍的航母已經將戰機派到了周邊的其他戰團,身邊只有一小部分戰機的時候,對方其實在這一路的追擊過程中,一直在利用多回收少釋放來隱藏戰機。
而當自己以爲對方的航母在缺少其他戰艦的保護下,只是可以隨意攻擊的目標時,卻不成想,那些航母竟然可以分裂成一艘艘戰艦!
謝爾頓無聲地慘笑。
他當然知道,歷史上有多少場海戰,是因爲驅巡集羣最後殺入敵人的本陣而取得勝利的。
那簡直比天上的繁星還多。
無論是迂迴還是兩翼前出,無論是層層遞進還是利用短距離躍遷進行偷襲。只要被對方的驅巡集羣殺進本陣,火力強大卻笨拙的戰列艦,就是一隻只被豺狗包圍的水牛!
看着那些突進速度極快,眨眼間已經已經近在咫尺的殘骸,謝爾頓覺得自己像一名用盡心力去下一盤棋的棋手。
在自己認認真真地走出一步步好棋,並在最後關頭把對方將死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原來可以把國王變成皇后,可以在棋盤上無限制地擺滿他的子,可以在手裡抓五十二張大王,可以用衝鋒槍跟捏着水果刀的自己決鬥!
這種憋屈感就像一塊石頭堵住了嗓子眼,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的目光,緩緩掃向四周。
整個指揮室裡,鴉雀無聲。
顯然,所有人都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從天堂到地獄的落差,足以讓任何一個人發瘋。
就在幾分鐘前,指揮室裡的人們還意氣風發,所有人都在爲即將取得的勝利激動,每一個人都走路帶風,每一個人都認爲已經將戰役的主動權重新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每一個人投向指揮台的目光,都充滿了敬意。
可是,幾分鐘後,他們都變成了一個個雕塑。
對方的航母可以分裂成戰艦?
這是一個多麼可笑而又可悲的事實!
命令本陣加速後撤,命令驅巡集羣轉而切斷對方航母的後路,命令本陣迎上去原本以爲這是自己佈下的陷阱,卻沒想到這是在按照別人的劇本自動走進別人的陷阱!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這裡的所有人感覺剛纔那個眼睛放光滿臉通紅,吼叫着衝鋒,吶喊着戰鬥,準備着迎接一個輝煌勝利的自己……
像一個傻子!
“轟!”又是一聲巨響,西頓之光號再度搖晃起來。
眼前更多的悍軍戰機衝過了戰列艦炮塔構築的火力網,加入了航母周圍的戰團。
護衛西頓之光號的吸血鬼戰機,因爲寡不敵衆,一架接一架地被擊落。
而西頓之光號遭受的攻擊也越來越多。
母艦上的旋轉炮塔,已經全力開火了,旁邊的戰列艦,也靠了過來,試圖採用傳統的球形護衛模式,在母艦的周邊海域形成一個圓球,擠壓悍軍戰機的飛行空間,用交叉火力將圓球內的空間封死。
可是,敵人的戰機太多了。
而對方的戰艦,距離也太近了。
一道刺目的白光,在西頓之光號的正面舷窗外,如同一條光帶橫着拉扯開來,驟然由短變長,衝出舷窗左右兩端,然後才化作一個立體的球形光團,擴散向整個世界。
那是一艘戰列艦被悍軍已經衝到面前的驅巡集羣用集中火力瞬間打爆的場景。爆炸的衝擊波,將戰列艦的殘骸如同流星雨一般射向西頓之光號。
聽着那噼裡啪啦打在艦殼裝甲上的聲響,看着主陣地戰列艦集羣之間,如同狼羣一般的悍軍戰艦,所有人都扭頭看向謝爾頓。
“命令……”謝爾頓艱難地道:“鷹一艦隊,鷹三艦隊,獅一艦隊,獅二艦隊各自爲戰。命令驅巡集羣儘量脫離戰鬥,自由返航。命令,榮耀獅號戰列艦分隊,近衛軍勇者號戰列艦分隊,火之旗號戰列艦分隊斷後掩護。”
他一臉鐵青地閉上了眼睛,沉重地擺了擺手:“我們撤退!”
參謀們沉默地執行着謝爾頓的命令。
如果在十幾分鍾之前,這個命令是毫無疑問的正確。
可是現在,還撤得了麼?
“想跑?”看見西頓之光號,在周圍戰列艦的掩護下向後緩緩退去,段天道鼻子裡哼了一聲。
五百輛黑色的橫行機甲,貼在突進的戰艦身上,每一根線條都繃得緊緊的,如同一隻只融入黑暗之中,蓄勢待發的黑豹。
此刻,七艘末世十一艘神蹟,已經分裂爲近八百艘巡洋艦和驅逐艦。這些艦艇組成的龐大突擊集羣,就像大海中的箭魚羣,在熠熠星輝下高速前行。
艦隊的前部,已經如同一把黑色棱子的尖端,扎入了謝爾頓艦隊的戰列艦本陣。
一艘艘擋在前路上的米國戰列艦在數百艘驅逐艦的猛烈攻擊下,迅速崩潰。隨即艦體上爆炸的火光開始此起彼伏。當戰艦的艦殼和裝甲開始四散崩裂的時候,艦體也迅即出現透着火光的裂紋。
再然後,就是爆炸的白光,殉爆並斷裂的艦體。
在數百艘集中突進的悍軍戰艦面前,這個過程很短,短到許多米國戰列艦甚至來不及釋放他們的逃生艙!
陣羣中央,近八千架戰機已經完全絞了進去。這些戰機中的一大半,在圍繞着戰列艦集羣展開攻擊,將一艘艘戰列艦往旁邊趕開,不讓他們支援中央的指揮集羣。而其中的一小半,大約三千架戰機,則在衝擊着後退的指揮集樣。
不到五分鐘,護衛在西顧之光號身旁的四百多架吸血鬼戰機已經損失殆盡,而悍軍戰機已經開始向指揮集羣中的其他護衛艦發動了進攻。
段天道緊緊的盯着邏輯的遠視儀。
屏幕上,三百多架戰機正分成三個三角攻擊編隊,從外圍迴轉過來,各自以不同的角度,向西頓之光號航母飛掠而去。
那是辛曉萌帶領的攻擊編隊,它們就像是大海中的洋流,不管身旁的戰鬥如何激烈,不管周圍有多少戰艦和戰機試圖攔截它們,它們都毫不分心,只專心致志地沿着預定的軌跡,向巨大的西頓之光航母逼近。
在它們的周圍,自然有其他的戰機集羣和敵人纏鬥,爲它們護航。
段天道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驅巡集羣已經完全突入了戰團。
艦隊前鋒艘艘巨大的米國戰列艦之間穿行,攻擊,而搭載着五百輛橫行的中央艦羣,已經距離西頓之光越來越近。
“方楚天,什麼時候動手?”耳機裡,傳來了辛曉萌的聲音。
段天道一邊計算着辛曉萌這一波戰機和西頓之光的位置,一邊計算着自己和母艦的距離。
“艦隊齊射準備,三,二,一!開火!”
幾秒鐘的等待之後,隨着段天道的一聲令下,身下的上百艘驅逐艦和巡洋艦,同時向西頓之光開炮。
白光彙集成一條白龍,掠過大海。
雖然驅巡集羣的火力雖然比不上戰列艦本陣,而西頓之光的前面和身邊,也有數十艘米國戰艦的保護。可是,這次齊射,還是有不少準確地命中了西頓之光。
“萬歲!該看我們的了!”耳機裡傳來辛曉萌的一聲歡呼。
不等段天道下令,已經帶領機羣逼近了西頓之光的辛曉萌,迅速選擇了西頓之光受傷的左舷一個彈射通道附近,作爲攻擊點,下令攻擊。
數以百計的炮彈和數百顆導彈,驟然發射。
一道道炮彈光鏈,聚集在西頓之光上,一枚接一枚的導彈,如同離弦之箭,在其艦體上爆出一團團紅色火焰。
終於,隨着西頓之光艦體上鋼鐵護甲扭曲,左舷附近,被炸開了一個大洞。
“上!”段天道一聲嚎叫!
五百輛黑色的魔鬼機甲,同時開啓了背部的輔助推進器。藉着身下突進的戰艦的慣性,如同閃電般撲向西頓之光的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