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步上通往指揮中心的自動扶梯時,萊茵哈特扭頭看向西面。
搖搖欲墜的夕陽山不是他到這裡來的目標,相較於打通夕陽山協助貝利夫取得這場戰役的勝利,他更希望在一杯香濃得讓人生不起殺戮慾望的咖啡後,得到那個人的消息。
那個段天道……不,現在叫方楚天的將軍。
纔是他畢生的敵人。
走在身旁的蘇斯上將朗曼那油光滿面的臉上帶着志得意滿和興奮,對一切似乎還一無所覺。
看着這張臉,回想着幾分鐘前剛剛得到的消息,萊茵哈特的嘴角勾起一條冰冷如寒流般的弧線。
如果不是怕影響士氣而封鎖了消息,不知道這位朗曼將軍在得知獨眼巨蟒奧布恩及龍騎艦隊在方楚天手下全軍覆沒時,還會不會這麼從容。
萊茵哈特和朗曼的身影消失在臨時指揮部的自動門內。昏暗的營區路燈下面無表情的兩名裁決中隊長對視一眼,不屑地低哼一聲,轉身離開了電子沙盤。
第四中隊中隊長弗里茲*和第六中隊中隊長卡爾馬伊都出身於切爾達麾下最精銳的夜軍。
和所有夜軍軍官一樣,他們來自於貴族家庭是最純粹的帝國至上主義者。
從小接受的教育在軍隊中的養成讓他們的骨子裡充滿了夜軍的驕傲以及對一個如同喪家之犬般投靠帝國現在卻爬上他們頭頂發號司令的華夏人的蔑視,即便他改了一個很米國的名字,卻改變不了他骨子裡的血液。
傑出的軍事才能改造後每秒八十五動標準的機甲操控力,並不能掩蓋這個亞洲人背棄母國的卑劣行徑。
驕傲的米國軍人會不折不扣的服從命令,卻水遠也不會對其產生任何尊敬。
最可惡的是這個華夏人顯然不怎麼明白他的位置。
雖然他是裁決者第二大隊的大隊長,可是第二大隊卻不是他的私人部隊。
原本第四和第六中隊的任務只是和在弗倫索鎮的第五中隊一樣,在總攻發起的時候帶領裝甲集羣完成一次突破而已。
可沒想到那該死的華夏人竟然隨意下達戰鬥命令,投入五個小隊就爲了一個在米國眼中無足輕重的蘇斯上將奉獻的一杯咖啡。
雖然無論從萊茵哈特的佈置來看還是從裁決者的戰鬥力來看,襲擊一條搖搖欲墜的防線刺探敵人的情報無論如何也稱不上危險,可是*和馬伊還是覺得不舒服。
裁決者是米國的戰略部隊,是排名猶在夜軍之上的頂級武裝力量。
這支部隊向來只出現在最關鍵的時刻最關鍵的地方,是精銳中的精銳王牌中的王牌。
任何非關鍵的作戰都是對這支武裝力量的浪費,更何況這場戰役的主角並不是米國人,而是蘇斯和白蘇斯這兩個野心勃勃而又愚蠢透頂的國家。
在這樣的一場戰役中如此輕率地出動裁決者,簡直就是對這支部隊的侮辱。
兩名上校中隊長走向同樣面色陰沉的部下們。
因爲切爾達的命令他們沒有抵制萊茵哈特命令的權利。不過這並不意味着他們就心甘情願的任一個華夏人頤指氣使,如果有機會他們不會介意讓那位英俊的上將出出醜。
一輛越野車飛快地衝進營地,拖着長長的剎車痕跡在兩名中隊長面前停了下來。一名蘇斯參謀跳下車急匆匆地向指揮中心跑去。
“出什麼事了?”*和馬伊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旋即默契地一伸手,拽住了從身旁跑過的蘇斯參謀。
面對兩名裁決者軍官,驟然一驚的參謀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
“長官。”參謀結結巴巴地道:“我軍前線偵察部隊大規模失蹤,前線出擊陣地也遭遇敵人的攻擊,六號陣地軍火庫被毀,四號七號陣地被襲擊,損失慘重。二號陣地的裝甲師二營營部和一個電子排被敵人的一個裝甲連給端了,前線通訊完全中斷……”
“戰場屏蔽?”*和馬伊異口同聲地問道:“敵人出動了多少兵力?”
“不清楚……”可憐巴巴的參謀想到自己要去跟朗曼報告這個壞消息,一張臉如同苦瓜一般垂頭喪氣地道:“前線已經被敵人控制住了,我們根本沒辦法瞭解他們的規模和數量。只是聽說這些傢伙的機甲上有一個悍字標記。”
悍軍?
*和馬伊呆呆的站在原地張口結舌。
良久當兩人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位蘇斯參謀已經跑進了指揮中心。
看着那如同被一隻無形的餓狼追逐的身影踉踉蹌蹌地消失在自動門內,兩位裁決者軍官忽然在緊張的情緒中感到一陣快意。
真正的對手出現了!
而萊茵哈特那讓所有蘇斯白蘇斯士兵歡呼雀躍的預備出擊卻落在了污水裡,濺起讓人噁心的浪花。
對手的動作比他快!
他想到的想要做的,人家已經做了!
這是一封戰書!
當朗曼從沙發上跳起來的時候,萊茵哈特只是靜靜地坐着,端着咖啡,悠悠地攪動着咖啡勺,看那一絲絲乳白色漸漸融入旋轉的深褐色漩渦之中。
貝拉星著名的一角咖啡濃郁的香味向四周蜿蜒瀰漫,一縷縷從滿屋子面色鐵青的蘇斯白蘇斯聯軍參謀們鼻子下面飄過。
指揮大廳數以百計的各式儀器,或閃着燈,或跳動屏幕,或嘀嘀地鳴叫着。前線指揮室那匆忙的腳步聲和永不停止的嘈雜喧囂聲,此刻已蕩然無存。
“萊茵哈特將軍。”朗曼得到前線的情報後,下意識地就轉頭去看萊茵哈特。
夕陽山久攻不下,部隊損失慘重。此刻又來了前線出擊陣地被襲擊,戰場情報被敵人控制的壞消息,他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將萊茵哈特當做了主心骨。
“從敵人襲擊的目標和部隊的損失來看,他們的兵力不超過一個裝甲團。”萊茵哈特放下咖啡杯注視着剛剛輸入了情報數據而變化的天網屏幕,慢條斯理地道:“如果我是朗曼將軍您,我會讓自己的軍隊給他們一點教訓。”
他喝了一口咖啡:“如果前線部隊遏制不了他們,我會有興趣和他們交交手。”
“立刻命令出擊陣地!清掃陣地前沿!”朗曼立刻出了決定,衝身旁的參謀怒吼道:“延遲總攻時間。直到完全掌控戰場主動權!告訴他們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兩個小時之內把這些老鼠給我趕回夕陽山上去!”
“來而不往非禮也。”耳畔是朗曼氣勢洶洶的吼叫,萊茵哈特看了看時間,低聲喃喃自語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指揮機甲搖晃的舷窗外,一團團紅色的光芒從遠方山巒上驟然閃現。
劇烈的爆炸聲一次次地撞擊着山谷震耳欲聾。
“方楚天。”唐心一邊用力的抓住扶手保持平衡一邊拿着通訊器,切換到指揮頻道:“一師二團距離聖約翰鎮還有兩公里。”
“拉希德他孃的跑得挺快。”段天道駕駛着邏輯屁顛屁顛跟在指揮機甲旁邊,怎麼看都像是跟着主子一路小跑的奴才。或者說是跟在富豪邊上伸手要飯的叫花子。
他坐在機艙裡抓耳撓腮:“唐心,要不我到前面……”
“不許去!”唐心斷然否決了段天道的提議。
這方楚天偏偏是個好賣弄的混蛋,最喜歡持強凌弱,逮着便宜無論如何都要一口咬上去。
有五百名駕駛十二代橫行的超級機甲戰士跟在身邊當保鏢做打手,這傢伙已經自我膨脹到了極點。走路都鼻孔朝天一副我老大天老二的嘴臉。唯恐天下不亂見只兔子都想攆上一里地,就爲了抖抖大將軍現在的八面威風。
不讓他去前線,唐心除了爲他的安全着想外,實在也因爲丟不起那人。
每當這傢伙駕駛一輛破爛機甲在機甲羣裡快活無比地猴子偷桃童子拜觀音的時候她就不知道怎麼面對那些華夏軍官們詫異而古怪的目光。
更惡劣的是大家已經不止一次看見他駕駛那輛破爛機甲將敵人撲倒,氣勢洶洶囂張跋扈地從胯下伸出一條長長的傢伙攪出漫天零件……
那模樣就像一頭嗷嗷發情的大叫驢。
提議被否決,段天道憂鬱了。
幾個女人中唐心外剛內柔性子其實是極軟的,跟了自己後可說是自己殺人放火她都助紂爲虐,可真要是執拗起來自己卻犟不過她,她說不許去那就一定不許去的。
眼看就要進入戰鬥,自己帶着一大幫超級打手卻不能上去抖威風,實在憋得難受。段天道唉聲嘆氣。愁腸百轉撓半天抓了半天也沒撓出一個辦法來。
在幹掉弗倫索鎮西北的北約增援部隊後,悍軍兩個裝甲師合併一路。與另一路的華夏一十一軍形成兩個攻擊箭頭直插距離弗倫索鎮西北四十公里的聖約翰鎮防段。
聖約翰鎮位於海拔兩百多米的山區,依山傍河地理位置易守難攻。
因爲雷鋒島方面軍在這裡佈下了一個整編的華夏裝甲師和兩個機步團防衛嚴密,因此貝利夫繞開了,選擇相對容易得手的弗倫索鎮作爲側翼的牽制戰場。
不過即便如此,爲了牽制這個防段的華夏守軍,貝利夫還是在這個戰區原本五個裝甲團和一個機步師的基礎上又增加了兩個裝甲團和一個機步團。
在弗倫索鎮戰役打響的同時,北約軍也同時向聖約翰鎮發動了進攻。
原本這一個多月來聖約翰鎮就打得異常慘烈。這一次爲了死死將聖約翰鎮的守軍牽制在原地,正面攻擊的北約軍幾乎是一刻不停地衝擊着防線。
從林涵傳來的天網信息上看這個戰區完完全全就是貼身肉搏式的絞殺。
這是悍軍即將穿越的六大戰區中的第一大戰區。
自這裡向北,六大戰區一個挨着一個,攻擊發動之後就再也停不下來。
就像是蝴蝶扇動的翅膀只有鼓動千里之後纔可能形成那席捲一切的颶風,而一旦受阻於某個點被貝利夫反應過來。龐大的北約軍可以讓這股微風陷入四面八方的銅牆鐵壁之中。
必須不停的向北再向北,擊穿沿途的所有敵軍,踢開一切攔路石。
直到抵達夕陽山。
機甲電腦控制檯上響起了幾聲清脆的電子提示音。
屏幕上兩翼前鋒部隊已經逼近了聖約翰鎮,距離正在交火的戰場只有不到兩公里的距離,戰前準備已經完成,就等最後的命令。
段天道坐直了身子,認認真真地分析着戰場態勢,在電腦屏幕上畫下幾條或長或短不同角度和弧線的攻擊線。
這是現在的他在每一次攻擊前必做的工作。
看穿對手把握戰場脈搏,制定如同手術刀一般精準的攻擊路線是一名指揮官的職責。從現在開始他必須用同樣的動作一直打到戰爭結束。
而現在他要在十八個小時之內刺穿這一路荊棘。
信號自邏輯的電腦傳遞到指揮機甲再傳遞向幾公里外的前鋒部隊。
世界彷彿在這一刻寂靜了下來。
已經抵達了指定地點的一輛輛機甲隱藏於夜色之中。
戰士們靜靜地看着機甲電腦屏幕上漸漸減少的數字,一些人在深呼吸,一些人在抓緊時間往嘴裡塞吃的。
當所有機甲操控臺指示燈在同一時刻亮起的時候,數以萬計的鋼鐵猛獸自山地中叢林中一躍而起!
滾滾鐵流咆哮着漫過山谷。
順着山坡起伏不平的地平線奔騰而下。
戰場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