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是個天才。”
黃勝天回想着之前段天道推演中,展觀出來的小規模部隊指揮技巧,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讚許:“正因爲他沒有接受過軍校正規的軍事理論,所以,他才能劍走偏鋒,完成那麼多奇蹟般的戰役。戰勝那些遠比他更強大的對手。他的老師天機老人做的對,我們只能引導他自然形成屬於他的戰術思想和風格,而不能去左右。”
“可我們己經沒有時間了,東南戰局……”黃小蕾憂心仲忡地道。
“他的對手是切爾達。”黃勝天面無表情:“如果只把目光放在東南海域,我何必費這樣的工夫。我需要的是一個能在我之後繼續完成這場戰爭的指揮官。這個人,必須擁有比切爾達更敏銳的觸覺,更寬闊的觀野。”
黃勝天說着,輕輕拍了拍黃小蕾的手,表情鬆動下來:“我知道,華夏目前的局勢,讓他根本沒辦法集中精力,他的心靜不下來。而這恰恰是他最大的弱點。他現在的身份,不是一個衝鋒陷陣的士兵,而是一個指揮官。他需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
控制自己的情緒?
黃小蕾絕美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把憐惜地目光投向段天道。
自從知道北約名將謝爾頓兵臨華夏中央海域以來,這幾天,段天道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李興海爲他專門安排的小樓,他基本就沒有回去過。
雷霆機甲的製造工作,聯合研究部的籌備,悍軍的訓練和戰備,他不僅要處理悍軍事務,還要兼顧現在和悍軍連爲一體的華夏軍。手頭的公文,前線的戰報,多得看都看不完。
只是累,也就罷了。
可黃小蕾知道真正讓段天道痛苦的是牛頓海域的局勢,有好幾次,她都看見段天道怔怔地看着海域圖上的中央海域出神。那眼晴中的茫然,讓她的心一陣陣地發痛發緊。
從一艘流亡的驅逐艦到現在,他拼命地在追趕時間的腳步,可是,戰爭這頭怪獸,又一次跑到了他的前面。
黃小蕾不敢想象,牛頓出海口被攻破,對段天道的打擊會有多麼大。
可是,如果不擊敗三上悠人,如果不徹底將蘇斯和白蘇斯清掃出局,東南戰區,就沒有辦法獲得根本性的逆轉。
只有打贏狂風島,華夏才能騰出手來,幫助悍軍奪回華夏中央海域。而以悍軍現在的力量,是不可能對抗米國的。
那會是多久之後?
到那一天,牛頓海域,還在麼?
這個答案,黃小蕾連想都不忍去想。
“老頭,再來!”段天道惡狠狠地聲音傳來……
第二十一次推演戰局很快結束,段天道甚至沒有堅持到戰局進入中段,比之前幾次還不如。這讓黃小蕾更加擔憂。不過,這一次段天道和黃勝天卻安靜得有些反常,在戰局結束之後,兩個人連話也沒有一句就直接建立新的推演戰局,開始了第二十二次對抗。
第二十二次對抗依然很快結束了。
在黃小蕾坐立不安的注觀下,段天道沒有急着開始新的一局,而是點了支菸,凝神細想了半天,纔開始創建第二十三次。自始自終,他那張臉都是憨憨的,彷彿一塊冥頑不靈的石頭,沒一點豁然開朗頓悟玄機的趨勢。
在他凝神思考的時候,黃勝天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等待着。
第二十三次推演開始。
被兩個人反常的行爲弄得心神不安的黃小蕾,站在了段天道的身後。同樣的一個推演局,從第一次對抗開始打到現在。地形,時間,雙方兵力,裝備和電子壓制和天網系統在各個階段的優勢劣勢,她幾乎都能背下來了。
黃小蕾知道,對於段天道來說,這一局很難。即便是接受黃勝天二十多年的言傳身教的她,如果親自上場的話,也沒有完全取勝的把握。唯一比段天道多一點的優勢,就是是她多年來學習的指揮技巧以及破解這種戰局的思路。
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
而可以犧牲的,不僅僅是士兵的生命。
至少,在這一個推演局中,黃小蕾知道,可以犧牲的東西還有很多比如,守軍防禦的這個城市。
黃勝天指揮的藍軍,目標是完全佔領城市。
相較於段天道來說,藍軍的這個戰略任務更加艱難。兩個師的兵力,想要擊破四個師的防禦,完全佔領城市,難度之大可想而知。而且,作爲教學推演的主導者,黃勝天即便知道紅軍的傷亡率限制是百分之十,他也不會利用知道對手底線的上帝視角,去將矛頭對準紅軍的這個軟肋。他只是按照推演程序,以佔領城市爲目標進行戰術安排。
這樣,紅軍就有了一個機會。
掌握着幾乎所有戰略要點,並有着堅固防線,有着完整的情報和指揮體系的紅軍,只要利用空間和時間,主動後撤,就能將整個戰局,擴展開來。
如果只是在城市外圍的陣地上硬碰硬撼的話,百分之十的傷亡率怎麼都是不夠用的。只有放棄一部分駐守的城市,將藍軍的戰線拉長,或者將藍軍引入防禦縱深,紅軍的兵力優勢才能體觀出來,纔有足夠的空間和時間對藍軍進行包圍和分割。
以駐守的城市,來交換傷亡率,就是黃小蕾此刻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
任何戰局都不是孤立的,這個推演戰局也一樣。在攻防雙方之外,還有一個更大的戰局。一切勝負條件,都必須以大戰局的戰略需求爲基礎。
紅軍的傷亡率雖然苛刻,可勝利條件,並非完全殲滅藍軍。藍軍不計傷亡的猛衝猛打,也只是在一個階段之內。只要紅軍能夠殲滅藍軍百分之六十的兵力,系統就會自動判定藍軍爲負。
如果能夠拖延藍軍攻勢十天以上,並將其傷亡率上升到百分之四十,藍軍也一樣會被判失利。
將城市一部分作爲戰場的戰術,在觀實中會比較殘忍,會爲駐守的城市帶來巨大的平民傷亡,不過,對於一名合格的指揮官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困難的選擇。
要知道在戰爭中,軍隊就是一切。
如果因爲某種不必要的優柔寡斷而導致失利,那麼,最後需要承受的痛苦,就不是失去一個城市,而是一個省份,甚至是一個國家。
一看到兩人開始的新一輪推演,黃小蕾就不禁嘆了口氣。
段天道似乎完全沒有放棄城市的意思。他的戰線,依然在城市的外圍防線,依然是寸土不讓。唯一的區別就是他不但沒有放開通道,反而主動出擊,將整個戰區,向藍軍方向移動了。
屏幕上,紅軍分裂成成百上千不同大小的部隊,在城市外圍的戰壕,樹林,農業區,丘陵和山地河流之間戰鬥。在段天道的指揮下,這些部隊如同一大團一大團攪在一起的絲線,互相掩護,互相配合,頻頻向藍軍發動主動攻擊。
主動出擊,也是一種取勝方式。
不過,在黃小蕾看來,這近乎於自討苦吃。要知道,對面指揮藍軍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外公,一代軍神黃勝天。
或許在別人的眼中,黃勝天己經成爲了一個符號。
這個符號與其說是軍事才能的頂峰,倒不如說是一個象徵着幾十年前那一戰的勝利者標誌。
再是勝利者,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他們尊敬黃勝天,研究他的戰術,將他的話觀爲金科玉律,對他頂禮膜拜。可這其中能有多少人,真正的瞭解這位軍神?
真正瞭解黃勝天的,只有跟隨在他身旁,接受他二十年言傳身教的黃小蕾。即便被稱爲難得一見的軍事天才,黃小蕾也從來沒有想過能超越自己的外公。跟他學的越多,越久,黃小蕾才越發觀自己外公的深不可測。
藍軍的兩個裝甲師,在黃勝天的手中,攻擊己近出神入化。
兩個裝甲師形成兩個攻擊箭頭一路西進。公路,橋粱,制高點,城鎮,藍色軍隊有條不紊地推進。在什麼時間拿下什麼地點,各部隊推進的距離,後勤保障,攻擊時的空中支持,火力準備,戰術執行等等等等每一項都如同精密儀器的齒輪般,咬合得天衣無縫。
當軍事指令轉化爲達成的軍事意圖的時候,整個推演屏幕上,藍軍的攻勢宛若鋪天蓋地的海嘯。
這是最簡單的指揮技巧,這也是最直接的進攻方式。沒有什麼鬼神莫測的戰術,也沒有什麼出奇制勝的謀略,完完全全就是教科書般的推進,進攻。可這些,在黃勝天用出來,卻能產生一種如同長江大河般,讓人無法抵擋的效果。
返璞歸真。
這纔是現代軍事指揮的至高境界。
看到藍軍的攻勢,黃小蕾的心下一沉。她甚至有些責怪黃勝天太過於心急,不應該給段天道這麼大的壓力。他是軍神,而段天道不過是一個沒有接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野路子。
別說段天道,就算是秦妖這樣的名將,又有幾個能在軍神親自指揮的進攻下得分?
黃小蕾的目光來回在地圖上搜尋着,試圖找到藍軍的薄弱點。可是無論她怎麼看,這麼想,也沒有破局的辦法。藍軍沒有犯錯誤,事實上,黃小蕾也不認爲除了兵力本身少以外,黃勝天會在作戰中犯下什麼錯誤。
就算犯錯也是系統規定的錯誤。因爲在這場戰局中,雙方的情報是不對等的。
從黃勝天的角度來看,他並不知道紅軍有四個師的兵力。因此他必須按照系統的情報,進行指揮。而這種導致藍軍不斷加強攻勢的錯誤,恰恰是紅軍最頭疼的。
面對這樣的藍軍,紅軍想要以百分之十的傷亡率取得勝利,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段天道的動作更快了。
一項項指令幾乎是毫不思考地發佈。鋪天蓋地的紅軍從各個方向阻截藍軍的挺進。如果是真正的戰爭,藍軍絕對沒有繼續推進的可能,可是,在這樣一個推演局中,百分之十的傷亡率卻讓雙方的態勢顛倒了過來。
藍軍毫無顧忌地進攻,而兵力佔優的紅軍,卻必須不斷地迴避可能造成大量傷亡的戰鬥。
段天道顯然己經打出了火氣。他紅着眼晴,手指在鍵盤上瘋狂地敲打着。
一條條指令,飛一般地躍上屏幕。紅軍部隊在這每分鐘數十條指令下開足了馬力瘋狂地運轉,針對藍軍的攻擊襲擊層出不窮。
段天道似乎是要用這種一觸即退的方式,一點點啃掉藍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