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壕溝在暴雨般的爆炸中顫抖着。
防爆棚,防彈牆,彈藥箱,機甲殘骸和丟棄的破損槍在一聲聲巨響中,在一道半球形向天空擴散的白光中破損,斷裂,飛上天空。
如果在炮火的第一次延伸後有人進入戰鬥,絕對活不下來。
躲在山坡上的華夏戰俘們急的咬牙切齒。
整個陣地都被炮彈覆蓋了,他們只能躲在炮火波及的範圍之外,根本就沒機會進去。
同樣是距離陣地百米。
可是從這邊到陣地上,要向上右前方翻過一道狹窄的小山樑,論速。絕對不可能比那些白蘇斯人更快。況且這邊大部分人都手無寸鐵。一旦被白蘇斯人搶先奪取了陣地,想再衝進去,無異於癡人說夢。
“陣地上還有多少人?”中校林育麟焦急的看着身邊的女人。
“能打的估計還有十來個吧。”林涵頭也不回。
“十來個?”林育麟和身後戰士們的冷汗刷就下來了,他們呆呆的看着被炮火反覆蹂躪的陣地,實在想象不出十來個人還怎麼堅持下去。
別說現在的陣地已經被炸成這樣,就算是剛剛修建好的完整無缺的陣地,也不可能保護這十來個人戰勝一百多名已經做好了準備的白蘇斯士兵。
覆蓋陣地的炮火在反覆的犁着陣地,戰士們已經隱約看見了山坡下的白蘇斯人開始蠢蠢欲動。
或許就在下一次炮火延伸的同時,他們就會以最快的速度發動衝鋒,只需要十幾秒鐘,他們就能到陣地前六十米不到的位置。
在炮火停歇的一瞬間。他們距離陣地最多不到四十米。
四十米對於一個沒有炮火反制支持的陣地來說,幾乎就意味着陷落。
誰也不知道在那些炮火的來回覆蓋中,陣地的傷亡有多大,即便全都存活着,他們也面臨十倍於己的敵人的攻擊。
“一百六十二個人。”林涵沒有注意到身旁戰士們已變了的臉色。冷笑道:“連文職都拿槍衝上來了。這幫白蘇斯人都他媽瘋了,他們不知道那傢伙受不得刺激?”
那傢伙?
林育麟張了張嘴。終於沒有說出話來。
那傢伙是誰?
也不知道這女人是怎麼在只能隱約看見的情況下,就能準確知道對方數量的。他只知道,號稱全世界最強的白蘇斯陸軍就是這樣打仗的。
這些白蘇斯人是最容易被鼓動起來的人種,他們的偏執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爲了他們所謂的榮譽,爲了他們所謂的驕傲,別說文職拿槍衝鋒,就算是那些醫院的醫生護士,也有向倍於自己的敵人衝鋒的狂熱因子。
在極度瘋狂的情況下,這些狂熱的,自稱隨時都爲白蘇斯皇效死的傢伙,幾乎就是以衝鋒自殺,被稱爲世界最強陸軍的。
除了這些傢伙自吹自擂狂妄自大外,他們國內皇室的洗腦統治,這種一旦被煽動就陷入狂熱的傳統也是原因之一。
炮火再度向後延伸,山坡上的白蘇斯士兵同時跳了起來,瘋狂的向上奔跑。
八十米。
六十米。
十米。
覆蓋陣地的炮火終於停下了,衝鋒的白蘇斯士兵爆發出一聲的吶喊,在兩名校級軍官的指揮下開始了最後的衝刺。
考利昂在後,伯納瑟拉在前。
白蘇斯031旅二團一營的這兩位營長狀若瘋虎。
在他們赤紅着脖子聲嘶力竭的嘶吼中,一百六十多名白蘇斯士兵,紅着眼睛一窩蜂的拼命往上衝,野獸般的叫聲迴盪在這山谷中。讓人毛骨悚然。
打了九個小時,二十輛自行火炮只剩六輛,三十八輛機甲只剩下了四輛,五百多人到最後只剩一百多人,整整一個滿編步兵營在這塊陣地前頭破血流。
考利昂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這時候的他早已經沒了平時冠楚楚鎮定自若的模樣,在幾名警衛的護衛下,他揮舞着手槍,用最暴戾的聲音催促着手下的士兵。
他不接受失敗,也不要援軍。
他要親自血洗這個陣地,把抓住的每一個俘虜都千刀萬剮。
這些該死的華夏人已經給了自己太多的羞辱,尤其是之前的那次攻擊,兩百多號人最後竟然落荒而逃!
如果這個恥辱自己不能親自洗刷的話。自己將成爲白蘇斯所有貴族的笑柄。這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
考利昂不怕死。
自從十歲進入白蘇斯皇家青年軍近衛營以來,他就沒怕過死。
因爲他知道被縛足東南的白蘇斯,數十年如一日的隱忍,父輩祖輩,一代代白蘇斯男人鬱鬱而終的悲劇到了這一代,終於可以結束了。從他懂事起,他就知道戰爭將降臨在這個時代。
這不是什麼秘密,也不是什麼妄想。
這是一代代刻準備着兵出國門橫掃世界的白蘇斯人反覆推論計算的結果。
時局如此亂世已顯。
自己這一輩白蘇斯男人,終於可以不用再如同父輩祖輩一般,看着一艘艘傾盡國力打造的鉅艦在港口裡老去。
建功立業,開疆闢土,當在此時。
爲了白蘇斯皇帝陛下的榮耀,也爲了已經垂垂老矣卻依然在白蘇斯出兵之時上街歡呼長跪不起的父親。
考利昂絕對不允許自己失敗,絕不允許自己灰頭土臉的回去,讓家族蒙羞。
當上一波攻擊他的兩個連再度潰退下來的時候,他就決定孤注一擲了。
孤注一擲並不意味着他喪失了所有的理智。
他看出了華夏陣地缺少反機甲武器的窘迫,也看見了那一輛拼湊太行機甲的兇猛。
所以他命令四輛機甲分左右向陣地迂迴,讓那輛太行首尾難顧,然後他命令自行火炮將所有彈藥都傾瀉到陣地上,爲最後一次衝鋒提供掩護。
他不相信在這樣攻擊下,山頭上的那些華夏人還能守的住,只要拿下了山頭就能血洗恥辱!
“衝上去!爲陛下的千秋大業效死!”考利昂甩開了警衛,自己上前衝鋒。
近了。
近了!
最前面的副營長伯納瑟拉已經距離陣地不到三十五米了!
“砰。”
陣地上傳來了第一槍響。
一名白蘇斯下等兵的狂呼吶喊戛然而止,他直直的站在原地,片刻之後才一頭向後栽倒。在他的眉心正中,一個血肉模的彈孔如同一朵盛開的血花。
槍聲響了起來,陣地上步槍和機槍開始了怒吼。
一道道彈鏈組成一張交織的光網,肆意的收割着白蘇斯士兵的生命。紛飛的聚變手雷在人羣中驟然閃亮,白光猛然擴散開來,吞噬着周圍的一切。衝擊波拋起的殘肢斷臂在空中翻滾,砸在塵土中,砸在樹冠上。
蜂擁的白蘇斯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麥子一般一排排倒下,可是已經陷入了瘋狂狀態的衝鋒浪潮並沒有因此而停止。
這些身穿灰色軍裝的白蘇斯士兵,腳下的腳步和嘴裡的嚎叫沒有絲毫的停頓,他們喘着氣拼命的往陣地上衝,一邊跑一開火還擊。
步槍和機槍子彈打在陣地前的泥土中,瞬間出現一排排的彈孔。煙塵瀰漫,負責重火力支援的白蘇斯士兵,擡着便攜式火箭炮發射器和小口徑炮彈進行無限制的火力壓制。
彎曲的導彈尾煙和筆直的炮彈光芒交錯縱橫。
側翼山腰上,兩百多名華夏戰俘一邊跟在林涵身後拼命的往陣地裡跑,一邊死死的盯着陣地,所有人都面色鐵青。
他們沒想到白蘇斯人會這麼瘋狂,也沒想到這個陣地只有十多個人能夠戰鬥。
他們能夠看到陣地沿趴在射擊位上開火的華夏戰士。
他們知道在那裡的戰友每分每秒都遊走於死亡邊緣,白蘇斯人距離陣地前沿不過二三十米,可自己這些人距離陣地最後面的機甲壕溝都還有六七十米。
白蘇斯人距離陣地越來越近了。
三十米。
二十五米。
二十米。
隨着白蘇斯人衝刺的腳步聲,戰俘們的心也在劇烈的狂跳。
一個男人的身影的從陣地探出頭,舉槍射擊。
這已經是山腰上的華夏戰士們第五次看見這個身影,前四次,他射殺了至少六個白蘇斯士兵。
一槍,兩槍,三槍。
三個衝在前面的白蘇斯士兵幾乎同時腳下一軟,栽倒在地;而另一名拿着聚變手雷正掄着胳膊準備往前丟的白蘇斯士兵則身子猛的一顫,手中的手雷無力的掉落在地面上,一聲巨響之後,這名士兵周邊二十米方圓,全都一片焦黑。
男人的身影迅速縮回去,幾乎就他縮頭的一間,白蘇斯人瘋狂的火力就席捲了他頭頂和身後的坑壁。
“高手。”一名華夏戰士狠狠的揮了揮拳頭。他的拳頭還沒有揮到底,只見那男人往旁邊移動了三步,一探頭又是一槍。
戰俘們看的熱血沸騰,目眥欲裂!
這個瘋子!
幾乎是頂着敵人的槍口悍然對射!
這一槍精準無比的射中了一名白蘇斯少尉的眉心,年輕的白蘇斯少尉睜着難以置信的眼睛,軟軟的跪倒在地。
當他的頭重重的砸在飛揚的塵土中時,戰俘們看見那男人大吼一聲,隨即旁邊兩個射擊位上的兩名華夏戰士迅速爬起來跟他一起向陣地另一頭跑去。
他們剛剛離開,一枚導彈就撲向他們原來所在的位置,登時泥土沖天。
衝鋒的白蘇斯士兵已經在陣地前倒下了一半,而陣地上的火力竟然絲毫也沒有減弱。
交叉的火力網依然從各個角度出現,不斷的收割着白蘇斯人的生命,將衝鋒的灰色浪潮死死擋在二十米線上。
距離陣地二十米的地方已經倒下整整一排白蘇斯士兵,而且還在有更多的人在這條線上倒下。
十幾個人,竟然打得白蘇斯人不能越雷池一步!
林育麟喘着氣目光閃動:“打的漂亮。”
“太厲害了。”跟在林育麟身旁的一名少校口中喃喃道:“這種火力構建!這種陣地跑位!簡直完美無缺!”
兩名軍官由衷的讚歎聲中,戰士們的心跳越來越平靜。
他們甚至有一種感覺,自己或許用不着投入戰鬥,陣地上的那幫傢伙就能把對手都收拾了。
距離陣地越來越近,機甲壕溝已近在咫尺了。
戰士們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機甲奔跑時的腳步聲,回過頭,太行缺了一角的頭已經出現他們眼簾。
陣地前的敵人開始發狂的衝鋒。
伯納瑟拉哇哇的嚎叫着死命往陣地上衝。在他旁邊聚集着至少十名白蘇斯士兵,他們兇猛的火力掃的陣地裡的華夏戰士擡不起頭來。
十米。
五米!
在伯納瑟拉的帶領下,白蘇斯戰士全線撲上,眼看就要衝入陣地。
“砰。”
一聲槍響。
伯納瑟拉如同被施了定身術猛的站住了!
他緩緩的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胸口。
一個血洞不斷的向外噴灑着鮮血。
他的喉結猛的一陣抽動,黏稠的血沫從嘴角涌了出來。
世界……
在眼前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