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名華夏下士狠狠在自己的臉頰上來了一巴掌:“我是頭豬!”
看見身旁的一名上等兵驚異地看着自己,下士一瞪眼,罵道:“看什麼看!你他媽也是頭豬!”
上等兵:“……”
槍聲,稀疏了下來。
白蘇斯步兵龜縮在叢林土丘和岩石後面靠着山坡的角度,隱藏自己。
他們中的大部分軍官已經倒在了他們的身後,如果不是區域通訊頻道里,那個嗜血殘暴的低等貴族還在用最惡毒的語言威脅着他們,他們早就退下去了。
他們從來沒有在一次戰鬥中看見過這麼多軍官倒下,那個鬼神莫測的狙擊手,已經在他們的心頭,籠罩了一層撥散不開的陰霾。
那種隨時被槍指着腦袋的恐懼彷彿一道道無形的煙霧,從被狙殺的那一具具屍體身上彙集起來,憋得他們喘不過氣,那是一種可以感覺到的可以嗅到的死亡氣息。
當大家都在衝鋒的時候他們還有僥倖心理,可當大家都俯下身來的時候,誰也不願意再冒一下頭,充當那個該死的狙擊手的目標。
況且對方還有一輛機甲。
在這不過百米寬的陣地前沿,一輛機甲對於沒有陣地保護的步兵來說,幾乎是不可戰勝的,白蘇斯士兵有足夠的理由選擇等待。
有了機甲火力的掩護,陣地裡那個狙擊手的效率更高了。按照機步協同規則,他們應該等待自己的機甲先幹掉對方的破爛。
破爛衝向了富山。
躍出陣地的它先是一個靈巧的變向,本來向左前方落去的,左腳一蹬地身體又折向右方,整個身體成Z字形的跳躍穿行,讓它看起來如同一道銀色的閃電。在滋滋地電流聲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有些發愣的富山襲去。
在場的華夏戰士們的呼吸變得異常急促。
他們看見回過神來的富山,已經掉轉炮口鎖定了破爛太行,當光絲纏繞的炮口猛然間一亮時,他們飛速跳動的心如同被一隻手狠狠揪了一把!
那只是一輛花了二十分鐘各種各樣的零件拼湊起來的機甲!面對完整無缺的富山幾乎沒有一點勝算!
而現在人家已經開炮了!
王正閉上了眼睛,頭狠狠地捶着地面;沈明低了低眼珠嘴裡喃喃地念叨着,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旁邊的馮老四直勾勾地盯着段天道;而孫平,則咬緊牙關,緊張地扭開了頭。
炮彈一閃而過。
太行的身體微微一偏,彷彿一隻在山林中縱躍的銀狐,靈活而飄忽地躲開了炮彈。
炮彈直射入坡地上的爆炸在泥地上衝天而起,一棵折斷的大樹樹根轉瞬之間變成了向四周****的碎片,紛落的泥雨中,太行和富山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足六十米!
這輛機甲是如此的破爛,而它的動作卻是如此的美妙。
短暫的沉默後,陣地裡爆出一陣響徹雲霄的歡呼!
“我他媽真是一頭豬!”剛剛被罵了的上等兵直勾勾地看着身旁下士那雙驚喜到幾乎發狂的眼睛,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
他沒有希翼過奇蹟,可是此刻,奇蹟發生了。
那輛機甲被修好站了起來,躍出了陣地,並躲開了敵人的炮彈!
能不能贏都尼瑪不在乎!這一刻已經是勝利!
“開火!都他媽打啊!”一個聲嘶力竭的聲音驟然響起。
“打!”回過神來的華夏戰士們用顫抖的手指死死扣住了扳機。槍聲如同一曲高亢的交響樂彈出第一個音符的時候,就到了最高潮。
子彈的光網交織着狠狠撲向半山腰上的白蘇斯士兵。泥土在暴雨般的掃射中紛飛,岩石在碎裂槍聲和吼聲組成的每一個音符,都那麼的澎湃,激烈,震耳欲聾。
他們要用這槍聲,爲閃電般撲向敵人的機甲戰士伴奏!爲他壯行!
驟然高亢的槍聲中,太行和富山的距離越來越近。
“殺!”
科茲莫猛地一拉操控杆,機甲一個折線點地,如同炮彈一般撞向敵人!
“垃圾,找死!”
富山擴音器裡,傳出一聲冷哼。
包括山下出擊陣地上的考利昂在內的所有白蘇斯人,都覺得有些荒謬。
一輛七拼八湊,看起來隨時都會散架的破爛,也敢向白蘇斯的中型單兵機甲富山發動衝鋒?
現代戰爭中,機甲的性能是決定戰鬥勝負的最大因素。從性能上來說,富山和太行本來就在伯仲之間,要是太行是一輛完整的機甲,勝負還說不定。可看現在……
這和傲慢自大無關,這是常識!
機甲是戰爭武器,不是玩具!誰會相信一輛連兩隻機械腿都長得不一樣的機甲,能在生死對決中取勝?
富山的機甲戰士冷哼一聲,上步突進,一記勢大力沉的衝拳,直奔太行的胸口。
作爲一名五級機甲戰士,他經歷過無數場戰鬥,倒在他面前的敵人不計其數。
那其中,有不少的高級機甲,也有不少的強者!卻從來沒有一個駕駛眼前這種拼湊機甲的白癡!
他雖然和那些裝甲師的機甲戰士不能比,可是在機師中,他絕對算是高手。
他要把眼前這輛機甲那吱呀亂響的拼湊零件打成漫天鐵雨,他要生生粉碎華夏人最後拼湊起來的一絲希望!
“轟!”
兩輛機甲的碰撞,如同一顆巨大的炸彈,在叢林間爆炸。
刺耳的金屬撞擊聲攝人心魄,震盪波捲起漫天塵埃,四周已經被炸得光禿禿的樹杈在劇烈地搖擺,僅剩的幾片葉子被抽離了樹枝,隨着瀰漫的煙塵向天空飄飛。
交戰雙方的戰士,全都屏住了呼吸。
塵埃遮蔽了他們的眼睛,他們只能在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中,看到漫天煙塵中兩道互相廝殺的黑影。
一棵大樹被折斷,轟然倒下。一塊巨大的青石,變成了無數碎石向四周飛射。大地,在機甲狂亂的腳步下顫抖,拳腳撕破空氣,出刺耳的尖嘯,狂風大作。
“五,四,三……”
段天道半蹲在壕溝裡,給狙擊槍換彈夾。
他的身上,滿是泥濘,臉上被汗水衝出一道道壕溝,綠色的軍用襯衣外,套着一件防彈背心,藍色的褲腿被塞進了靴子,膝蓋上已經磨出了兩個洞。
沒辦法,他的身體再強壯再無敵,也不關衣服什麼事。
在他身旁,兩三名華夏傷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聽他嘴裡緩緩倒數着。
將彈夾拍好,段天道衝幾名傷兵嘿嘿一笑,嘴裡自顧自地數道:“二,一。”
劇烈的金鐵交鳴聲,嘎然而止!
無盡的炮火硝煙中,破爛的太行,如同地獄中走出的魔神,在漫天煙塵中破空而出。
它大步奔向陣地。
漫天塵埃,隨着山林間的亂風在它身後席捲,張揚。
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了它的手上。
華夏戰士們死死咬住牙關,激動得渾身發抖。而趴伏在山腰上的白蘇斯士兵,則開始一個個地往後退。先是一個兩個往下滑,後來,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下滑的行列,到最後,整整三排散兵線,已經演變成了慌不擇路狼奔豕突的潰退!
前後不到二十秒鐘!
原本耀武揚威的富山,已經成了太行手裡一條軟軟的死狗!
歡呼聲沖天而起。數十條欣喜若狂的漢子扯直了嗓子嚎叫。
陣地上一片歡騰。
“哐當!”
太行隨手一丟,富山跌落在機甲壕溝裡,震得旁邊的破銅爛鐵一跳,泥水四濺。
科茲莫還沒跳出機甲,早有熟練的機械師上前開啓了富山的座艙,幾個在陣地後面躲得無聊的雜牌兵一擁而上,將一臉驚恐的白蘇斯機甲戰士如同兔子般給拎了出來。
白蘇斯機士臉色煞白,老老實實地任憑華夏戰士呵斥擺弄,面對對準他的槍口,展現出無比合作的姿態,控制着自己不要有任何觸怒敵人的行爲,一雙小小的三角眼帶着一絲可憐和一絲惶惶然不知所措,極力試圖喚醒勝利者的同情心。
這個時候的他,和那輛在陣地前肆無忌憚傾瀉火力,耀武揚威飛揚跋扈的機甲,根本聯繫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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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本就沒有不怕死的人。
任何拍着胸脯說不怕死,不過是一時超然的境界而已,要仔細追究,沒人敢說自己一輩子都視死如歸。
真有這樣人,估計段天道上去就是一口口水。去你媽的,裝逼裝到老子面前來了是吧?
陣地戰鬥已經結束。
潰退的白蘇斯人,在緊隨其後的火力追襲中,終於沒有再重新振作反攻。
這羣穿着灰色軍裝地士兵,丟掉了所有的勇氣。連滾帶爬地逃進了山下陣地的掩體內。就連陣地上一個揮舞着手槍地白蘇斯軍官接連擊斃了好幾個跑在最前面地士兵,都沒能阻擋住這恐慌地人潮。
兵敗如山倒。
一旦選擇了跑,背向敵人,始終會覺得後背像是有什麼東西盯着,寒意逼人,在死亡地恐懼壓迫下,想停都停不下來。
面對這樣地潰退,經驗豐富地華夏戰士自然不會放過。
和之前地戰鬥不一樣,進行火力追襲時他們唯一需要做的,不過是瞄準開槍而已。
那是一場短暫而慘烈地屠殺。
向着山下奪路狂奔地白蘇斯士兵被一排一排地射殺,那一個個連滾帶爬地灰色身影或僵直跪倒,或踉蹌摔倒,橫七豎八地屍體擺滿了整個山坡。
稀疏地林木之間迴盪着的,全是追魂奪魄地槍聲和撕心裂肺地慘叫。
人的雙腿再快,終究也快不過子彈。兩百多名參與衝鋒的白蘇斯士兵,轉身奔逃時,不過只有一百五六,而最終回到陣地的不超過六七十人。
這是華夏戰士們擊退的第二十三次進攻。
一場奇蹟般的戰鬥。
那種明知必輸必死,卻峰迴路轉贏得勝利的落差,對這幫疲憊到了極點的漢子們來說,實在太刺激了。
他們扯着嗓子嚎叫,指頭粗細的血管在紅漲的脖子下面蹦跳。
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