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王天又接到柳紅英的電話。
柳紅英說,她們即將放假,她也一定會返回K省爲王天加油助陣。
柳紅英都這樣說了,王天又能怎麼辦呢?只能對着電話,面露苦笑,裝出一副非常歡喜期待的語氣,“當然好啊,來吧,我正需要你呢?”
電話那頭傳來柳紅英嬌滴滴的陣陣呻/吟喘/息聲,王天本能地就感覺到某個部位已經拔劍出鞘,沖天而起,忍住一腔火急火燎的旖旎風光,深深吸了一口氣,“好了,就這樣吧。後天見。”
這些天,王天一直保持着養“精”蓄銳的狀態,大戰前夕,決不能泄了本真元氣。
電話才掛斷,還沒半個小時,手機鈴聲又響起。
是李曉紅。
王天搖頭苦笑,“沒想到這小妮子也在這個時候趕來湊熱鬧。”電話一接通,果然聽到了李曉紅的嬌媚聲音,“我在新聞上看到說你要和日本人比武,明天我就回來找你。我要看着你把日本人打得屁滾尿流。”
李曉紅的聲音有些焦急。
王天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現在是十點鐘,於是不緊不慢地問道:“你在上課啊。”
李曉紅“嗯”了一聲,“是啊,時間緊急,就這樣,下課之後,我就去找園長請假,說什麼也要來一趟。”
“啪”的掛斷電話,王天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
李曉紅的性格中原來也有風風火火的另一面,王天第一次領略到。
王天掰着指頭算算,即將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女子大概有這麼幾位——朱梓君、柳紅英、李曉紅、唐晚晴、口紅,說不定到時候姚雪也會現身。還有迫不得已遠走高飛,想起孟蕾,王天就覺得心頭一陣深切的悲痛。
——至少有四個女子是衝自己而來。
王天只覺得心神一陣迷惘,若是這些女子全都集中在一起,自己還真是百口難辯。特別是在口紅面前,他能解釋的清楚嗎?
王天走出房間,手中捧着一本王國維的《人間詞話》,沒有在院子裡見到嬌小可人的唐晚晴,廚房裡倒是有聲音傳來。王天走進去一看,只有口紅一人。
正在摘菜的口紅擡眼打量了一眼王天,卻一句話也不說。
王天忽然以書本一拍腦門,兩個小時前,唐晚晴就離開古宅,獨自去車站迎接唐振邦了。當然王天還說要不自己也陪着她一起去,可是卻被唐晚晴婉言謝絕。王天只得作罷。
口紅鄙夷地冷笑道:“怎麼?沒見到心上人,一定很難過吧,但是再難過也不必如此自戀。”
王天啞然失笑,訕訕道:“沒有的事,紅姐你誤會了。”
這段日子王天和唐晚晴出雙入對,只要是長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王天對唐晚晴的那份獨特心思。這一切落在口紅眼中,則更不是個滋味,所以口紅幾乎不和王天說話,而且也儘量迴避王天。
口紅的舉止反應當然也逃不過王天的眼睛,可是王天卻不明白口紅爲什麼要有意迴避自己。
正當此時,有人在敲門。
王天和口紅當然知道敲門的人是誰。
口紅卻沒做出什麼反應,王天則訕訕道:“我去開門。”
拉開門一看,果然是唐晚晴,唐晚晴身後還站着一個八尺高的男子,濃眉大眼,國字臉,神威凜凜,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種武術高手的氣質。
此人當然就是唐振邦。白色的長袖襯衣,灰色的休閒褲,運動鞋也同樣是白色的,臉上掛着親切的笑容,看着王天。
王天忙道:“唐先生,快請進。”
這時候口紅也從廚房裡走了出來,靈動睿智的目光與唐振邦精光四射的眼光對峙片刻,雙方都忽然笑了一笑。口紅手中領着茶壺,陪同王天一起走進客廳。
一番客套之後,心中依然惴惴不安的口紅帶着唐晚晴離開客廳。
何止是口紅心中忐忑焦躁?其實唐振邦在眼神和口紅的目光交匯的瞬間,心神也受到劇烈的震顫,直到口紅嫋娜的身形和女兒唐晚晴一起走進廚房時,唐振邦才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淡然道:“好一個女中豪傑。”在路上女兒唐晚晴就已經向他介紹過口紅,當然了那些所謂的介紹也僅僅只是很膚淺的一點認識而已。即使是王天也並不能完全瞭解口紅的底細,何況是唐晚晴?
王天一笑,能夠在這個時候見到唐振邦,他確實感到萬分高興。
唐振邦右手端起杯子,向王天面前一晃;與此同時,王天也端杯在手,面對唐振邦來勢洶洶的杯子,他只能五指鬆開杯子,以手腕上挑,拇指在唐振邦的杯子邊沿輕輕一彈,其餘四個手指連同手臂向下攫取,再次將下墜得距離桌面不足五公分的杯子抓在手中。手臂反挑,以肘部外關節,迎擊唐振邦再次斜落下來的杯子。
“叮”的一聲輕響。
兩人手中的杯子輕輕在虛空碰了一下。
唐振邦臉上的神色又驚又喜,短短半年時間不見,王天的功夫又有突飛猛進的增長。“看來你這半年時間裡,奇遇頗多啊,功夫都變得這麼厲害了。”
王天謙遜地道:“好像是吧。”
唐振邦轉移話題,語氣變得輕快無比,“口紅小姐的功夫也非常不錯。你能和這樣的高手在一起,功夫有長進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既然唐振邦這樣說,王天也不好解釋,只得陪笑道:“對對對。唐先生目光如電,令人佩服。”
唐振邦聽了王天的讚許之語,卻沒表露出歡喜的神色,反而面色一沉,噶聲道:“王天,你怎麼也變得虛僞客套起來了?不像當初我在暗夜中遇到的那個王天,還記得我從你們學校的圍牆外,翻躍牆頭,與你會面。那時的你,雖然很拘謹,但是很豪爽,大有武人風範。”
王天苦笑道:“唐先生,我想您是誤會了,我確實很佩服你,堂堂的太極名家,武術宗師。”語聲頓了頓,忽然話鋒一轉,變得有些深沉和冷峻,“既然如此,那我就開門見山了。我聽唐晚晴說你打探到了我師傅的底細。”
唐振邦眼睛一亮,兩道精光流轉,嘿嘿一笑。“這纔是你小子今天的主題嘛。我並不能確定,這也是別人告訴我的。”
王天略一頷首,見唐振邦面色凝重無比,自然屏氣凝神,靜聽唐振邦下文。
唐振邦略微調整一下思緒,眼中依然閃爍着睿智的冷光,一席話娓娓道來,“你所說的墳墓中的老人,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精武英雄陳真。”
王天噌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可是我聽說半個多世紀以前根本沒有着過人,而且各種官方或是民間的記載都沒有記錄這個人的資料。”
顯然對於王天此時的激動反應,完全在唐振邦的意料之中,所以唐振邦的神色還是那樣的冷靜,如古井不波,“當我聽到這個消息時,我也不相信。我曾專門走訪過上海和天津兩地武術界的一些元老人物,當我把你說的殺拳的招式比劃出來時,他們都說殺拳出自陳真之手。當年就是因爲這路拳法太過霸道剛猛而被成爲殺拳,也正是因爲陳真爲國爲民的大俠英氣,各方勢力都想將此人除之而後快。你也知道那種兵荒馬亂的歲月,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如今各種影視劇中流傳的版本幾乎都是,陳真爲替被日本人所殺的師傅霍元甲報仇,怒闖虹口道場,最終和日本人同歸於盡。”說到這裡,唐振邦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
王天只覺得腦子裡轟轟轟的亂響着,心中一片空白。
唐振邦喝茶潤潤嗓子之後,又接着道:“根據那些元老人物的說法,陳真並沒有死,而是身受重傷,被人帶走,從那時起,世間就在也沒有人聽到陳真的下落。其中天津靜海的一個迷蹤拳老武師,跟我透露這樣一個消息。陳真當年怒闖虹口道場時,他纔有十四歲,他在精武門打雜,偶然間聽到精武門得力干將陳公哲說,陳真身在南方。所以我推測,所謂的南方,應該就是K省。”
王天回想着十年時間裡墳墓中老人的容貌變化,似乎十年前和十年後的今天一點變化都沒有,而且即使是十年前那個風雪交加的寒冬時,王天依然不能看出老人的年歲是多少。
王天印象這的老人一頭白髮,滿臉皺紋,精神矍鑠,言語清晰,說話時條理分明,行止之間,異常靈敏,絕非一般的耄耋老人能比。而且後來老人死後,王天也和警察局的老局長見過老人的容貌,與生前一模一樣,臉上的皮膚觸手之處,極爲柔軟,感受到一片冰涼,以及沒有呼吸,除此之後,與活人沒什麼區別。
想到這兒,王天隱隱意識到一些什麼,卻抓不到半點頭緒。
唐振邦說出自己的定論,“我想,綜合種種跡象來看,那個我父親當年見到的乞丐、你的師父應該就是同一個人——半個世紀前縱橫中國大地,名揚上海灘,令洋人聞風喪膽的精武英雄陳真。”
王天身子一顫,險些跌倒在地,他又忽然想起一個月前在武田正雄的莊園裡遇到柳生旦馬守時,柳生旦馬守說的那些話。
其實,能夠成爲精武英雄的傳人,對於任何一個武人來說,那是莫大的榮幸。
王天逐漸將自己的混亂的心神平靜下來,喃喃自語道:“半個世紀前,陳真以他的中國功夫痛打侵略者,現在我則以他的功夫教訓狂妄自大的日本人,難道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