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清晨令人頭腦清晰,旅館前的便道變成了泥濘路,滑不留腳。
小臭水河的水位漲了不少,河面上漂浮着許多不知由何處而來的生活垃圾。
周小渝獨自緩步走在附近,走到某處時,他總能憑着感覺,依稀在腦袋中重現昨夜場景。
昨夜幾乎不可見物,但是隻要走到相應的位置,那驚心動魄的拳鋒足跡總會顯現出來。
十分神奇的是,周小渝連心情也可以模擬出昨夜的十之七八,當一步踏下是他熟悉的位置,他會扭腰出拳。
泥濘的路上,周小渝閃身、出拳,表情顯得越來越緊張……
這纔出來在河邊扭腰的孫三姨遠遠看着,心裡劇震,周小渝此時完全是在把昨夜的對手“重打一遍”。
昨夜的戰鬥很短,因此現在很快打完了。周小渝除了鬱悶之外,僅僅只有一個新的發現:黑影人不論什麼目的,昨夜讓了自己兩招。
第一次是提前收招,讓節奏舒緩,使得自己憤怒之下的虎豹合擊得以施放,否則,那危機時刻完全背離“外家宗旨”的孤注一擲不能施放,會第一時間大傷,嚴重的還會留下不可彌補的暗傷。
第二次讓,是虎豹合擊出手之後,對方沒有閃,接下了,並且在接下的第一時間沒有連續攻擊,慢了半拍。
這兩次相讓的目的不好估計,但是他們至少有一個共同點:可以避免自己的受傷。
停下的周小渝想到此點,有點意外,卻還是想不明白爲什麼?
除此之外周小渝很泄氣,即便“重新打了一遍”,還是沒有任何收穫,也就是說,即便真有重來一次的機會,自己也不能打得更好。
即便是昨晚後期,很珍惜對方兩次想讓之後,周小渝迅速調整打法,九虛一實,那也只是“不犯錯”而已。
對於對方那種滿手混亂生硬的招式套路,依舊是沒有絲毫辦法,打着就想吐血。
那些生硬招式:招在意先,意到變招。
一但上升到這樣一個高度,那麼生硬招式也將不再是生硬招式,變得比無招更可怕,因爲它往往會在第一時間給攻擊方造成誤導,你以爲是“一”,結果以打“一”的方式拳意才起,對方已經是“二”。
這就是招在意先,意到變招。
好像皇帝雖然人人怕,但都知道他是皇帝那還好,不過一個微服私訪的皇帝就尤其兇險,那會不經意間,要了很多被表象迷惑之人的性命。
雖然對付那種“招在意先”的打法,昨晚周小渝在方式並沒有錯:打出力道是十分,留在體內九十分。理論是對了,不過常言說得好,一力降十會。
打鬥,最終還是要面對“實力對撞”這個永遠也無法避免的事實。
想了很久,周小渝沒有什麼收穫。相當於活動了一番,重新走回小河邊。
孫三姨依舊在扭着肥肥的腰,開玩笑的問:“不是說你功已成了?怎麼我看你剛剛練得歡呢?”
周小渝臉一紅,很不好意思的抓抓頭道:“招在意先,要怎麼打?”
孫三姨當然知道他什麼意思,猶豫片刻道:“誰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怎麼打?如果是我的話,永遠只有兩個打法:沾和離。”
周小渝喃喃道:“沾……離……”
孫三姨點頭道:“沾打招,離打意。”
說完,她停止扭動,回身走向小旅館,好似害怕走慢了被小菜鳥抓住學拳似的,不過臨沒,三姨的聲音再次傳來:“其實怎麼打不是重要的,每種打法都需要相對應的‘底蘊’支撐,否則就是屁話。”
孫三姨離開後,周小渝又獨自想了很久。
沾和離的確是好打法。所謂沾,就像第一次打光頭一樣,招被“沾”住,藉由這個媒介無限放大感知。這樣只要底蘊足夠,那就足以剋制對方招在意先的打法。而“離”則是打“意”。
是內家拳用於打外家拳的殺手鐗,比如周小渝打浩東,猛虎出山的時候有意而無形,正是無招無破綻的釋義,那個時候不能沾,必須離。
但是這些對周小渝不太有用,這都是建立在“內家拳”這一全然不同、又自成一家的戰鬥理念之上的東西。現在他只是忽然想,蒽姑來會怎麼打?
想了許久,毫無疑問,蒽姑也只有兩種打法:意打或者快打。
意打就是不打,嚇敵。
只要蒽姑出現,虎豹雷音帶來的特殊震盪會非常怪異,像一口忽然被撞響的巨鍾,卻在震盪還沒有完全發音之初,以軟質物體包裹住,封住音波,卻將那股酥麻的震盪之意狂野釋放而出。而那來自骨髓的震盪,也能輕易震入對方心神,擾亂內家拳之精髓:感知。
這就是意打。
快打的話沒有秘訣。唯快不破。如果是蒽姑出手,可以打穿一切阻隔和掩飾,任何的招在意先或者變招,也無法迷惑出自蒽姑之手的豹穿拳,最終就會演變到“實力對撞”之上來。
經過一個循環,最終還是回到了原點:底蘊。
武道之路沒有秘訣。
於是,周小渝放飛得很遠的心態被收了回來,老老實實的在河邊由樁步開始,耐心的開始練習,重複着他已經做了十六年的乏味東東。
爺爺的話迴響在耳邊:正因爲乏味,滴水纔要穿石,否則滴水永遠滴石,就失去了世界之本質。
久練爲熟,久熟爲巧,久巧爲精髓。
不對筋骨千錘百煉,功夫就無法入髓。入髓的那一刻,就是滴水穿石之壯舉,按照爺爺的話來說,那將會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龍MM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九點了。
她微微有點頭疼,是昨晚瘋狂的代價。
晾在房子裡的薄衣服已經幹了,邊角處的小桌子上有豆漿和包子,看似已經有點冷了。那是小魚兒很早出去,在孫三姨的指點下跑了一條街買來的。
龍MM起來梳洗打扮自己,下樓來的時候,周小渝還在河邊苦練,她也不去打擾,跑來值班室和包租婆扯皮,談判方式刁鑽古怪,心黑手狠,以月租四百元拿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