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了半天,最後諸王都看着戰天風,星沉王道:“請天子下詔,儘早誓師入關,收復天安城,一洗先帝血仇。”
諸王齊聲道:“請天子下詔。”
看着諸王一張張激昂的臉,白雲裳暗暗點頭:“若四大國君王有關外諸王一半的熱血,則天安城何至於一破再破三破。”
戰天風哈哈一笑,道:“諸位血性可嘉。”略略一頓,道:“有句俗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但在戰爭中,這句話要倒過來,己所不欲,必施於人。”
諸王都看着他,眼中都有迷惑之色,諸王大半不怎麼懂軍事,但魯能鮮于誠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可也聽不懂戰天風這話的意思。
牆上早掛了一幅巨大的地圖,戰天風轉身指向地圖:“諸位請看,從黃沙關到天安城,最短的距離也超過一萬里,我們若揮軍入關,即便以中等的速度行軍,不讓軍士太累,到天安城下,土兵們的體力也至少要消耗一半。”
諸王相視點頭,魯能道:“是的,萬里行軍,無論是人還是馬,體力消耗都非常大,所以長途行軍,當日絕不宜接戰。”
“你不戰,但五犬要戰呢?”戰天風看着他。
“當日不接敵,離敵五十里或百里紮營。”
“五犬都是精騎,對他們來說,別說五十里,便是五百里吧,他們也可一夜趕到,天明就可發起攻擊。”
魯能臉色一變,道:“是,五犬確實做得到,天朝之所以屢敗於胡夷,根本原因,就是胡騎來去如風,胡人一般一人帶有兩到三匹馬,途中交替換馬以節省馬力,一日一夜間,可以趕出一千五百里以上,並且可以趕到後馬上發起進攻,隨即又可飛速撤走,這一點,即便是現在的天軍也做不到。”
“這就對了。”戰天風點頭:“我們兵力本來略少於五犬,戰力也略有不如,再加上遠程奔襲,人疲馬乏,若五犬突然夜襲,則又如何,氣昂昂進關的天軍,只怕是一仗就敗了。”
聽了他這話,諸王相顧失色。
戰天風又道:“而且五犬也不一定要等我們到天安城下再襲擊,他們的行動非常快速,完全可以在我們離着天安還有千里或者更遠的距離時便伏兵襲擊,我們只顧往前趕,無備之下,敗得將會更慘。”
諸王臉色更變,一時無人吱聲。
戰天風掃衆王一眼,道:“遠途奔襲,還要時時防備敵人的伏兵,這是兵家的大忌,我所不欲也,但我所不欲,必施於人,也就是要反送給五犬,於是我們就可變被動爲主動。”
諸王眼光齊齊一亮,一齊擡眼看着戰天風,魯能鮮于誠對視一眼,眼中均有驚喜之色,鮮于誠道:“請天子明示,己所不欲,怎樣才能必施於人。”
諸王或許只關心戰爭的結果,他們身爲統軍大將,卻更關心戰爭的過程,或許說,更關心具體的戰法。
“很簡單,五犬佔我天安,我就踩他狗窩。”戰天風揮手一點五犬京師黑狗城:“我們踩了五犬的狗窩,諸位說,五犬會不會狂怒回兵來救?”
“那是肯定的。”衆王恍然大悟,一齊點頭。
“胡狗騎兵再精銳,萬里狂奔之下,也一定是人困馬乏,我們以逸待勞,中途突襲,則我軍必勝。”
諸王一齊點頭,議論紛紛,人人臉有喜色,魯能鮮于誠卻都有深思之色,似乎有所領悟,戰天風這種戰法,其實並不很高深,無非就是攻敵所必救,但非凡的成就,往往就藏在簡單的道理之中,能想到,或者能這麼去想的人,就是成功者,想不到不會想的,就是失敗者,古今多少事,大抵如此。
己所不欲,必施於人,這話出自九詭書,不是戰天風自己想出來的,不過他能用,便是個好學生。
“具體戰法如下。”戰天風掃一眼衆人,諸位衆將神色齊齊一肅,靜聽戰天風佈置。
“鮮于誠,你率五萬精銳,經野人道翻越亙野山,穿狗頭峽殺入五犬腹地,做出攻擊五犬京師黑狗城的架勢,打到黑狗城下就可以了,不必真攻。”
“是。”鮮于誠起身接令。
戰天風看着他,道:“你殺到黑狗城下,等我軍令,五犬一從天安撤回,你接令即悄悄撤兵,到狗頭峽外埋伏,這是五犬回老窩的必經之路,你等五犬大半入峽後殺出,截住尾巴大殺一陣,切記只能截尾巴,瘋狗回窩最是兇惡,你若是迎頭攔截,十九會反遭狗咬。”
“是。”鮮于誠抱拳:“天子訓令,末將謹記。”
戰天風又看向魯能:“魯將軍,你也領軍五萬,經黃沙關入關,深入兩千裡有月牙湖,五犬回軍,或會在這裡飲馬,你可趁夜偷襲,若五犬不經月牙湖也沒關係,反正你派偵騎暗探五犬來路,趁夜突襲,不求大勝,只讓五犬變成驚弓之鳥就行了,然後你遠遠跟着五犬,一直跟回狂風峽來,待我軍主力與五犬接戰,你隨後殺入,可收奇效。”
“末將領命。”魯能起身應了。
戰天風掃向衆王,道:“本天子將親率餘下的十五萬天軍,在狂風峽靜待五犬,迎頭痛擊,我軍雖少,但以逸待勞,必獲大勝。”
衆王一齊點頭。
“魯將軍在月牙湖勝一陣,我軍主力在狂風峽截殺一陣,五犬敗兵入狗頭峽,無所防備之下,給鮮于將軍再截殺一陣,此三仗下來,三十餘萬五犬精騎,至少要損兵十萬甚或更多,則此一仗後,五犬至少三年內不敢再窺我天朝,而有三年時間,本天子將親練天軍,三年後便是徹底蕩平狗窩之時。”
“聖天子英明神武。”逸參領頭,諸王一齊拜倒,人人臉上放光,似乎已看到了三年後的情景。
第二天一早,鮮于誠領五萬大軍出發,其餘天軍暫時不必動,只派出偵騎打探五犬的動靜。
送走鮮于誠大軍,早朝又議了一會,纔要宣佈退朝,突然報雪狼王求見。
戰天風倒是一奇:“這條狼來做什麼?”看向馬齊,馬齊明白他的意思,道:“事前沒有通報,他該是以玄功自己摸進來的,請天子諭示,要不要拿了。”
戰天風越發奇了:“一個人摸進西風城來,這條狼想幹什麼?”
邊上的白雲裳道:“他確實是一個人,無天佛沒來。”
“這次來得蹊蹺。”戰天風揮手:“讓他進來。”
雪狼王進來,依舊一臉的精幹之色,腳步也依舊沉穩有力,稱得上狼行虎步,但姿態卻是大變,一見戰天風,竟是拜倒在地,道:“雪狼王叩見天子。”
逸參等人不知真假,把戰天風當真天子供着,但雪狼王卻是知道戰天風真實身份的,他怎麼也叩起頭來了呢,不僅戰天風奇,邊上的白雲裳也是十分好奇,戰天風一顆心風車一樣霍霍轉,白雲裳卻是把一顆心放開去,慧光融融,細細體悟。
“黃鼠狼給雞拜年,你說這條狼想幹嘛?”戰天風看着雪狼王拜,以傳音之術悄問白雲裳。
白雲裳撲哧一笑:“你又不是雞,哪有這麼打比喻的?”
戰天風也笑了,道:“我的姐姐,你不知道,你弟弟我以前在龍灣鎮上混,有個外號就是叫雞公呢。”這話更逗得白雲裳一笑。
“雪狼王,你起來吧。”戰天風揮手。
雪狼王起來,四目對視,戰天風嘿嘿一笑,道:“雪狼王,這些日子不見,你精神依舊,仍然狼行虎步,但好象比以前多懂禮數些了呢,難不成這些日子請了個先生在家裡,學了幾招見面禮?”
雪狼王當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也知道戰天風會奇怪,一躬身,道:“稟天子,臣並沒有請什麼先生到家裡教禮數,先前不懂禮,是不知天高地厚,後來蒙天子教訓,才知天子英明神威,遠非我等愚昧之輩可以放肆,因此見了天子誠惶誠恐。”
“原來你是捱了打記了痛啊。”戰天風哈哈一笑,他當然不信雪狼王這話,眼珠一轉道:“那你這次是來謝我的了?”
“天子教訓,狼族永誌不忘。”雪狼王躬身。
這樣的話,可以正聽,也可以反聽,聽雪狼王口氣,不象反話,他也不敢啊,一個人摸進西風城來威脅戰天風說永世記着仇?不可能啊?可戰天風又實在摸不清雪狼王的真實想法,盯着雪狼王,眼珠子亂轉,道:“你這麼遠一個人摸進來,不會只是來說一聲謝謝吧?”
“天子英明。”雪狼王再躬身:“臣聞得天子召集天軍要打五犬,臣想替天子效力,因此特地連夜趕來,請天子允許,讓臣效犬馬之勞。”
戰天風大奇:“你想助力打五犬?”
“是。”雪狼王點頭:“狼族上下,願爲天子效盡死力,臣特此來請爲先鋒,請天子恩准。”
“真的假的。”戰天風大揪耳朵,看雪狼王,卻是一臉至誠,不象有半點做假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