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些小國本身就是不得已,要不誰願意打仗啊,藉着白雲裳的名,反可搪塞各自的主人,紅雪歸燕自也沒必要一定要來得罪白雲裳,也就不來逼這些小國,小國君主樂得清閒,鉅野百姓喜得安居,至於單千騎,藉着這一通書,算是大大的出了把名,可說是皆大歡喜。
四大國實力基本差不多,紅雪略強一點,但勞師遠來,也就抵消了,三吳略弱,但頃國而戰,也是有攻有守,輸輸贏贏,來來往往,敵敵友友,反反覆覆,戰爭就這麼打着,誰也沒佔着太大的上風,誰也沒有一戰就輸得乾乾淨淨。
真正輸的,或許就是天朝,和天下的百姓。
那麼真正贏了的呢?真正贏了的是五犬,是金狗。
春三月,紅雪等四國還在犬牙交錯互相咬着呢,五犬三十萬大軍忽然狂風聚雨般橫掃進來,所到之處,如蝗蟲過野,一乾二淨。
紅雪立刻縮回了北方,淨海三吳歸燕也一樣,各自縮回自己老窩,讓出天朝廣闊的胸膛,任由五犬蹂躪,打內戰的高手,對外,卻都是縮頭烏龜。
天安第三次城破,惟一抵抗了一下的,是慕傷仁組織的一支義勇,雖然最終城破,但天安城頭,終於還是灑下了幾滴熱血。
白雲裳屢次不願跟三僧去歸燕,三神僧頗爲生氣,她再次回到鉅野澤後,三僧便一直沒派人和她聯繫過,什麼消息也不送過來,因此五犬入侵的消息,不是來自消息網遍佈天下的佛門,反是單千騎打聽來的。
不過佛門最終還是送了消息來,五犬這次來勢實在太猛,不但佔了天安,還有渡過虎威江南下的意圖,玄信又在朝堂上哭了起來,歸燕王枯聞夫人也都束手無策,三神僧撐不住,只有請白雲裳急去歸燕商議,看能不能請她出面,再次團結四大國,頂住五犬,至少不讓五犬渡江南來。
白雲裳卻並沒有象以前一樣,即刻動身,只是讓送信的人回去,其它的不置可否,即不說去不去歸燕,也不說什麼時候去。
白雲裳也不和戰天風說什麼,只讓常平波把天風號開去鉅野澤中,每日呆立船頭,好象是在看風景。
其實戰天風知道白雲裳不是在看風景,在這個時候,她哪會有心思看風景?她的大慈大悲之心,永遠都不會改的。
她是在等戰天風開口。
這一點,戰天風早就知道了,白雲裳一直在等着他主動開口,調天軍進關,抗擊五犬,甚或壓服四國,平定天下。
但戰天風反覆想過,他調天軍進關,算什麼呢?打走或殲滅了五犬又怎麼樣?替玄信出力,做玄信的狗?今天來了今天打,這次來了這次打,明天呢,下次呢,還有不服的四大國呢,他都一手替玄信去掃平了?他是什麼?
玄信害死了馬橫刀,他卻還又巴巴的去做玄信的狗?不,絕不可能,只要一想到馬橫刀,戰天風心中就切齒的痛恨,所以面對白雲裳時,好多次戰天風撐不住想要開口,話到嘴邊,最終卻還是縮了回去。
戰天風心裡還有個想法,白雲裳管得實在太多,這天下這麼多事,真的不是她一個人管得過來的啊,也沒必要她去管。
戰天風不開口,也是希望白雲裳最終能改變一點兒心憂天下的想法,她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啊,就算管得了這一世,還管得萬世嗎?
不過這話戰天風不敢對白雲裳說,正如白雲裳也不願爲難他,開口讓他調天軍進關一樣。
兩個人就這麼僵住了。
白雲裳看風景,戰天風就釣魚,然後換着花樣做給白雲裳吃。
過了三天,這天早上,白雲裳突然換了裝扮,一直以來,她都是一襲白衣,這天卻換上了一身淡綠的裙衫,在頭上,還戴了一朵小小的黃花兒,她通體上下,惟一的飾品就只是這朵黃花兒,卻是如此的俏麗。
戰天風一眼看見,竟然呆了。
看到他呆看的眼光,白雲裳微微一笑,道:“風弟,我好看嗎?”
春光爛漫,女兒如花。又豈是好看兩個字可以形容。
戰天風無法回答,只是呆呆的點了點頭。
白雲裳轉眼看向遠處的天際,嘆了口氣,道:“風弟,這幾天,我仔細想過了,就算你調天軍進關,把五犬趕出去,但趕得一次只有一次,今年趕出去了,明年呢,後年呢,管得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呢。”
這正是戰天風的想法,沒想到白雲裳也會這麼想,大喜,點頭道:“是啊雲裳姐,這事你真管不了那麼多的,玄信的江山,你讓他自己慢慢玩吧。”
白雲裳搖搖頭,道:“我想了三天,只有一個辦法可以徹底解決這件事,至少終我一生,可以不再讓五犬入侵。”
“什麼?”戰天風一呆,他以爲白雲裳是想清了,結果又繞回來了,想不清白雲裳能有什麼辦法,道:“雲裳姐,你有什麼辦法?”
有一隻水鳥在空中飛過,越飛越遠,白雲裳眼光追隨着水鳥遠去的身影,呆看着,好一會兒才道:“在我天朝的歷朝歷代,多有遣使和親的事,大皇帝將公主下嫁胡夷大汗,遠嫁的,只是公主一人而已,換回來的,往往便是數年數十年甚至百年的和平,對於雙方百姓來說,那都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啊。”
戰天風還是沒明白:“你的意思,是要找個什麼公主嫁給金狗?”
“不是找什麼公主。”白雲裳搖搖頭:“就是我自己,我去嫁給金狗大汗。”
“什麼?”戰天風一呆,只以爲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白雲裳並不回頭看他,仍是遙望着遠天,幽幽的道:“以我的姿色,如果我以嫁給金狗大汗爲條件,讓他退兵,我想金狗大汗應該會答應,到做了他的妻子,我想我有能力讓他世世代代永不對天朝出兵------。”
“不要說了。”戰天風終於確信自己沒聽錯,胸中氣血如火山暴發,嘶聲狂叫,兩眼剎時間通紅如火,勢如狂狼。
“怎麼了風弟。”白雲裳回頭看他,臉色中甚至還有絲絲的訝異:“你知道我雖出身佛門,但並沒有剃度,我當然是要嫁人的啊,而金狗大汗能一統五犬,也算是個英雄了,我嫁給他,你應該爲我高興啊。”
“不。”戰天風狂叫,鼻孔一熱,兩股血箭急射出來,嘴巴急劇的喘息着,整個人似乎都要爆開了。
“風弟,你怎麼了。”白雲裳急步過來,拿絲巾要給戰天風擦鼻中的血,戰天風卻猛地伸手,一下子緊緊的抱住了她。
“風弟,你做什麼?”白雲裳微微一掙:“快掩住鼻子,血越流越多了呢。”
“我不許你嫁給金狗。”
戰天風狠狠的盯着白雲裳,兩眼血紅,鼻血如注,那種情形,甚至白雲裳也微微有些害怕,但她還是撐住了,道:“爲什麼啊,我反正是要嫁人的啊。”
“你要嫁人,那就嫁給我。”
白雲裳心底跳了一下,但她立刻就壓住了,道:“風弟,你怎麼了,你只是我弟弟啊。”
“我可以做你弟弟,也可以做你丈夫。”戰天風惡狠狠的叫:“至於那條狗,我替你殺了他。”
白雲裳心中再跳了一下,卻又搖了搖頭:“風弟,我剛纔說過了,五犬你趕得一回只一回,不可能回回要能來趕,而如果嫁給------。”
“不許再說。”戰天風雙手霍地用力,一下子象鐵箍一樣死命的箍住了白雲裳,不讓她再說下去。
“不是趕,我說過了,殺了他,我把所有的狗,斬盡殺絕。”
給戰天風抱在懷中,白雲裳能感覺到戰天風胸中熱血的涌動和他身子強烈的顫抖,雖然她早已預料到戰天風會有極其激烈的反應,但也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
白雲裳不敢再說,反手回摟着戰天風,心中涌起愧疚:“風弟,對不起,姐姐不是故意要逼你,但姐姐不逼你,你繞不過這個彎啊,而金狗每天都在殺人,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殺人啊,多少人命喪刀下,多少人妻離子散,姐姐不逼你不行啊。”她看向遠方,似乎又看到了馬橫刀堅毅的眼神。
“馬大哥,請你原諒我,我不該用這種苦肉計,但你能理解我的是不是,你的死,在風弟心中留下的痛苦太深,那就象一座山,死死的壓着他,我除了用這個辦法,任何人用任何辦法,都不可能讓他出手,但你放心,我苦了他,我會用一生一世來補報他的。”
她這些話都是在心裡說的,戰天風聽不到,他的身子仍在劇烈抖動着,白雲裳心痛起來,道:“風弟,你別這樣,姐姐聽你的,什麼都聽你的,好不好?”
“說話算數?”戰天風卻似乎仍不相信,兩眼狠狠的看着她。
“說話算數。”
看到她點頭,戰天風緊張到要爆裂的心略微鬆開,卻還要補上一句:“真的什麼都聽我的,那沒有我同意,你再不能做傻事,再不能有傻的想法,不能嫁給任何人,更不能象馬大哥一樣,自己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