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情勢不對,戰天風左腳立時斜跨,向左面飛掠,掠出不到二十丈,前面數十丈開外又升起兩道,這兩道戰天風都不認識,但一看兩道眼光氣勢就知道都是一流高手,絕不在靈心兩道之下。這兩道升起的同時,另兩面又各有兩道升起,其中一人戰天風見過,是修竹院的掌門人清貧道人。
大拍枯聞夫人馬屁,全派盡出來玄信宮中值守的,就是古劍門和修竹院,一看了這八道,戰天風立時想起那日殺馬玉龍時,鬼狂在石林前說的一句話:“靈棋、靈鏡、靈悟、靈霄、靈心,五靈之末,清貧、清寒、清直,三清之首。”
“這八個老雜毛顯然就是五靈三清了,他們不是輪值嗎?怎麼全伏在外圍?是湊巧?還是預有圖謀?可他們怎麼知道我會在今天來刺殺玄信?”戰天風心念電轉,四下一掃,卻已明白,若不另生他法,今日無論如何衝不出去,他見事極快,一轉念間便生出主意,身子一旋,驀地裡仰天長笑,笑聲中同時取鍋喝水解了湯力,現出身來。
他一笑現身,枯聞夫人停步不追,冷笑一聲道:“果然是你這小賊。”
戰天風不硬闖突圍,靈心等八道便隱隱合圍,並不過來,若八道齊圍過來,亂哄哄中或有機會,這麼遠遠合圍卻是半點機會也沒有,戰天風暗暗失望,再打個哈哈,斜眼看了枯聞夫人,搖頭道:“小賊?錯了,玄信這小兒雖然忘恩負義豬狗不如,但頭上好歹有個天子的帽子,我偷的是天子的腦袋,怎麼會是小賊呢?應是大賊,大大的賊。”
枯聞夫人沒想到他這會兒竟爭起大小來,倒是一愣,冷哼一聲:“你真以爲你殺得了天子?”說着輕擊三掌。
“難道那玄信是假的?”戰天風又驚又疑,聽得車馬聲,轉眼看去,只見侍衛宮女擁出一輛馬車來,馬車前面的簾子是打起的,可以看見端坐着兩個人,一男一女,那男子正是玄信,那女子和玄信並排而坐,滿頭珠翠,容貌極美,不過戰天風並不識得。
這次沒有簾子的阻隔,戰天風看到了玄信的眼睛,確認沒錯,一時驚怒交集:“那玄信真是個假的。”
看他臉上變色,枯聞夫人得意的一笑:“小賊,你美夢落空了,乖乖俯首受死吧。”
戰天風卻突地又哈哈大笑起來,枯聞夫人不知他笑什麼,冷眼看着他,戰天風斜眼迎上她目光,道:“老太婆,不知我笑什麼是吧?我在笑啊,馬玉龍到死,都不知是死在什麼東西手裡。”
枯聞夫人眼光霍地變得凌厲無倫,厲叫道:“本座今日誓要將你碎屍萬段。”
“是嗎?”戰天風漫不在乎:“萬段也好千段也罷,隨你高興吧,不過我倒可以先教你個乖,殺馬玉龍的,是裝在小爺臂上的鬼牙,鬼牙哪來的?哈,你總聽說過九鬼門大索天下要殺我的事吧,爲什麼要殺我,就是因爲我毀了他們的鬼牙石,將九枚鬼牙裝到了手臂上。”
“師父,休要聽他磨牙,捉了他零切碎剮,我誓要他生死兩難。”文玉梅咬牙厲叫。
“不要叫,本大爺對你這老姑婆沒興趣。”戰天風不屑的一擺手,氣得文玉梅差點要吐血,急掠過來,戰天風卻看都不看她。轉眼看向枯聞夫人道:“九鬼門有個典故,叫做九鬼齊出,毀天誅神,你該聽說過吧。”說話間,雙手捏訣,斜斜指向飛撲過來的文玉梅。
九鬼門這典故枯聞夫人當然聽說過,一看戰天風手勢不對,身子急一晃,一把扯住了文玉梅,冷然看了戰天風道:“九鬼齊出,你自己先死。”
“你不知道。”戰天風猛地一拍巴掌,大大的苦起臉道:“我就是活得不耐煩了啊,可偏偏怎麼也死不了,醉又醉不死,摔又摔不死,沒辦法,我功力高啊。”
他唱戲一樣,文玉梅牙齒都咬碎了,但對着他這號人,還真是半點辦法也沒有。
“現在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了,九鬼齊出,毀天誅神,連帶着把我自己也毀了,那多爽啊。”戰天風說到這裡,霍地變臉,眼發電光,雙手捏訣,看了枯聞夫人道:“但我要死,也一定要拉個墊背的,老太婆,小爺我給你個老臉兒,是你還是玄信,哪一個死,你自己挑吧。”說話間對着枯聞夫人就直衝過去。
枯聞夫人當然知道九鬼齊出的厲害,眼見戰天風不要命的直撲過來,急道:“不可直攖其鋒。”與文玉梅左右躍開,側身一指,一股凌厲無倫的靈力如利箭般直射戰天風,另一面文玉梅也是斜身一掌向戰天風打來,她靈力遠不如枯聞夫人,這麼遙擊一掌,不過是牽制而已。
戰天風全不理文玉梅,玄天九變,變幻無窮,身子連晃,閃過枯聞夫人指風,又逼近數步,枯聞夫人左躲右閃,戰天風卻是緊追不放,論身法之奇變,枯聞夫人可是遠不如戰天風了,給戰天風越逼越近,文玉梅幾個急了,左面張玉全鄧玉寒木玉貴,右面曾玉仁廣玉昆文玉梅,一齊撲上,要解師父之圍。
戰天風眼見曾玉仁幾個全給引了過來,哈哈一笑,霍地翻身,猛向玄信撲去,口中大叫:“玄信小兒,納命吧。”
見戰天風猛撲過來,玄信剎時嚇軟了,他身邊那年輕女子也是面色大變,一把將他扯了起來,口中同時大叫:“師父。”
這女子原來是枯聞夫人的關門弟子歸燕國公主越萍,玄信一到歸燕國,歸燕王便把她送到了玄信牀上,是內定的皇后,同時也是枯聞夫人控制玄信的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枯聞夫人見戰天風向玄信撲去,大吃一驚,她當然不能讓玄信這麼死在戰天風手裡,返身急追,曾玉仁文玉梅六人也跟着一起追來,倒象一羣馬蜂,不想戰天風身法說變就變,明明前撲的身子,忽一下竟又轉了回來,一下子迎上枯聞夫人七個,口中大叫:打盡,九鬼齊出,放。”
聽到這一個放字,枯聞夫人大吃一驚,急叫:“快退。”手中長劍一旋,一股渾厚無比的劍氣如一股龍捲風般卷向戰天風,自己也同時向後急躍。
不想戰天風根本沒放鬼牙,一看枯聞夫人師徒七個慌張後躍,他哈哈大笑:“那麼慌張做什麼,我又沒放鬼牙,只放了個屁呢,枯聞夫人,虧你也是一代宗師,卻給一個屁嚇得屁滾尿流,傳出去可真是要笑死人了。”
外圍五靈三清等八道因爲得了枯聞夫人密令,一直只是遙遙合圍,沒有衝過來幫忙,這時聽了戰天風的話,再眼見枯聞夫人師徒七個急急後躍的慌張樣子,都暗覺好笑,內中以靈心和戰天風打的交道最多,當日在石矮子的石陣中,他便已對戰天風暗生好奇,這時眼見戰天風將威攝天下的枯聞夫人師徒如頑童般戲弄,不禁又是好笑又是驚歎:“這人只是小混混出身,一年多來卻將江湖玩得風生水起,到處都聽到他在搞事,好不熱鬧,先還以爲他就只是走狗屎運,現在看來,果是有非常之能,能把枯聞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放眼天下,又有幾人呢。”
戰天風大笑聲中,身子閃電後翻,一眼鎖定玄信,剎時變過臉去,厲聲道:“玄信,你這忘恩負義的王八羔子,馬大哥爲你找傳國玉璽東奔西跑,耗盡心力,你一得印,轉眼竟就害了馬大哥,你若不死,天都無眼。”飛撲過去。
枯聞夫人先前在慌張後躍,而戰天風的玄天九變又是迅快絕倫,因此這一下便拉開了老長一段距離,再來不及救玄信,越萍雖是枯聞夫人親傳的關門弟子,但拜師未久,功力並不高,最多能躋身二流之境,絕擋不了戰天風的捨命一擊,而且她也不敢擋,而五靈三清等八道都在外圍,眼見是誰也救不了玄信。
枯聞夫人本來一切算好,沒想到給戰天風祭出鬼牙怪招,將她的如意算盤打得稀爛,若玄信死在戰天風手裡,她這次可就虧大了,一時間急得要吐血,便在這時,救星忽現,一朵白蓮花驀爾飛來,靈光一炸,白雲裳現出身來,攔在了戰天風前面,雙臂一攔,叫道:“風弟,不可以。”
白雲裳現身,枯聞夫人狂喜,發出暗號,同時飛身急掠,擋在了玄信前面,文玉梅六個也左右聚攏,各佔方位,外圍八道開始轉動,暗合陣法。
戰天風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他急得眼裡出火,叫道:“雲裳姐,讓開,我今天一定要殺了玄信。”
“那你先殺了我。”白雲裳毫不妥協。
戰天風身法連變,玄天九變步法雖然奇詭無比,但白雲裳以一點元神死死盯着戰天風,她身法不如戰天風,元神的感應卻是靈異至極,總能及時攔住戰天風,不讓他出手。
看到戰天風兩個糾纏,枯聞夫人向越萍掃了一眼,越萍得到暗示,揚聲厲叫道:“天子詔令,白雲裳速速出手擒拿刺客。”
白雲裳不敢回頭,應道:“天子,這人不是刺客,中間有點誤會,請天子容我解釋。”
越萍當然不會聽她的,厲聲叫道:“白雲裳,你敢暗中和刺客勾結?”
白雲裳仍然沒聽出她話中有異,道:“真的是個誤會,我會解釋清楚的。”
“白雲裳,你竟然真的勾結刺客意圖不軌,好大的膽子。”越萍揚聲厲叫:“國師,天子詔令,令你與古劍門修竹院合力同心,拿下刺客及白雲裳,敢於反抗者,格殺無論。”
“臣遵命。”枯聞夫人抱劍躬身,眼中掠過陰冷的笑意,外圍八道亦同聲答應。
“白雲裳,束手就縛。”枯聞夫人一聲厲喝,喝聲中一劍飛擊,刺向白雲裳背心,這一劍乍看並不凌厲,甚至連劍氣的破風聲都沒有,但所有的人都突然都覺得周圍空氣一窒,彷彿被一張巨嘴一口把所有的空氣都吸光了一般。
戰天風立即看出不對,急叫:“雲裳姐小心。”
白雲裳自然也知道不對,反手撥劍一格,她功力只比枯聞夫人略高,但一則沒想到枯聞夫人真會對她起殺心,二則還擔心戰天風會藉機衝過去殺玄信,因此沒用全力,兩劍一交,她身子不由一蹌。
枯聞夫人這一劍裡,竟是用了全力。
白雲裳乍驚之下,已是遲了,枯聞夫人一劍佔到上風,更不停手,劍招如暴風驟雨般漫天灑下,功力招法到她們這個級數,一旦失去先機,再想搶回來,非常之難,白雲裳一時完全陷於防守之局。
枯聞夫人一招佔到先手,文玉梅六個狂喜,文玉梅一聲厲叫:“與刺客勾結,竟然還敢還手,大家合力拿了,拿刺客不必講什麼江湖規矩。”一聲呼叱,六枝劍一齊攻上,三劍在左,三劍在右,與前面的枯聞夫人布成一個三角形劍陣,將白雲裳圍在中間,不絕猛攻。枯聞夫人預有圖謀,這三角形劍陣預先演練過,暗合天地人三才,實是一個三才陣,威力奇大,這時頃力猛攻,劍影如山,劍嘯聲更遠聞數裡之外,直讓天地變色。
枯聞夫人攻勢如此之猛,最初戰天風也蒙了,但只一下就明白了過來,狂叫道:“雲裳姐還手,這老賊婆是存心要殺了你。”
他雖然看出了枯聞夫人的殺意,但卻沒法子上前給白雲裳幫手了,因爲八道這時一齊圍攻了上來,八道布成一個八卦劍陣,圍着他滴溜溜轉動,八劍如輪,不絕猛攻。
戰天風並沒將八道劍陣放在眼裡,他功力已到一流之境,不比八道差,當然,一比八他無論如何都不是對手,如果八道不用劍陣,就四面合圍七手八腳一齊上,戰天風還真難以招架,但八道偏要排個什麼劍陣來困他,偏生他精通陣法,加上玄天九變身法玄異無倫,腳下略一變動,便可輕鬆的踩到陣法的最弱處,讓八道劍陣根本發揮不出威力。
其實靈心清貧兩道上次在石陣中是見識過戰天風陣法上的修爲的,這次不知道怎麼就會忘了,硬要弄個劍陣來對付戰天風,眼見戰天風在陣中輕鬆寫意如閒庭信步,很多時候幾乎都不要擡手招架,只步法略略一動就到了劍陣的死角,八道八枝劍,看上去駭人,卻是老虎咬天,無處下口。八道大急,不絕變陣,殺不了戰天風,困住他也好啊。
戰天風卻並沒有急急破陣而出,他腦子在不絕急轉,枯聞夫人對白雲裳下如此殺手,明顯不對,而八道先前對着他只是遙遙合圍,白雲裳一來,他們就圍了上來,再聯想到無論在歸燕城還是在王宮中,都並沒有聽到玄信娶白雲裳的話,然後還有一點,古劍門和修竹院本是分班輪值,可今天卻都在王宮裡,而且象是預謀好的,埋伏在四面。
綜合這些,戰天風腦中閃電般想到:“這是一個陰謀,他們要對付的其實還不是我,是雲裳姐,故意先召雲裳姐來,再放出玄信要娶雲裳姐的風聲把我引來,用假玄信引我動手,再逼雲裳拿我,雲裳姐自然不會對我下手,他們就有了對雲裳姐下手的藉口。”想到這裡他同時想到:“害死馬大哥,十有八九也是枯聞夫人這老賊婆的主意,因爲只有馬大哥雲裳姐能和她抗手,害死了馬大哥雲裳姐,她就可以胡作非爲,再也沒人能剋制她了。”
戰天風腦子飛快,只是電光火石般的一閃,他已霍然明白,心中急怒欲狂,狂叫道:“雲裳姐,全力還手,這是個陰謀,我是給他們放出的玄信要娶你的假消息引來的,枯聞夫人這老賊婆要對付的其實是你,她害死了馬大哥再害死你,她就可以獨霸天下了。”
他猜得沒錯,這確實是枯聞夫人設下的一個陷肼,要對付的,也確實是白雲裳,而他只是稍帶的一個搭頭而已。
枯聞夫人一代宗師,並不僅僅是玄功上出類撥萃,智計上也是高人一等,她野心極大,而放眼天下,稍讓她心存忌憚的,一是馬橫刀,二是白雲裳,馬橫刀也還罷了,最可怕的是白雲裳,不但玄功高絕,而且靈慧無比,最重要的,她出身白衣庵,身後有整個佛門支持她,枯聞夫人要想肆無忌憚的放縱自己的野心,不除掉她絕對不行,所以才設下毒謀,枯聞夫人在寶林寺中有秘探,探得戰天風到了寶林寺,也探得戰天風要殺玄信,傳回來後,枯聞夫人便設計,先把白雲裳召來,再以假消息引戰天風來殺玄信,她知道白雲裳必不會出手捉拿戰天風,於是她便可借天子詔令殺了白雲裳,這是天子詔令,即便佛門再支持白雲裳,事後也是毫無辦法。
這實在是一個天衣無縫的絕妙好計,但枯聞夫人沒想到,只這一下竟就給戰天風看破了,而且喝叫了出來,但叫破了她也不怕,眼中射出兇光,厲叫道:“圍死他。”手上更加一把勁,全力猛攻白雲裳,誓要在數招間便殺了白雲裳。
枯聞夫人功力只比白雲裳略差一點點,幾乎可以說是不相上下,曾玉仁文玉梅六個也都是一流高手,六人中任何三個的合力,都差不多可以和白雲裳打成平手,師徒七人,等於是三個絕頂高手在圍着白雲裳猛攻,實力之強,讓人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