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N市,林浩楠每天過着公司——醫院——家這三點一線生活,每走一步都有人跟着,身上沒了手機,想打個電話,兩名保鏢也是直直地盯着他,不准他跟梅瑜通話。
若是電話鈴響,首先是保鏢先接,問清是公事,才把聽筒給他。
他就像一名在外服刑的“罪犯”,雖然能沐浴陽光,卻沒有人身自由,往日公司那清新活躍的氣氛,因爲這一切的變故而變得沉悶壓抑,整座大廈就像籠在濃濃的黑雲下,不只是楊智與秘書們,就是樓下的員工都變得沉默寡言。
林浩楠只能在公司呆一個多小時,一般工作都由楊智執行掌管,大家見林總失去自由,想到梅秘書毀了容,都不無同情他們,雖然林總過來時間短,梅秘書已不見,可大家的工作效率卻出乎尋常的高。
方詩茵躺在病牀上,頭上還纏着白色的紗布,鼻孔插着氧氣管,她很安靜,就像睡着一樣,面色紅潤,呼吸輕微,粉紅的脣輕輕抿着……這樣的她反而顯得清麗柔和了些。
林浩楠從公司過來,就被安排坐在她病牀前,這是一套VIP高級病房,設施完善,佈置豪華,就像家裡一樣。
他坐在寬大的椅子裡,握起了她的手,黑眸看着她的臉,身子微微向前,開始跟她說話:“茵茵,你想用這個方法來懲罰我,我可以告訴你,你做到了……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可你讓你愛的男人痛苦,你心裡是不是很好受?”
幾米開外的一位保鏢李輝聞言,禁不住蹙了一下眉,手上的錄音筆想摁掉。
他今天好像怨責她了,方總可不是這樣讓他說的呀,於是,他想過去,可跨了兩步,又聽到低沉的話音響起……
“你快點醒吧,只有醒了,我才相信你是愛我的……還記得我們剛剛相戀的時候嗎?那時候,你青春陽光,雖然嬌蠻嬌氣,可那時的你很活潑,”說到這,他眼前浮現出了梅瑜在跑步,梅瑜打網球,梅瑜在沙灘上跑,拉着他的手在笑,他脣角微揚,英俊的臉上有了些笑意,眸光飄忽到牀櫃上的一束鮮花,喃喃着,“你愛笑,那笑臉就像早晨的太陽,你好像什麼困難都壓不倒你,就像一縷陽光竄進了我的心房,我的心開朗了,我跟着你笑,跟着你瘋,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快樂,甚至於,我感覺自己變小了……我愛你,知道嗎?真的愛!我想跟你一起過着快樂的生活,我們生孩子,生很多很多的寶寶,男孩的像我,女孩的像你……我們寵他們,讓女孩子胖乎乎,很可愛……”
錄音筆上的一點藍光在閃,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錄下了,可當話說到這時,聰明的李輝馬上摁斷了,他覺得不對勁,真的不對勁,他的話好像不是對着方小姐說的,而是像對另一個人。
他擡起頭,手握着錄音
筆,腰背挺直,聽着那椅子上的男人繼續說話。
“這些日子我與你通不了話,看不到你,可我想你,真的……”
“鈴鈴……”李輝袋裡的手機突然清脆地響起,林浩楠一怔,黑眸輕閃,意識馬上回歸到了眼前。
劍眉輕鎖,他握住方詩茵的手輕輕放下,臉上的表情又恢復了一貫的淡漠與清冷,聽着李輝走到門外接電話,他微闔眼眸,脣角噙上一抹苦澀。
“方詩茵,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要清楚,你用這種方式來恨,不只是讓你家人痛苦傷心,同樣地,你也不快樂……你清楚,這是過失,並非是我做的,你很漂亮,很有才氣,你完全可以擁有世界上最富裕的生活,你還可以找到喜歡你的男人,你還可以與他生孩子,做一位美麗的母親……可現在,你這樣躺着,你讓所有愛你的人都傷心難過,如果說是我對不起你,那麼,你可以傷我一個人,可你現在把愛你的人都傷了,茵茵,人的一生中,可能會錯失很多,你我也算是有緣份,曾經相愛過,不是有人說,只要愛過就足矣……真正愛一個人,就是要讓他(她)幸福快樂,而不是讓他(她)痛苦的,給了別人快樂,你同樣也會獲得快樂……醒來好嗎?醒來你跟他們說,我想要快樂,所以我要放開林浩楠了,這樣子,你會恢復你的青春,你的靚麗,你還可以去拍片子,過你想要的生活,得到你想要的榮譽……”
他跟她說了很多很多,接完電話回身的李輝選擇性地錄下了幾段,直到看他累了,他纔到飲水機旁,給他接了一杯水。
而同一時間,梅瑜坐在房間裡,呆呆地望着電腦,她把每天想要跟林浩楠說的話都存在網易郵箱裡,她一直沒點發送,手握住鼠標,看着那白色的箭頭硬是沒摁下。
“梅梅,沫沫來了。”
門口響起了母親平和的聲音,隨後,凌沫沫帶着一身的涼風,含着眼淚撲進來,不顧她是否願意就抱住了她。
梅夫人見兩個好朋友相擁在一起,眼眶一熱,拉起門把,輕輕關上。
“爲什麼到了N市不來見我?”凌沫沫抹着淚怨她。
梅瑜把一張紙巾鋪在她臉上,紅紅的眼溢出歡喜的笑:“找過你了,那天晚上你回了家。”
“我知道,周海濤告訴我了,要不是他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你已經回來,”凌沫沫用紙巾擦着不斷涌出的淚,抽噎着,“也怪我這些天老加班,太忙了,早想着到龍城來看看你爸爸媽媽,順便打聽你好不好。”
梅瑜拉着她坐到牀沿上,緊握着她的手說:“你來正好,這個週末周海濤與阿潔結婚,本來我是要去的,可你也看到了,現在的我……”眼裡閃過一抹痛楚,她垂下頭,黑紗蒙着的下半臉無法看清,嘴風被擋,
她的話音聽起來更低低沉沉,透着傷感,“我準備了一點禮物,你把它交給阿潔。”
“梅梅……”凌沫沫癟了嘴,吸吸鼻子,她張開雙手抱住她的肩,“堅強一點,等劉徵回來,讓他帶你去美容。”
梅瑜輕輕一笑,拍着她的背,明明想哭,卻帶着戲謔的口吻:“你想把劉徵讓給我了?”
“我讓,我什麼都可以讓給你。”凌沫沫哽咽起來,一股哭氣上涌,她索性放開了喉嚨大哭,“我不要看着你這樣子,我喜歡你仍然像以前那樣,你跟我玩,你跟我打架,我揩你的油讓你請吃飯……”
“你幫我打架。”
“你開車帶着我兜風,你罵我小氣泡……”
“你陪我逛街,別人笑我胖時,你比我還生氣,跺着腳臭罵他們一句,你個猴子!”
“嗚嗚……”
“沫沫……此生有你這個朋友,我很幸福。”
“我要你永遠幸福,我什麼都給你,”說到這,她推開梅瑜,從包裡掏出了兩本定期存摺塞到梅瑜手裡,“給,這是我這幾年存下來的,本來媽媽讓我作嫁妝的,可是我想給你去美容。”
梅瑜眼眶裡的淚水再也蓄不住,熱滾滾地跌落,打在那兩本藍皮上。
“沫沫……”良久,她仰起臉,想笑,可眼裡的淚水卻落得更多,就像打開了水閘門,蒙臉的紗巾溼了,粘在了臉上,她一扯,紗巾落下,那條長長赤紅的疤顯露在了沫沫的眼前。
凌沫沫倒抽一口冷氣,心立刻痛起來,原來想止住的哭聲又響起,手指輕輕地撫上她的疤,很不顧形象地吼叫:“我要去殺了方詩茵!我要去殺了她!”
“不要!”梅瑜摟上她的脖子,眼底的鬱色濃重,“她其實也算受到懲罰了,躺在病牀上昏迷不醒,比起她,我還算好的。”
眼前又浮現出林浩楠,眼睛有了光亮,脣角向上彎起,又說:“我得到了她的男人,雖然那時候我感覺自己就是第二個阿潔,可是,當我看到林浩楠開心歡樂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沒錯,因爲我能給那個男人快樂,這是他想要的。”
“梅梅……”
“我一點也不怪阿潔與周海濤了,我想阿潔與我一樣,她給了周海濤快樂,他們是相配的,應該幸福。”
“可是,”凌沫沫輕輕把她推離一點,抽出紙巾輕擦着她的臉,情緒有了些穩定,“可現在林總天天陪着方詩茵,她一點沒有甦醒的跡象,如果她成了植物人,林總可能都不能與你一起,或者她醒了,仍然不肯離婚,那你怎麼辦?”
“我會等他。”梅瑜眼裡閃着一簇堅定的神色。
“遙遙無期的呀。”
“那我也願意。”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