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華酒店,停車場。
劉偉走到車前,對跟在後面的熊繹點了點頭。
熊繹心領神會,連聲招呼都不打的便帶着馮奮亮上了一輛他們開來的悍馬。
宋三思一臉疑惑的看着這一幕,心裡卻仔細的合計起了這件事。以他的瞭解來說,劉偉和熊繹兩人應該不認識才對。當初劉偉在燕京鬧騰的時候,熊家纔剛有點崛起的勢頭。
等到熊繹露頭,劉偉更是已經調離了燕京。只可惜他從眼前這些細枝末節中根本分析不出什麼東西,現在他唯獨能確定的是自己晚上被人給利用了。
等到熊繹離開,劉偉開口道:“說說吧,你想要做什麼。”
宋三思怔了怔,然後立即問道:“什麼意思?”
“別說你哥哥了,我一個外人都能看出你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伎倆。”
劉偉活動了一下脖頸,接着問道:“你該不會真的以爲,你這些裝瘋賣傻的行爲能瞞過所有人的眼睛?”
宋三思搖頭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劉偉揚起嘴角,露出了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等你懂了的話聯繫我,也許我能幫到你。”
宋三思看着揚長而去的車影,第一次在心裡對自己的計劃提出了質疑。難道他的表現真的很差,以至於隨隨便便一個人就能洞悉他的內心?
如果剛纔劉偉再施加一點壓力,可能他就已經將自己心裡的計劃和盤托出了。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他從身上掏出了手機。
哪怕只是自欺欺人,這場戲他現在都必須演下去。至於劉偉拋來的這根橄欖枝,他不是不想去接,而是根本不敢去接。他擔心這根橄欖枝落到手裡,會直接變成帶刺的荊棘,到時候他恐怕想丟都丟不出去。
“朱總,請問你剛纔說的是誰,能不能解釋清楚?”
劉雪的質問聲並不大,卻有種石破天驚的意思。她的措辭雖然客氣,可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怒意。
劉荊州目瞪口呆的側頭,似乎第一次認識段飛這個唯一承認過的女朋友。
在他們這個小集體中,劉雪的存在感一直都很弱。比起劉雪,他們更願意認可和段飛關係曖昧的顧傾城。
倒不是說劉雪什麼地方差,無論是長相或者能力,對方都算是高出了平均水準一大截,足以稱爲優秀。假如換做其他任何一個普通人,劉雪都能算是良配。
可問題是段飛根本就不是什麼甘於平凡的人,而顧傾城這朵帶刺玫瑰無疑要更適合對方。然而聽到了劉雪的質問之後,劉荊州又開始否定起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如果劉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倒也不值得他們如此驚訝。可對方同樣混跡在商界,也應該比他要更直觀的清楚朱桓的能力。
就算是他都不敢在這樣的場合去給朱桓難堪,而劉雪卻敢當面提出質疑。僅此一點,他便心服口服。
吳越範更是直接豎了豎大拇指,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崇拜。
段飛着看向劉雪,笑容燦爛。
劉雪剛開口的時候他就可以阻攔,但他並沒有那麼做。他知道對方是在照顧他的情緒,不希望他被惡語中傷,因此才挺身而出,站出來保護他。
其實這兩天劉雪一直都很在意他的狀態,雖然他一再對劉雪強調過自己的身體再靜養一段時間就會恢復,可因爲說不清楚具體的時間,所以對方一直都是一副將信將疑的態度。
他是沒有打算去和朱桓計較,可他卻會無條件的支持劉雪。
朱桓的表情僵在了臉上,沉吟片刻纔出聲道:“好像已經不需要解釋了,你的問題已經給出了答案。”
他曾在馬振基的住處見到劉雪,也勉強算是認識對方。雖然他和劉雪沒有交談過,可馬振基對劉雪的評價卻讓他印象深刻。對方從來都沒有掩飾過對劉雪的欣賞,甚至覺得劉雪在宏觀經濟方面的敏銳度超過了自己這個混的最有出息的學生。
他了解馬振基的爲人,更相信對方的能力。因此他也生出過將對方招攬到麾下的想法,派人調查,只是瞭解到對方在爲江家做事之後,這纔打消了這方面念頭。
換個場合的話,他甚至願意放下身段和劉雪面對面的坐下聊一聊。可是面對對方這樣的質問,他只能摒棄掉那點不值一提的香火情。
“本來我不想理會這件事,打算安安靜靜的當一個看客。”劉雪不卑不亢的說道:“既然你隨意誹謗,那我就要好好和朱總聊一聊了。”
朱桓臉色陰沉,等待着劉雪的下文。
與劉荊州此前差不多,同樣是抱着看熱鬧心態的邢海一臉玩味。
他扔了五百萬進去,買了一副字。如果連場像樣的戲都看不到,那錢花的就有些太不值了。不過他關注的並不是劉雪,而是坐在輪椅上的段飛。
劉雪出聲道:“先不說你策劃這場活動究竟是什麼居心,你剛纔的發言中強調了企業家的責任感。難道在朱總的眼中,責任感就是捐些錢而已,完全不需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是否妥當,隨便可以借用自己的影響力給一個普通人施加壓力?”
朱桓的眉頭不着痕跡的挑了挑,“我想劉小姐可能誤會了我的話,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他的口才一直不錯,無論任何場合,他基本上都是即興發言,往往也會博得滿堂彩。而聽過劉雪的發言之後,他知道自己可能遇到了麻煩。
要是劉雪也像是宋三思那樣大放厥詞,他還可以藉故將對方轟走。可對方的質問有理有據,場上又有不少人盯着,他只能十分被動的去聽對方發言,否則反倒顯得他心裡有鬼。
“那咱們就來說說馬教授的事情。”劉雪說道:“你身爲馬教授的學生,應當知道老師淡泊名利的性格。可你剛纔卻直接將馬教授的私事公諸於衆,強迫老師接受你這份好意,順手又給自己戴一頂尊師重道的帽子,全然不顧老師的感情。”
輕哼了一聲,劉雪直接評價道:“其情可恕,其心當誅!”
“劉小姐的表述真的讓朱某大開眼界。”朱桓見劉雪說完,忽然笑出了聲,“倘若不是你提醒的話,我還真沒想到這件單純的事情背後會有這麼多複雜的東西。如你所言,我如果真的是一個沽名釣譽的人,大可請來媒體,又哪裡需要刻意去規避這些東西?”
並沒有給劉雪反駁的機會,朱桓接着道:“難怪有人說,當下國內的環境哪怕想做好事也很困難。我以前覺得這句話是無稽之談,現在也算是有了體會。不過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朱某做事從來都不怕別人議論。”
朱桓很有風度的鞠了一躬,“我先向大家道個歉,晚上因爲我個人的事情一再耽誤大家的時間。”
劉雪有些懊惱的皺了皺鼻子,似乎覺得自己剛纔沒有發揮好。
說到底她還是太年輕了些,經驗不足,即便揪住了朱桓的馬腳,也沒有對方那番巧舌如簧、顛倒黑白的本事。
朱桓剛纔的應對可以算是教科書的級別,根本找不到半點披露,如果繼續糾纏,她反倒可能被冠上一個無事生非的名頭。
“朱總這次可拿出來了兩件瓷器,並且拍下了一件玉器。”場上最先出價的中年男子忽然出聲道:“即便朱總真的是沽名釣譽,但也實打實的拿出了錢,不知道這位劉小姐又捐了多少錢,做過幾次慈善?”
中年男子站出來的目的自然是爲了幫助朱桓,但他的馬屁顯然拍錯了位置。已經準備儘快結束拍賣會的朱桓不悅皺眉,對中年男子也有了幾分遷怒的意思。
“這是件可以用來攀比的事情嗎?”劉雪望向臺上的朱桓,出聲道:“不知道這會不會也是朱總的想法?”
朱桓稍微遲疑了一陣,出聲回答道:“我沒有這麼想過,但其他人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不過以旁觀者的角度來說,這樣的質疑也並非沒有道理。”
儘管有些厭惡中年男子的攪局,但他也不好在這個時候與對方撇清關係。
像宋三思那樣自污名聲容易,只需要做幾件蠢事就行。可想要積累出一定的聲譽,那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做到的了。
這些年他一直都很愛惜羽毛,自然也不會放棄中年男子這種代表了場上大多數人的簇擁者。
“現在我們的經濟能力的確不如朱總,當然也沒有朱總這麼大的手筆。”
劉雪神色鄭重的說道:“但是在三年之內,我會成立一家可以獨立運營的慈善基金。成立的那天我會邀請朱總蒞臨,希望到時候朱總能爲自己今天說過的話公開道歉。”
朱桓瞬間怔住,忽然也有些理解爲什麼馬振基會對劉雪另眼相看。倘若不是立場不同的話,他甚至都要爲劉雪的這番表態而喝彩了。
成立基金不算什麼難事,花個三五十萬就能搞定。國內目前規模稍微大一些的慈善基金,初始資金也不過數千萬而已。
但這個量級的慈善基金並不具備獨立運營的能力,都需要源源不斷的投入去維持運轉。想要達到獨立運營的能力,資金起碼也得過億。
也就是說,劉雪的意思是在三年之內,她會賺到至少一個億的資金,並且啓動慈善基金。
這樣的話別說是出自一個女人之口,饒是他都不敢輕易放言。並不是他拿不出一個億,只是樹大招風,那麼高調的事情並不適合他,而他也遠不到到需要花那麼一大筆錢去搏名聲的時候。
一直在幫腔的中年男子忽然嗤笑了一聲,對劉雪道:“如果你三年之後沒有做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