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俊逸見到林懷恩的時候發現這個男人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麼落魄。
一身囚服,因爲是重刑犯的緣故所以帶着手銬和腳鐐,頭髮剃得只剩下了一點點,原本那種威嚴的氣勢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給人感覺好像和路邊年紀稍爲大一些的中年男人沒有區別的平和。
這種平和,模仿不來也複製不來,不經歷過一定的事情是斷然不會在身上出現的。
此時的林懷恩若不是容貌和之前一樣,白俊逸甚至都懷疑自己見到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短短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竟然能有這麼大的變化。不過從這裡也可以看出來林懷恩的心態和心情真的發生了翻天覆地的不同。
“你來了。”林懷恩對白俊逸笑了笑,說。
白俊逸點點頭,說:“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
林懷恩哈哈笑了笑,擺擺手說:“我們只是合作者,我並不是一個好人,現在這樣的結果是我早就想過的,說白了就是咎由自取,像我這樣的,怎麼可能有什麼善終。一身功夫沒有用武之地覺得不甘心,可功夫要說用上了就要傷人,傷人就要得罪人,得罪了人就遲早就有一天可能身首異處,所以練武之人的命都不是自己的。這一段話是我師父在收我入門的時候對我說的,我一直都記得。”
“你師父是一個明白人。”白俊逸點頭說,隨即擡起頭看向林懷恩,說:“還有沒有什麼沒完成的事情?”
林懷恩搖頭笑了笑,說:“爹媽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就死了,家裡就我一個人,我投靠了我的師父,師父撫養我到二十三歲也去世了,後來就靠着一身的功夫在江湖上闖蕩,有過朋友也有不少仇人,到了現在要說什麼未完成的事情和心願到是沒有了,都是過眼的煙雲,空了。不過……有煙嗎?”
白俊逸掏出一盒煙,因爲林懷恩是死刑犯,所以哪怕是他和林懷恩的見面也有人專門看守,白俊逸首先看向那名獄警,不管怎麼樣還是要尊重別人的職責的。
那獄警笑着擺擺手,示意白俊逸隨意,顯然他之前是得到過關照了。
白俊逸點點頭,從小窗口把煙遞給了林懷恩,林懷恩雙手捧着打火機點燃了,然後把打火機還給白俊逸,深深地吸了一口煙,說:“真舒服,好久沒有抽了。”
“什麼時候行刑?”白俊逸問了一個很沉重的問題。
林懷恩咧嘴一笑,他到是顯得很灑脫,說:“13天之後,我跟獄友打聽了一下,死刑複覈半個月就能下來,現在已經過去了10天,昨天獄政的獄警告訴我13天后行刑,讓我做好心理準備,嘿嘿。”
“13天之後我會給你敬一杯酒。”白俊逸說。
“謝了。”林懷恩咧嘴笑。
“她……來了嗎?”林懷恩抽完煙之後有些忐忑地問。
白俊逸起身說:“現在讓她進來見你吧。”
說着白俊逸就出去了。
此時外面的葉玲早就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白俊逸這是第一次見到葉玲,深深地看了這個其實很有韻味的女人一眼,說:“進去吧,他在裡面等你。”
說完,白俊逸就走了。
林懷恩和葉玲說了什麼,白俊逸並不知道,只是自那一次之後白俊逸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這個氣質婉約很有一種江南女子味道的女人。
10天的時間眨眼之間就過去,這一天白俊逸從九成山莊回家卻發現家裡空無一人,打過電話之後才知道唐凝帶着糖果去孃家了,而蘇媚則和樑紅豆一起去崇明島有事了。
正好白俊逸的晚飯還沒有着落,於是就跑去了唐凝的孃家。
都還沒有進門就聽見客廳裡頭傳來唐江山那老頭子哈哈的歡笑聲,還有糖果稚嫩的聲音,白俊逸走進去發現糖果正趴在唐江山的背上給他拔白頭髮,而唐凝母女則在廚房裡頭忙活……好吧,主要是唐凝的媽媽韓雪依在忙活,唐凝只是湊個熱鬧而已。
而一看見白俊逸進門,唐江山那張笑臉立刻一板,哼了一聲就沒好氣地說:“你來幹什麼!”
“吃飯。”白俊逸很老實地說。
“你還真不客氣。”唐江山鬱悶壞了,他對白俊逸一直都沒有好臉色這一點從沒有變過,其實唐江山這還是剋制的了,要是尋常人見到間接地害死自己兒子的人在面前晃悠,早就提着菜刀追出來了。
糖果一見到白俊逸就歡呼一聲,張開雙手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求抱抱。
見到白俊逸不但來蹭飯吃,居然還把糖果給哄走了,唐江山的老臉更是不好看,陰沉的都快要下雨了。
“你板着臉幹什麼,俊逸難得過來吃一頓飯你弄張臭臉給誰看,他是我叫來的,你要是不樂意你別吃飯了。”韓雪依走出來見到白俊逸立刻就露出了丈母孃看女婿的笑容,然後忽然臉色一變朝着唐江山說道。
韓雪依並不知道白俊逸和唐小三之間的事情,而本來她也看白俊逸不習慣,但自從那一次白俊逸從天而降的搶婚之後她看白俊逸是越看越順眼,連帶着態度都好了很多,真的把白俊逸給當成女婿來看待,之前唐凝接白俊逸的電話的時候,還是韓雪依一個勁地讓唐凝把白俊逸叫來一起吃飯的。
唐江山哼了一聲,卻並不吭聲,顯然這個霸道的男人在一些尋常的家事上並不會過分的霸道。
唐凝站在廚房的門口,看到這一幕表情卻有些憂慮,事實上她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想好該怎麼面對哥哥唐小三的事情,而這件事情她不敢告訴韓雪依,爲的就是深怕自己的媽媽受不了這個刺激。
本身已經好不容易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唐凝不想看着韓雪依再回到以前那以淚洗面的日子。
白俊逸和唐江山兩個大老爺們坐在客廳裡相對無言,要是平時的話估計尷尬的不行,而今天有了糖果這個開心果在,竟然讓唐江山的嘴角再一次露出笑容。
剛露出一些笑容,唐江山猛地瞥見了白俊逸好奇的眼神看過來,立刻冷哼了一聲,然後和顏悅色地對糖果說:“糖果,來叫爺爺。”
“爺爺!”糖果清脆地叫道。
唐江山老懷大慰。
而此時在廚房裡,唐女神很不開心,因爲她被自己的親孃給嫌棄了。
“凝凝啊,一個女人一定要學會做飯,要不然的話肯定要給老公嫌棄的,你看你連切個菜都不會,這在我那個時候是嫁都嫁不出去的。”韓雪依一臉嫌棄地說。
唐凝滿臉的不開心,咕噥着說:“媽,現在都什麼年代了,誰要還求女人一定要會做飯啊,男人就不能做飯了?”
“男人可以會做飯,那是加分項目,而女人卻一定要會做飯,這是基本要求,不會的話會扣分的,要拴住一個男人的心一定要先拴住他的胃,你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怎麼能做一個合格稱職的妻子呢。”韓雪依說道。
唐凝無奈地說:“媽,現在已經不一樣了,你們的思想觀念已經太老了。”
“怎麼就老了,華夏五千年男人和女人不還都是這麼下來的,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想着什麼,天天說什麼男女平等,我就看不出來做個飯就能體現出男女的不平等了?不行,明天開始你每天來這裡,我教你做菜。”韓雪依板着臉說。
唐凝苦笑道:“媽,我公司的事情都一大堆,每天能抽出時間吃飯都不錯了你還讓我來你這學做菜,我沒時間。”
韓雪依把煲好的湯倒在碗裡讓唐凝端到外面的餐桌上,說:“公司哪裡來這麼多的事情,跟你爸一個樣子,花那麼多錢請來的那些人讓他們幹什麼的?事情就交代給他們做,要不然什麼都讓你這個老闆來做你就是會分身術都忙不過來。”
唐凝搖搖頭說:“有些事情必須我處理的。”
韓雪依嘆了一口氣,這個女兒長相像她,但是一身的倔脾氣卻得到了唐江山的真傳,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不過韓雪依就算是再瞭解大概都不會想到此時唐凝心裡的真實想法……哼,那個傢伙做的菜那麼好吃,鬼才去學做飯呀!
吃飯的時候飯桌上的氣氛顯得很詭異,但凡是和糖果有關的話題,比如糖果天真地眨巴着眼睛問出一個小孩子纔會問的問題之後就會引來飯桌上一陣熱鬧的討論,而討論之後就是冷場……主要的冷場就集中在唐江山的身上。
唐江山看着白俊逸哈吃哈吃地吃着自家的飯菜,他實在是鬱悶的吃不下飯,更別說開開心心地吃飯了,要不是糖果這小丫頭實在招惹喜歡,他老早就拂袖而去了。
一頓飯吃的不尷不尬,白俊逸卻在飯後接到了蘇媚的電話。
“姐姐和紅豆正在溫泉裡泡着,一件衣服都沒有穿哦,你要不要來一起?”
正坐在客廳喝茶的白俊逸聽見蘇媚的第一句話就差點把手一抖茶水好歹沒給灑出來。
心虛地看了一眼坐在對面正抱着糖果給小丫頭扎頭髮的唐凝一眼,白俊逸乾咳一聲,嚴肅地說:“我都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大晚上的還在外面瘋?”
迴應他的是蘇媚咯咯的嬌笑聲,“凝凝在你旁邊呢吧?你們男人可真虛僞呢,不過你以爲她猜不到是我打電話給你了?笨蛋木頭,快點來崇明島哦,來的早了說不定姐姐心情一好陪你泡個溫泉呢,凝凝固然好,可我們這裡可是有一對姐妹花,你就不心動嗎?”
蘇媚說着就笑着掛掉了電話,這個妖精的笑聲卻一直都在白俊逸腦海裡頭回蕩……迴盪……這個殘忍的女人根本不知道她的話,她的語氣,她的笑聲對於一個好幾個月沒有碰女人的血氣方剛的男人來說是多麼大的折磨!
唐凝固然好,可我們這有一對姐妹花……一起泡溫泉……白俊逸嚥了一口唾沫,很沒出息的小心翼翼地瞥了唐凝一眼。
卻見到唐凝正慢條斯理地放下梳子,然後上上下下打量了糖果一眼,對自己的成果十分滿意地說:“我們家糖果最漂亮了。”
糖果咯咯直笑,倒在唐凝懷裡開心的不行。
“去找爺爺和奶奶玩。”唐凝溫柔地對糖果說了一句,然後這才轉頭輕飄飄地看了白俊逸一眼。
這一眼,悍然有殺人於無形之中的殺氣在醞釀……
白俊逸又咽了一口唾沫……這次,是被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