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敲定後,剩下的事基本上就是楊晨在忙了,因爲蘇林沒有身份證,這就沒有辦法去註冊球員,還需要從身份證來辦起。
不過這一點不需要蘇林操心,他只需要拍張照片,剩下的事情楊晨就可以去辦好了,快則一週,慢則兩週,這件事就能辦好。
晚上樸嘉熙要送父親回家,她一再囑託蘇林要坐車回家,足球運動員的身體是很重要的,在沒有做任何保護措施的前提下跑步,很容易發生意外的。
她這態度不像是經紀人,反倒像是保姆。
對她的好意,蘇林很是感激,因此他決定聽樸嘉熙的話,找了兩塊錢,等在公交車站牌,他身上穿着的是舜天的隊服,手中塑料袋裡則是拎着換洗下來的衣服。
蘇林運氣不錯,沒等兩分鐘,18路公交車便出現在視野,司機見有人等車,便踩下了剎車。
看清楚這輛公交車是不帶空調的公交車,蘇林暗自慶幸,可以省下一元錢了。南京帶空調的公交車是兩元,不帶的是一元。
車上乘客不多,不是在低頭玩手機,就是在睡覺,司機看蘇林覺得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再一想,嗨,這小子不就是天天追着自己跑的傢伙嗎?
再看蘇林一身球服,他頓時釋然,原來是運動員啊。
趁蘇林投幣時,司機踩下油門,同時說道:“小夥子,踢球的啊?”
蘇林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狀態算不算踢球的,只是“啊”了聲,算是回答了。
司機邊看路開車,邊說道:“小夥子,有前途。雖然我不看足球,但像你這麼能跑的球員,今後肯定會有前途的!”
蘇林這才釋然,怪不得司機看自己呢,原來自己每天追的車就是他開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後面找了個座位坐下,勞累了一天,又打了半小時激烈的比賽,饒是他體能不錯,也覺得有些累了,不多會兒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差不多到站時,他纔開始醒來,此時精神就好多了。
下車的站臺就叫天堂村,從站臺旁的一條略微有些破爛的水泥路走進去,就是天堂村了,只與外面一路之隔,卻彷彿是兩個世界。
其實住在這裡蘇林也是蠻習慣的,只是下雨天時這裡的道路很是泥濘,不寬的道路上還經常出現大水坑,讓人只能想辦法墊着木板、磚頭過去,每次走都如同走獨木橋一般,男生還好,如果是週末下雨,有些女孩子就壓根不願意出門了。
蘇林租住的這戶人家姓王,叫王德榮,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他在自家宅基地裡蓋了兩排房子,房子的造型有些類似筒子樓,只不過每間都不到十平方。
兩排房子組成一個三角形,中間空出來的是院子,平時租住戶們洗衣服、曬衣服什麼的都是在院子裡,有的人家還把鍋爐都放在門口的院子裡,畢竟屋裡小,空間能省就省。
這兩排房子每排都有三層,總共有近六十個小房間,王德榮夫婦則住在三樓一個單獨的套房裡,與出租屋的兩排房子中間有陽臺相連,陽臺上還有防盜門隔離着。
蘇林陪老鄉蘇樑交房租時進去過一次,打開防盜門後,乾淨的木地板讓他幾乎不敢下腳走路,站在門口向裡望了望,家裡有很多他叫不出名字的電器,只覺得這纔是城裡人的生活。
推開小屋的門,屋裡一陣烏煙瘴氣,差點沒把蘇林給頂暈過去,昏黃的燈光下面,幾個人正在那裡鬥地主,兩個人盤膝坐在牀上,兩個人坐在板凳上,牌桌也是牀,腳臭味混合着汗臭味以及劣質香菸的味道。
蘇林也不是講究的人,短暫的適應了會兒,笑道:“叔,打牌呢!”
“今晚沒去打工?”蘇樑說着出了張牌。
“嗯,新找的工作忙!”蘇林說着拿臉盆和毛巾出去,在院子裡得水龍頭下接了點水,洗了把臉,然後看四周沒人,又脫下上衣,簡單的擦了下上身,微風一吹,只覺得渾身舒暢。
回到屋裡後,他拎起水瓶,拿上桌子上的幾個硬幣,和蘇樑說了聲,便去打水,雖說老鄉們都挺照顧的,但畢竟寄人籬下,總要勤快些纔好。
做完這一切後,蘇林便饒有興致的看着幾人打牌,蘇樑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蘇林白天的工作怎麼樣,蘇林也就“還好”“還不錯”的回答。
其實在內心裡,蘇林還是覺得自己比不上專業訓練的球員。下午熱血衝頭時還敢去激情的爭頂呢,可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人家專業訓練的小隊員都才只能打二線隊,自己憑啥能打上一線隊?身體好?人家天天訓練跑圈,還有專業儀器,不比自己在山裡瞎跑出來的身體要好?
正是帶着這樣的想法,他纔沒有和蘇樑說自己現在是足球運動員了,心想萬一過幾天表現不好,被人家辭退了,豈不丟人?
其實蘇林是有些妄自菲薄了,每個人的天賦其實都不同的,比如有的人學習成績就是好,天天遊戲聊天,考試依然數一數二,有的人天天熬夜讀書,成績也就及格線附近徘徊,這是嫉妒不來的。
而蘇林的天賦就是身體素質,他的身體素質在國內足球圈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存在,說是怪胎也不爲過。
其實蘇林心中還有個小打算,雖然現在國足在人心中很不濟,但在衆人心中仍然是屬於高收入的,說出來後鄉親們肯定要請客的。
倒不是蘇林小氣,不願意請客。現在每一分錢對他都是寶貴的,每一分錢都能增加父親活下去的機率。
蘇樑的心思都在牌上,沒和蘇林說幾句,便全身心的投入到鬥地主中了,他們打的並不大,五毛一塊的,一天下來能輸掉五十塊錢就算運氣很背的了。
蘇林就在一旁看着,也覺得蠻有意思。
不知不覺時間到了晚上十點,一個人說道:“不打了,明天還要幹活呢!”
衆人紛紛贊同。
不過還有一項保留節目就是吃飯,一般是贏錢的人請客,不夠的衆人在添一些,雖然吃的不豐盛,但圖個熱鬧。
“小林,吃飯去!”蘇樑招呼道。
蘇林連忙說道:“叔,你去吧。我吃過了!”他在路上是買了幾個饅頭就着在俱樂部接的涼白開,吃了個囫圇飽。
剛來的時候蘇樑叫吃飯,蘇林也去過幾次,吃的也很開心,但到後面,蘇林就不願意去了,畢竟大家都沒錢,在外面小炒,四個人吃可能也就六七十塊錢,多個人可能就要多十塊錢。
偶爾吃一次還好,經常吃,他又沒錢請回來,總是不好的。
“嗨,你小子還和我假客氣什麼,今天你叔我請,吃過了也再去吃一些!”蘇樑哪能不知道蘇林心裡在想什麼,他還是很照顧自己這個後輩的。
城中村裡什麼都有,租間房子就可以開店面,大排檔的話甚至不要租房子,街邊寬敞的地方搭個攤子就能開業。
不過村裡的大排檔生意其實不怎麼好,房東們覺得這裡髒,不願意吃,而租戶們一般也沒什麼錢可以天天來吃。
蘇林他們到的時候,店主正無聊的拿蒼蠅拍有一搭沒一搭的驅趕蒼蠅,見到他們來,立即熱情的招呼。
五人分主次做好後,便開始點菜。
花生米是保留節目,每次都要點,接下來便是青椒土豆絲、青椒乾子、小青菜之類的素材,看看素材點的差不多了,蘇樑便問衆人要吃什麼葷菜。
“酸菜魚,吃酸菜魚!”一個老鄉喊道,他今天輸了三十多,看來是打算在酸菜魚上撈回來。
蘇樑今天贏了六十多,剛纔的素菜點了有二十五的,加上二十五的酸菜魚也就五十,他笑道:“你小子今天就要吃回來啊!”
那人笑笑也不說話。
點了酸菜魚後,蘇樑又點了個韭菜炒雞雜。
衆人聊着天,等菜,因爲大排檔裡客人並不多,很快菜就端上來了,要喝酒的就自己要酒了,兩塊錢的苦瓜啤酒,味道很苦,不過這個錢要自己付了。
不要喝酒的便讓老闆盛飯,大排檔的飯也不免費,一塊錢一個人,管夠。
蘇林接過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開始吃了起來,也不怎麼夾菜。
蘇樑知道蘇林心裡的想法,心想自己這個侄子也真是夠倒黴的,家裡原本條件還可以,他自己學習也不錯,可頂樑柱一倒,就成這樣了。
他夾了塊魚肉給蘇林,說:“吃菜,吃菜,別客氣!”
“謝謝叔!”蘇林笑道,對幾天沒吃肉的他來說,一片魚肉也是無上的美味,就着這片魚肉,一碗飯便下去了。
衆人笑呵呵的邊吃邊聊,話題基本上都集中在城裡人吃飯的碗太小了,沒兩口就吃完了,還是家裡的大海碗吃着舒服啊。
不過隨着吃飯進度的繼續,很快咒罵聲就變成了酸菜魚裡的魚肉太少,都是酸菜了。
蘇林很快就發現一個好的吃飯,把酸菜魚的濃湯舀一勺子拎在飯上,即便不就着菜吃,一碗飯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蘇樑不時夾一些雞雜、素菜什麼的給蘇林。
這頓飯蘇林足足吃了八碗飯,比所有人都多,蘇樑笑道:“真是半大小子,餓死老子啊!”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蘇林白天運動那麼多,原本就沒油水的身體,早就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