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最後一個工序看上去極爲簡單,然而實際做起來,卻讓陸子光極爲意外。因爲醬汁由於太濃,受熱後馬上沸騰到極高的溫度,並且冒起一個又一個氣泡,那氣泡爆破的時候,會濺起一點又一點高熱星沫,濺到他的手臂上。
可在這個煮的過程,如果不用手握着鍋鏟來翻動牛肉塊,那就會煮得不夠均勻,無論是成熟度以及味道,都會不一致,或許牛肉吃起來會覺得有些熟一些,有些生一些。
一時間,這個問題確實讓陸子光極爲若惱,最後他想到的,是用手套以及口罩,儘可以讓自己處於保護之中,避開那些濺起來的星沫。
雖然困難重重,可他還是在最後完成的一刻感到欣喜,因爲從外觀以及氣味來看,這牛肉塊已經達到了他滿意的程度,雖然不知道吃起來會怎樣,以及畢明誠會對這個完成後的滷肘子拼醬牛肉有什麼評價。
“終於做成了!”當那鍋中噴發着濃香的醬汁牛肉香氣,陸子光熄了火,並把整個菜作了一番整理,最後,他覺得有必要在整塊牛肉上切一刀,從而可以讓裡面的黑驢肘子露出來,無論是氣味以及外觀來看,都因爲這神來的一刀提升不少。
跟上次一樣,這次要首先試吃的,同樣是老畢,小矮人,以及陸子光自己,等他們吃過認爲可以之後,還需要拿去給畢明誠作最後的評價,也是畢明誠纔可以最終決定這個菜是否算成功。
陸子光這次並沒有等老畢和小矮人吃完,就馬上自己先夾了一塊放進口中,他覺得出來的效果比想像中還要好,也就是說,這個菜對他來說可以說是超越了自我,在此之前他的水平或許還停留在跟龍望陽學師後的階段,而這次,自己通過摸索,也就是自學,竟然可以提升了一個層次,這讓他極爲意外,也暗暗欣喜。
可他不明白,爲什麼畢明誠就不能露個面,至少給他一些鼓勵的說話,雖然現在這種教學方式也讓他取得進步,但過程對他來說,也未免是太艱苦了,這樣的摸索,就如同在茫茫然的未知世界中尋找那不曾被發現的真理,那種迷茫感實在太可怕,他真希望畢明誠也嚐嚐,從而讓畢明誠是否考慮一下,改變這種教學方式。
然而,陸子光很清楚畢明誠這個固執的老頭,是不會隨便聽別人的意見而改變主意的,就像當初他死死懇求着要學藝畢明誠還是不願教一樣,現在他算是有個學習的機會,已經實屬萬幸,真需要好好珍惜。
老畢和小矮人吃過後,露出了比上次更讚歎的神色,此前那個海蜇頭拌海螺,或許是由於當中海產味太濃,而老畢和小矮人都比較喜歡肉食,因此現在的滷肘子拼醬牛肉,更合他們的口味。
“做得真好!”老畢再一次對陸子光的廚藝作出誇讚。
然百,老畢在吃完這個肉以後,臉上卻隱約有着點悲傷的神色,這是陸子光無意中察覺的,他不禁問老畢:“你吃東西覺得好吃,應該多吃啊,但你卻停下來,而且好像很傷感的樣子,這是爲什麼啊?”
老畢立刻收起那個模樣,並露出一些微笑來,可在陸子光看來,他這樣的微笑極爲牽強,並不是發自內心的。
然
而老畢接下來的說話,卻顯得很自然,他說:“沒什麼,我覺得老父親很久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肉,他如果一會吃到了,會很高興的,就這樣。”
陸子光聽後,馬上說:“嗯!我也希望他會喜歡我做出來的這道菜,材料是他爲我準備好的,雖然他的提示比較難懂,但我還是摸索出來了,這道菜也算是他教我的,我得讓這個來證明,我學得不錯,他也同樣會高興的。”
說完後,陸子光就迫不及待地對小矮人說:“能不能把畢老先生叫到這裡來,讓他親自來嚐嚐,或許在這裡可以保溫,然後他來到這裡,就可以吃到熱乎乎的肉,如果他來得很慢,也沒關係的,我就在這裡等了。”
這一刻,小矮人卻顯得有點侷促不安,他緊張地回答說:“不行!還是像上次那樣,把這個菜送到那邊他休息的地方去,讓他好好的在那邊嘗,因爲他最近這幾天不舒服,得躺在牀上,所以不方便出來,他能讓你繼續學下去,已經是不錯了!”
陸子光聽後,感到有點無奈,可還是跟着小矮人一起往那個畢明誠所在的房子走去,跟上次一樣,他還是穿過迷宮一樣的走廊,然後來到那個房間前面。
小矮人還是像上次那樣敲了一下門,然後直接拉開門走進去。
接着,陸子光就聽到了兩把聲音,這兩把聲音都極小,就好像是耳語一般。沒多久,小矮人就走出來對陸子光說:“嗯,可以了,你讓我把菜拿進去吧,先生他還有些胃口,可以嘗你的菜!”
說完後,小矮人就馬上接過陸子光手上捧着的菜,然後進入房間中去。
這個時候,陸子光陷入了思忖,他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
沒多久,小矮人再次出來,並對陸子光說:“先生吃過以後,覺得這個味道雖然還不能達到完美的標準,但其實已經很像他以前做出來的味道,也就是說,你這次學得還是比較好的,先生對你的這個做法也比較滿意,算是讓你學到了。但你不要驕傲,得繼續學下去。”
陸子光聽完小矮人這樣的說話後,卻一直低頭不語,表情極爲冷峻,跟上次完全不一樣。
小矮人不禁有點奇怪,對陸子光問:“怎麼了?你沒聽見?還是覺得這個結果不夠好?”
這一刻,陸子光終於忍不住了,他對着小矮人說:“不要再騙下去了,你們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小矮人露出驚詫慌張的神色,可他卻很快冷靜下來,並且嚴肅地對陸子光發問:“你在說什麼?你難道不想再學下去了嗎?我們什麼時候騙你了?根本沒有!”
陸子光變得激動起來,他幾乎要上前揪住小矮人,只是理智控制着行動,纔沒有這樣做,但他的表情卻變得極爲激烈,對着小矮人怒吼:“畢老先生根本沒在裡面!”
小矮人顯得更驚詫了,他也變得大聲起來,對陸子光發問:“爲什麼?爲什麼你這樣認爲?”
陸子光對他說:“剛纔,你進去以後,有兩種聲音,表面上好像是你跟畢老先生在私下裡說話,但其實我聽得出來,自始至終,都只是你一個人在說話,只不過你裝出了兩種不同的聲音,你快
告訴我!你爲什麼這樣做?還有老畢,你是跟老畢合在一起來騙我嗎?你們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小矮人無言以對,他的表情變得驚慌起來,看到陸子光如此憤怒,一口咬定他跟老畢是在合謀欺騙,並且陸子光始終認爲,畢明誠並不在裡面,這一切都只是小矮人自導自演!
看到小矮人不再說話了,陸子光變得更加激動起來,他終於控制不住情緒,上前揪住了小矮人的衣領,併發出質問:“快告訴我!這是不是畢明誠的主意?他指使你們這樣騙我的嗎?快說!”
“不是!”小矮人在這樣的威逼之下,顯得毫無畏懼,大義凜然的回答着陸子光。
陸子光又問:“那好!你快跟我說,畢明誠究竟到哪裡去了?他沒在這個屋子裡?爲什麼他一直不出現,卻讓你們口口聲聲的教我,事實上他根本不在這裡!”
面對陸子光這樣的質問,小矮人變得激動難耐,不停地搖頭,彷彿有着難言之隱,就是不想說出來,他對陸子光說:“那你覺得,這兩次學習裡面,你學到東西沒有?你可以做出來的這麼好吃的菜,不就是學到了東西嗎?”
陸子光聽到他這樣的說話,情緒緩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認,這兩次來老畢家的學習,確實讓他在廚藝上有極大的提高了,學到了一些平常不爲人知的特殊技法,而對於一個廚師來說,平淡無奇的烹製技法學得再多,也不能得到多少提高。但那些特殊的技法,往往掌握一小個要點,也可以在廚藝上取得極大的進步。
在學過的那兩個菜中,陸子光就是學到了一些不爲人知的罕見技法,他知道這些技法會在他往後的廚師生涯中發揮着極重要的作用,對他可以說是受益無窮。
想到這裡,陸子光不得不放開小矮人,沒再揪住小矮人的衣領,可他還是難以平息心中的憤怒,那是一種被欺騙被愚弄的感覺。
“可是,你們爲什麼要騙我?還有,爲什麼畢明誠就是不出現,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在教我,又或者,這只是你和老畢從別的地方弄到些教科書,然後就拿這些教科書來哄我開心?”陸子光一邊問了幾個要點,他迫切的想得到小矮人馬上回答,他想弄清楚這一切究竟是爲什麼。
小矮人的回答讓他意外,小矮人說:“你學到的,就是老先生所教的,並不是我跟老畢找什麼教科書來糊弄你,那些字畫,是畢老先生畫的,還有那些準備的材料,都是畢老先生寫清單安排我們去買的。”
聽到這樣的說話,陸子光一陣意外,他連忙又問:“那爲什麼,畢老先生是在教我了,可他就是不出現?他不想看一下他教的這個學生,究竟學得怎麼樣,做出來的效果是怎麼樣嗎?這個世界還有老師不想看一下自己的教學成績?那就真的奇怪了。”
小矮人再一次啞口無言,他知道陸子光一定會繼續問下去,並且那疑問必定無法得到合理解釋,事到如此,小矮人終於說出真相來,他說:“真正的原因是,在你來學的前一天,畢老先生身體剛好發生很大的問題,他的健康一直在惡化。雖然他決定在生命最後的時間裡,收下你這個學生,但他沒法教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