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搏豎着耳朵聽了一陣,沒聽到什麼動靜,壓低聲音道:“你說那倆綁匪會不會在車裡沒下去?”江寒瞥了一眼那輛隱匿在夜色下的紫色本田子彈頭,低聲道:“應該不會,綁匪爲什麼要找藏匿點,就是爲了藏得更舒服些,如果他們願意在車裡湊合過夜的話,那隨便把車停在哪裡不行呢?又何必大老遠跑到這裡來?不過,爲防萬一,待會兒湊過去的時候,還是要觀察一下車窗。如果車窗開着,就要小心了,儘量想辦法搞清車裡有沒有人;如果車窗關着,那就不用理會了,綁匪肯定不在車裡。”
這個季節正值盛夏,東海市所在華東地區氣溫極高,三十多度算是稀鬆平常,三十七八度都是常有的事,更噁心的是,不只是熱,還極其潮溼,悶溼無比,夜間更甚,在這樣的氣候下,絕對不會有任何人願意在車窗緊閉的車裡過夜,誰敢那麼做的話,絕對會被活活悶死在車裡,等天亮的時候,估計屍臭都出來了。也因此,江寒敢斷定,車窗關着的話,不用考慮綁匪在車裡的情形。
孫搏嗯了一聲,低聲道:“沒別的動靜,跟剛纔一樣,咱們動手吧。”江寒沒有說話,而是揚手做了個前進的動作。
藉着漆黑的夜色,兩人弓着身子,悄無聲息地走到那輛本田子彈頭外側。在這裡,兩人暫時停下來蹲下,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仰頭觀察車窗的狀態。靠兩人這一側的車窗,都是緊閉的。孫搏又躡足繞到另外一側看了看,發現那一側的車窗也都是關着的,心下鬆了口氣,又繞回到江寒身邊。
江寒見他沒說別的,就知道了答案,也沒再問。
兩人縮在車後,只露出腦袋,凝目掃視這排宿舍的每一個房間,要先查看哪個房間有光。若是運氣好的話,便能直接通過燈光來判斷綁匪的所在。
兩人很快失望了,因爲這一排宿舍十來間,沒有一間是有光的。不過這也說明了一件事,綁匪已經休息了,而睡過去的綁匪自然不會再有什麼警覺性。對於二人即將採取的偵查行動來說,容錯性也更高了。
孫搏低聲道:“我上了啊!”江寒拍了他肩膀一下,低語道:“小心點,我掩護你。”
孫搏沒說什麼,貓着腰鑽了出去,奔了這排平房裡最右邊的一間房,自然是要從右至左,挨間排查。
江寒直起身子,隱在車尾一側,凝目觀察院裡以及孫搏所排查房門口的狀況,右手一晃,手中已經多了一枚精緻的飛刀,如果孫搏在偵查的時候不小心驚動綁匪,綁匪持武器出來,那麼他將第一時間射出飛刀,擊傷甚至是擊退綁匪,以掩護孫搏撤退。
孫搏很快到了最右邊的那間宿舍門口,這間屋子是開着門的,他蹲在門口一側,探頭往屋裡張了一眼,迅疾縮回頭去,在腦海中回憶剛纔那一瞥所看到的東西--藉着慘淡的夜色,可以看到屋裡空無一物,沒有人的存在……爲了確認這一點,他再次探頭出去張望,這次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但也不過四五秒,最終確認屋裡沒人後,便沒有停留,繼續向前,走向第二間……就這樣,他時而停留,時而奔越,時而探望,時而思考,如同一條靈敏巧俐的花狸貓,在夜色下盡情展示着自己矯健無聲的身姿,很快就排查完了將近一半的屋子,期間沒有發出一聲半點的動靜。
藏身在車旁的江寒看到這一幕,心中暗贊不止,偵察兵就是偵察兵,哪怕退役之後,所表現出來的戰術素養還是那麼的高超,所做的戰術動作還是那麼的標準,就他這一套活兒,換成自己去做,也絕對不會比他更好,自己請到了這樣一個實力強勁的幫手,還真是運氣啊。
事實上,偵察兵本來就是常規部隊裡的特種兵種,行動更爲迅速、靈活,對單兵的體能、敏捷度和綜合作戰意識都有較高的要求,可以說,偵察兵是常規部隊中的“特種部隊”,而作爲全軍第一軍“萬歲軍”的三十八軍,所培養出來的偵察兵,要比其它兄弟部隊培養出的偵察兵更加的厲害,當特種兵用都完全沒問題。孫搏就是這樣一個不是特種兵的特種兵,其實力自然雄厚,也怪不得連江寒都要贊他。
不過,孫搏也只排查了一半的房舍,很快就返身回到江寒身邊,拉着他離開車旁,回到了剛纔過來的小路上,躲遠了些。
“找到了!”孫搏興奮的低聲說道,又道:“運氣真好,正好趕上林母說話,這下兩個綁匪加林母的位置都確定了。”
江寒忙問:“怎麼個情況?”孫搏壓低聲音道:“兩個綁匪,一個在從右數第五間宿舍內,正在呼呼大睡,呼嚕聲很大,另外一個跟林母在第六間宿舍內,不過兩人都沒睡着,林母想要小便,我湊過去的時候她正跟那個綁匪商量呢,想讓他放她出去方便。所以我趕緊拉你躲開了些,免得被他們出來撞見。現在他們應該出來了吧。”
江寒聽到這,忙湊到屋角處,往第六間房間那裡張望,可惜離得太遠,什麼都看不清。
孫搏低聲問道:“怎麼辦?要不趁林母出來方便的時候動手,那個綁匪鐵定想不到咱們會突然跳出來,絕對能一擊得手。”江寒點了點頭,道:“可行!咱倆悄悄摸過去,守在門口兩側,只要那個綁匪押着林母出來,咱們就動手,下手要狠點,最好能將他擊暈。否則若是纏鬥起來,驚動了另外一個綁匪,就危險了。”孫搏道:“好,那趕緊吧,我怕他們這就出來。”
兩人商量已畢,邁步就要湊過去,可就在此時,第六間宿舍門口那裡燈光一亮,有人走了出來。江寒心頭一跳,忙一把扯住孫搏,又把他拉了回來,兩人縮回到屋角那裡蹲下,再也不敢動一下。
“晚了一步!”孫搏低聲說道。
江寒暗歎口氣,偷眼往亮燈的地方看去,見一個穿着淺白色睡衣的女子顫顫巍巍的走向門外右前方的角落,應該就是要去小便的林母,而第六間宿舍門口還站着一個人,正盯着林母,燈光的光源在這人手裡捏着,不知道是手電還是手機,從他瘦削的身形可以看出,他就是那個曾經持槍對準自己的瘦子綁匪。既然如此,那在第五間宿舍裡呼呼大睡的應該就是另外一個綁匪阿龍了。
看清這一幕,江寒有點鬱悶,不爲別的,就爲眼睜睜看着綁匪在前,卻不能上前動手,眼下,他距離那個綁匪差不多有三十米,除非手裡有一把槍,否則沒有別的任何辦法可以讓那個綁匪失去戰鬥力,他的飛刀雖然一貫精準,卻也無法在這麼遠的距離上保持準頭與殺傷力。可若是此時不動手,等綁匪押着林母回到屋裡後,就更不好動手了。
他正發愁呢,他心目中的瘦子綁匪、也就是小黑,忽然轉頭四顧起來,東張西望,表現得相當警惕。
江寒不敢再看,忙縮回頭來。
等了差不多兩分鐘,江寒與孫搏再次探頭出去張望,發現第六間宿舍門口恢復了漆黑,很顯然綁匪與林母都已經回到屋裡去了。
孫搏小聲說道:“怎麼辦?”江寒定了定神,道:“看那個瘦子綁匪的佈置如何,如果他沒關門,那我就等他睡着後,摸進屋裡,將他制服後,解救林母;如果他關了屋門,甚至是反鎖屋門,那我便不好摸進去了,只能另尋機會。 好在這樣的機會多得很,譬如明天早上,我可以等他出屋方便的時候對他下手;又譬如明天中午,等他去找詩妃的時候,只剩那個阿龍了,再對阿龍下手,阿龍比這個瘦子綁匪好對付得多。”孫搏提示他道:“我剛纔摸過去的時候,那間宿舍的門是關着的,不過現在不確定,我再去看看。”江寒點頭道:“小心點。”
孫搏貓下腰,疾行幾步,跑到那輛子彈頭車尾,等了會兒,沒見有什麼動靜,便快步摸向第六間宿舍門口。
江寒遠遠望着他的身影,等望不到了,背靠屋角,摸出手機,以手掩住屏幕,按下喚醒鍵,屏幕上便閃出了時間:兩點一刻。
看着這個時間,江寒微微皺眉,這已經算是後半夜了,再有幾個小時,天就亮了,如果現在不能解救出林母來,那就只能等天亮了,雖然天亮之後的好機會也不少,但能早救出林母來,還是早救出來的好,只看老天爺是否大發慈悲,給自己這個機會了。
沒一會兒的工夫,孫搏就又跑了回來,帶回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林母所在的那間宿舍不僅關着門,還關得很緊,孫搏曾試探着用一根手指輕輕推門,卻怎麼也推不動,估計要麼是關得死死的,要麼是反鎖了,要麼是門後擋着什麼東西。
如此一來,江寒再想無聲無息的摸進去就不大可能了,只要推門進屋,勢必會發出動靜,一旦出了動靜,驚動綁匪,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就是誰也不能預料的了。江寒不能冒這個險,也不敢冒這個險,否則代價就可能是林母的性命。
江寒心裡也在思索另外一個策略,就是國外特種部隊在對付恐怖分子時常用的戰術手段,強攻。他想,能不能直接撞門而進,憑藉自己超快的反應速度與極佳的戰鬥意識,搶先發現綁匪,並射出飛刀將他重傷,只要重傷綁匪,不給他開槍的機會,事情就算是擺平了。一個開不了槍的綁匪,在他面前,無異於一個孩童,分分鐘就能幹掉的。
但這麼做,也存在巨大的風險。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屋裡的情形,只知道那個瘦子綁匪看守着林母,但兩人在屋裡的位置卻不清楚,假如出現這麼一種情況,綁匪在睡下之前,把林母拉到身前,當做擋箭牌,自己呼呼大睡,一旦發現不對,擡手就能將林母當做人質。在這種情況下,江寒不僅因投鼠忌器,不能射出飛刀擊傷綁匪,反而還可能遭到綁匪的槍擊,就算不被槍擊,由此打草驚蛇,以後再想解救林母也就難了。
想到這,江寒搖了搖頭,唉,這件事當真不好辦啊。
“接下來怎麼辦?”
孫搏見江寒半天不言語,忍不住出口相詢。
江寒沉吟半響,既是爲自己理清思路,也是開導他的思維,低聲道:“現在我們顧忌的有兩點:一是瘦子綁匪手裡的槍,二是綁匪隨時可能把林母當作人質。如果能夠想辦法規避這兩點,那我收拾兩個綁匪就跟玩一樣,解救林母出來更是不在話下。你也想想,怎麼規避這兩個顧忌所在?”
孫搏毫不猶豫,張嘴就說:“那綁匪手裡雖然有槍,但他不可能任何時候都拿在手上,更不可能拿着槍到處跑,我們可以在他手上沒槍的時候對他動手。你飛刀射得那麼準,到時候往他眼睛咽喉等要害上招呼就是,他受了重傷,也就沒心氣兒拿槍傷人了。至於綁匪可能把林母當作人質,跟槍的道理是一樣的,他不可能帶着林母到處跑,我們等他一個人露面的時候對他下手就行了啊。你剛纔說的就挺好啊,等他明早出來撒尿的時候,咱倆配合,絕對能擒他個措手不及。”
江寒皺眉思慮,半響問道:“你剛纔留意沒留意到,靠着瘦子綁匪所在宿舍的第七個宿舍,屋門是開着的還是關着的?”孫搏苦笑道:“沒留神,我只查到第六間,再沒往裡去!”江寒道:“你現在過去看看。”
孫搏點點頭,也沒問他要幹什麼,貓腰往那邊跑去,過路無聲,輕盈如同一條月下散步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