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北影家屬區大院的大草坪上,突然響起了一片叫賣聲,帶着特有的老北京風情,讓人一聽之下,神思恍惚,錯以爲回到了那百多年前老皇城時代的鼎盛天橋。
“吃餛飩……餛飩……紫菜蝦皮,好湯好餛飩……”
“點心……點心……切糕……驢打滾……艾窩窩……:.:嘞……”
“豆汁焦圈的賣……”
“冰糖葫蘆,就是……沒有核了嘞……”
“麪茶炒肝兒……小籠包子賣……”
“油條油餅豆腐腦……”
這一片似假亂真的熱絡叫賣聲,還真吸引了不少出門買早點、吃早飯的居民,以爲這裡又新搭了一片早點攤子,紛紛興致盎然的循聲而來;誰知遠遠的一望,是一羣小屁孩在這瞎喊,只得莫名其妙的搖了搖頭,轉身而去。
方展宏站在一羣學生中間,看着她們一個個單手撫腰,一本正經的喊得起勁,不禁微微眼熱——彷彿一剎那間,又回到了自己的學生年代。
那時,自己和自己的同學們,也是這樣在出晨功的時候,在老師的指導下,大聲練習喊叫賣——晨風颯颯之中,彷彿當年自己悄悄喜歡的那個班上的女孩,又站在草坪中間,一邊練功,一邊微笑着望着自己……
俱往矣!轉眼那麼多年過去,現在自己居然做了別人的老師,帶着一羣年紀更小的孩子,站在這裡練起自己當年練過的那些東西來,真是人生恍如一夢。覺醒何必百年!
“姓方的!想什麼呢?”
一個聲音打斷了方展宏地思路,肩膀上被人一拍,心裡知道除了華蕾之外,還真沒人敢這麼跟他沒大沒小的。
轉過頭去,一張纖塵不染、晨起未妝的素雅俏面笑盈盈的望着自己;身後還跟着一個任何時候都怯生生的女孩——鄒曉潔。
方展宏笑道:“你不好好練,帶着曉潔到處亂跑什麼。你挑得是什麼行當啊,大班長。”
華蕾笑道:“就是來向你請示一下的。我想和曉潔結個對子。我們想賣餛飩,一個人忙不過來。想兩個人一起。”
方展宏想了一下,知道華蕾的意思,一般做這種實踐,都要學生自己搭本錢,或者去租用具、或者買原料——鄒曉潔的經濟情況,要讓她獨力承擔這麼一筆開支,非逼得她一個月不吃不喝不可;華蕾說得委婉,其實是想幫她。
“好啊。”方展宏點了點頭,心想:這一點自己倒沒考慮到。這個班上還有些人,比如荊雯之類地,可能也有這類問題。華蕾這種做法還是值得推廣的。
想到這裡,他突然想到,應該讓謝韻柔帶荊雯一帶,反正她們兩個關係好。謝韻柔的東西又都已經是現成的了。
“行了,你們練吧!我去二寢那裡轉轉。”方展宏隨**代了華蕾,習慣性的摸出香菸和火機,就準備往謝韻柔她們那邊走去。
“住手,不許動!”華蕾一聲嬌喝,一把拉住他。劈手奪過他手裡的香菸。嗔道:“大清早就抽菸。對身體多不好,沒收!”
“咦。不對,”華蕾剛拿了他的香菸,隨即又道:“拿你一根菸,你還有一盒呢,還是不保險!喂,火機拿來!”
望着華蕾伸過來的白皙纖秀的手掌,方展宏還真有點哭笑不得;剛要說點什麼,華蕾秀眉一剔,伸手就搶了過來,驕傲地擡了擡下巴,道:“哼,膽敢對抗人民民主專政?反了你!”
方展宏無奈的搖了搖頭,拍了拍手,在兩個女孩的竊笑聲中向謝韻柔她們走去。
謝韻柔和荊雯她們宿舍地幾個女生,站在草坪東頭練習,遠遠的望見方展宏過來了,紛紛笑嘻嘻的迎了上來,告訴他自己選了那個行當。
好容易等到把她們都打走了,看見荊雯和謝韻柔兩人象當他透明的似地,站得遠遠的自顧自的練習。走過去一聽,練的還是普通的氣聲字練習。
方展宏皺了皺眉頭,揹着手問她們道:“你們怎麼不練叫賣調啊?不會可以問嘛!”
要是從前,謝韻柔肯定會不屑的冷哼一聲,說本小姐纔不幹那些傻了吧唧地事情之類地話。可今天不知怎麼地,謝韻柔看見方展宏,竟臉上微微一紅,
走了開去。
方展宏微微覺得有些意外,謝韻柔這種大小姐,拉不下面子來學小商小販喊號子叫賣,這倒是情理之中地事,就是這反應有點奇怪。
還沒等他說話,荊雯就迎了過來,笑道:“老哥,你放心吧,我們能練好。”
方展宏見了荊雯,想起自己過來是幹什麼的了,連忙道:“你選了什麼?夠不夠錢租東西?要不要我找個人和你結個對子,就象華蕾和鄒曉潔她們那樣。”
“我不用!”荊雯毫不猶豫的答道,滿臉較勁躍躍欲試得望了望華蕾那邊,道:“幹嘛要兩個人,那樣的話彙報表演的時候不是要被人分一半戲去?我纔不要!我自己都選好了。”
“你選的什麼?”方展宏奇道:“你哪來的錢租傢什?總不能空手套白狼吧?”
“這是秘密?噓……”荊雯調皮的吐了吐小舌頭,轉身跑開了。
“今天怎麼了,一個個神神叨叨的。”方展宏搖了搖頭,走到謝韻柔身邊,看看左右沒有什麼人,低聲道:“昨天……”
“昨天什麼?昨天什麼事都沒有?”謝韻柔跺腳道。
方展宏微微一怔,立刻明白了,他自己是男人老狗臉皮厚,不覺得有什麼;可謝韻柔平時再怎麼神氣,畢竟是個十八歲的小女生,跟一個大男人黑燈瞎火的看見了那麼刺激的一幕,多少覺得有點羞人。
這麼一想,方展宏自己也覺得有點尷尬,只得低頭輕聲道:“昨天的事情,千萬別對其他人說!”
方展宏的意思,是別驚動了梅修慈,他想拿到梅修慈貪污的證據之後,再一總向謝雲鳴彙報。誰知謝韻柔立刻錯會了他的意思,羞得扭頭白了他一眼,嗔道:“廢話!有什麼好說的,很光彩嗎?”
一句話說完,撂下方展宏頭也不會的逃了。
方展宏莫名其妙的撓了撓頭,習慣性的摸了摸口袋,拿出自己的煙盒來,叼上了一支……纔想起來火機已經被華蕾“沒收”了,連忙左右看了看,望見不遠處,姚斌和仇逍那幫男生正在練習——姚斌和仇逍他們三四個男生湊了個堆兒,選了一套買賣,也是迎合姚老大的個人愛好:開面攤。
難爲姚斌這個老粗,居然會做包括刀削麪在內的不少麪食,找了一幫小兄弟有得燒湯有的切堆兒,分派的不亦樂乎。
方展宏叼着煙三步並着兩步,走到他們中間,一伸手把黑小子仇逍的脖子拎住了拖到面前來,直接在他身上口袋裡掏摸起來,隨口道:“借個火兒使使。”
“嘿嘿,頭兒,俺不抽菸!”仇逍一邊躲,一邊嬉皮笑臉的說道。
“放屁!讓你丫給我裝!”方展宏笑罵道,擡腳照他屁股上來了一下,伸手道:“痛快點,別找削啊你小子!”
仇逍一聽,連忙從懷裡摸出個防風打火機來,雙手捧着遞過去。
方展宏拿過來打着了,順手掂了掂,看了看牌子,對仇逍道:“你個猴小子,用得比我還高檔,老煙槍了吧?”
仇逍連忙賠着笑接過自己的火機,飛快的揣進兜裡,生怕方展宏來搶似的,一邊笑道:“一般一般,斷奶那年一時沒控制住,誤入了歧途……”
方展宏一把摟過仇逍的肩膀,兩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
根據表演班的慣例,每個專題學習的階段結束,都要組織一次彙報演出,檢驗學員本階段的學習成果。
按照電影學院的教學流程,表演系的學生,在奇思妙想階段,要經過至少一個學期爲期五個月的學習,才能出師演出。
但是象鳴園藝校這樣以高考應試爲目標的預科學校,根本不可能在時間上作到這樣的安排,所以只好壓縮到短短的一個月。
這天,除了被謝雲鳴長期聘做這所藝校客座講師的王敬鬆老師之外,鳴園藝校邀請了電影學院本院的幾位副教授級的老師,濟濟一堂,觀看本期四個班的奇思妙想彙報表演。
方展宏一早就來到教室,幫着學生們一起佈置舞臺,在王敬鬆老師他們面前,他自己的內心深處,也一直把自己當做了一個學生。大幕緩緩拉開,演出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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