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路嘆奈何
沄逸出殯的時候,天氣竟然格外的好,北風的呼嚎停了,久違的太陽也透着金色的光芒,撒落在腳邊,冰雪開始慢慢的融化。.
我是王爺,只能的騎在馬上,遠遠地看着隊伍的行進。
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最中央的白色靈車。
皇姐用了最盛大的儀式表達她對沄逸的愛,一如當年迎娶時的風光,她把能給的都給了沄逸,她卻從來都不知道,沄逸不愛奢華,不愛高貴,因爲他本是就已經擁有最高貴的氣質,無論什麼質量的衣衫批上他的肩頭,都是最高貴的。
他的美,本就不屬於人間。
人太出色,遭天妒,這是夜對我說的話,我寧願相信,沄逸的離去,是因爲天妒藍顏。
遠離了人世紛爭,你不需要再爲我費心思。
遠離了硝煙塵世,你如遠山青蓮,綻放你的華貴。
你不需要再遭受病痛的折磨,你將會是天界最美的仙子。
你爲我付出太多,未來所有懷念的苦,我來承受。
終究,我只見到了這佈置完美的靈車,上好的檀木棺材,那裡面的人卻還是沒有見到最後一面。
即使這樣,我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
沄逸,今生再無緣陪你漫步,就讓楚燁與你相伴走這一程。
天空的晴朗,是不是你終於開心了?離開了鎖住你的皇宮,與我同行?
靈車的行進很慢,我卻希望永遠不要走完這一路,我不想看到沄逸被黃土掩埋的事實,只希望能一直走,一直走。
隊伍已經行進到了山間,高高的神殿已經能看到一個角了,細細的山路讓隊伍變的更細更長,拉拽出數裡綿延。
臺階一級一級,旁邊就是山崖陡壁,讓隊伍的速度更加的緩慢了。
忽然,整個隊伍一停,前面傳來嘈雜的聲音,“王爺,前面大雪壓斷了樹,擋在路中間。”
我從馬上跳了下來,走向隊伍的最前面,指揮着兩邊的士兵,“去把樹挪開。”
一隊守護的士兵衝到最前面,開始艱難的挪動,靠近山崖邊的靈車旁,空出了一片無人守護的空當。
肅穆的場合,沒有人隨意的出聲,默默低垂着頭,天空中呼呼飛舞着招魂幡,洋洋灑灑的飄落着紙錢。
沒來由的,滿心煩躁。
這些凡俗的東西,雜亂的儀式,不該屬於沄逸,他要的是安安靜靜,平平淡淡的來去,清水淨流,纔是最適合他的。
心頭,忽然竄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寒雪峰’千年冰封,雪飄山崖,如果我把沄逸偷偷的從墳墓中帶走,爲他鑄造一個冰雪棺材,是不是能將他的容顏永世的封存,留在我的身邊?
當這個想法流過腦海的時候,我的心開始飛快的跳躍,沄逸不該沉睡在這裡,他會很孤獨很孤獨,我要他陪在我的身邊,今夜,我要帶他走,他是屬於我的。
我別過頭,看向沄逸的靈車。
忽然,我的眼睛一花,一道刀光反射着陽光,打在我的臉上,刺的我眼睛睜不開,就在這瞬間的停頓,耳邊聽到衣袂勁風掠過,隨之而來的就是弩箭無數。
下意識的閃身,掌風拍出,身體倒飛。
機簧的聲音不斷的響起,強勁的弩箭之風擦着腳底掠過,我耳邊聽到慘叫連連,所有在靈車邊的人都在掙扎哀號狂奔中倒地,互相擁擠着,踐踏着,再沒有人管沄逸的靈車,我看着車在擠撞中慢慢的偏向懸崖的方向。
心頭一驚,我顧不了許多,飛身而去。
手掌抵上靈車,內氣微吐,車身的滑落頓時停止,頓在崖邊。
刀風烈烈,直撲我的背心,從腦後到腿彎,沒有一處放過。
我手指一探,腰帶如靈蛇般跳起,捲上身後的來者的手腕,手指一拽,一個人在我轉身間拉扯着擋在了我的身前,幾乎是同時,七八柄刀插入了她的身體裡。
看也不看身前的替死鬼,我怒目面前的一羣蒙面人,“要命的現在滾,要死的上來!”
我不會去問什麼傻兮兮的問題,例如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是誰派來的,知道不知道碰皇家靈車是死罪。
人家敢來,肯定是什麼都知道的,都蒙面了我還問個屁,殺了再說。
幾人不等我聲音落地,揮舞着刀就衝了過來,我躲也沒躲,只等他們身影靠近時,忽然如鬼魅般的晃了晃,所有的刀落空。
“人呢?”幾人一愣,對看一眼。
我森冷的笑聲在她們身後迴響,“是說我嗎?”
她們剛剛轉過半個身子,我手中的匕首已經揮了出去,輕巧的劃過他們頸項,人倒地,空氣中瀰漫起血腥氣。
擡起眼,山邊的黑影圍堵着護衛的士兵,出手狠辣,直指要害,意思就是不死不休,必要將所有的人置之死地。
他們的身手,帶有武功底子,更有戰場上將士的拼命之氣,招招出手取人性命,見血不眨眼,可見受過嚴格的訓練。
我縱起身形,殺入人羣中,所過之處,慘叫聲聲,血雨飛濺。
我沒有留情,所有想要靠近我的人,迎接的,不是我通紅的血掌,就是那吹毛斷髮的匕首。
人影,在一個個的倒下,我的眼,通紅。
對面的人,看到我的狠厲後,不由自主的後退,眼神中露出遲疑和膽怯。
我停下腳步,與他們對峙着,身邊護衛的士兵幾乎已經全部倒地,在地上呻吟着,空氣中凝結着肅殺而冷冽的味道。
指着面前的人,我冷聲一笑,“你們有武功,卻沒有江湖味道,如同士兵般整齊卻比她們更高明,是穆家的人吧,何必遮遮掩掩。”
我看到,在我點破是穆家人時,他們眼中遮掩不住的詫異。
心頭的火騰騰的竄了起來,全身遍佈殺意。
穆家的人,在沄逸下葬的這一天,居然劫靈車,他們想幹什麼?
難道連沄逸最後的安寧,都不想給他嗎?
沒有人,能騷擾沄逸,穆家的人也不能。
“你們是穆家最精英的人,今天我就要告訴穆家,他們辛苦二十年的栽培將毀於一旦。”我臉上的肌肉在抽搐,怒火掩蓋了一切,“你的主子是不是怕沄逸路上孤單,特地讓你們來陪葬的?”
他們在我的目光中僵硬,下意識的後退,我不等他們轉身,人已飛掠而起,左手的腰帶如毒蛇一般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鑽了進去,纏上一個人的頸項,用力一拽,清晰的骨骼斷裂聲響起,我看也沒看,衝入人羣中,刀鋒插入一人的胸膛,腳尖踢上右邊人的咽喉。
眨眼人,我取了三個人的性命,停也不停,再一次撲入人羣。
他們已經被我的氣勢震驚,仰望着我從天而降的身姿,居然不敢衝上來,而且瑟縮着退後。
“我不管你們的主子是什麼目的,既然來了,我就不會放過你們。”我冷笑連連,手中的匕首揮舞着飛快,手過處,
就是一人倒下。
我不如從前一般只傷不殺,這一次,我下了狠手。
我在爲沄逸不值,在爲沄逸報復。
他爲了穆家,不能追求自己的愛情,不能走他想要的路,現在人已經不再了,爲什麼穆家還不放過他?
我走過的每一步,都有人倒下,連慘叫聲都沒有,因爲他們來不及叫出聲。
我殺紅了眼,每一個在眼前晃動的人影,我都不放過,目光不斷的轉動,尋找着。
“轟……”身後傳來巨大的響聲,我駭然的轉身。
那靈車邊,已經靠上了數條黑色的人影,正在踹推着靈車,那剛剛停穩在崖邊的靈車,開始一點點的滑向深淵,靈車中的棺材已經滑了出來,搖搖晃晃的墜向深淵。
再也顧不得其他,我飛躍而回,手中的天蠶絲繞上棺材,就在這一瞬間,車子順着陡坡滑下深淵,沉重的檀木帶着我的身體一起滑了出去。
懸崖邊,一株松樹斜斜的伸了出去,我在身體飛出懸崖的瞬間手中的匕首扎入樹幹間,身體用力,勉強的拉住了棺材。
檀木很重,何況是一口巨大的檀木棺材,但是我還能承受。
天蠶絲很細,勝在夠韌,細細的銀絲勾起千鈞問題不大。
但是,纖細的銀絲懸垂着重物,另外一頭,已經深深的勒進了我的手掌手腕間,血珠,順着銀絲一滴一滴的淌落,把整條銀絲染成了紅色,滴在棺材上。
“砍樹,快……”
“暗器,射暗器……”
身後嘈雜聲吵成一片,各種風聲衝着我而來,我搖晃着,躲閃着,艱難的在樹上亂晃。
我趁機拉拽着天蠶絲,極細的銀絲,還有血的粘膩,讓我的工作極慢,不時還要回頭防禦着靠近的人。
即使這樣,我還是一寸一寸的把沄逸的棺材拉了上來,掌心已經痛的麻木,繞在掌中的天蠶絲上全是血跡,根本看不出有多少道口子。
我低喃着,“沄逸,我不會把你交給他們,也不會讓你葬在神殿,我要帶你走,現在就走。”
沉重的棺材一點點的向我靠近,當那棺材終於被我一隻手撐住的時候,我露出了淺笑,“沄逸,我保護你,我們回家。”
就在我一口氣鬆開的瞬間,棺材裡彈射出無數道寒光,我措不及防之下,只是閃過了腦袋等重要部分,下意識的想要拋開手中的棺材。
不,我不能。
全身的勁氣張開,想要抵禦着突然而來的寒光針影。
當寒光打在身上,在稍微的抵抗後,突破身體的勁氣,直接打在身上。
我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這針,能破護身真氣。
冰涼的針打在肉上,鑽入皮膚裡,我流轉的真氣一滯,手中的棺材差點脫手。
我咬着牙,緊緊的抱着手中的棺材。
急促的呼吸,伴隨着我滿腔的怒火,又一次的翻涌如浪潮。
我不管是誰想害我,也不論爲何設下這個陷阱對待我,我只恨,恨爲什麼要用沄逸的棺材做這樣的事,爲什麼他們就不能給沄逸一個平靜?
知道我死也會護衛沄逸,居然在他的棺材裡放暗器,是想讓沄逸看着我怎麼爲了他而傷嗎?
這個人,好狠毒的心!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鼻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硝石硫磺味道,從棺材裡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