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極樂的盡心調理下,藍若溪的傷大有好轉,短短几天,已經能夠慢慢走路了,手臂也有了些許力氣。請使用
雖然每日被逼着進食傷了藍若溪的自尊,但他的氣色卻在漸漸轉好,臉色恢復了紅潤,雙頰也不再瘦的可怕。
而阿蠻,自從那夜離開,便再也未歸。
不是不擔心,他武功雖高,仇敵卻似乎更多。
不是不後悔,若是那晚阻攔,也許他便不會離開。
可現在,一切已然太晚。
天下之大,要我到哪裡找他?
清晨醒的格外早,東方的啓明星還在閃爍着黎明前的最後一絲星輝。
推開窗戶,冷氣撲面而來。
洗漱完畢,隔壁似乎在爭執,藍若溪的聲音幾不可聞,極樂卻是清脆高亢。
想起這幾晚,極樂鍥而不捨的要暖牀侍寢,我便哭笑不得,每晚打發他,也耗費了我不少的心力。
“若溪哥哥……”
尚未推門進房,便聽到這清脆的聲音,心竟隨之漏跳了半拍,這稱呼對我來說,是如此熟悉!
“若溪哥哥……”我默默唸着,心忽而溫暖如沐春風,忽而疼痛似被針刺。
好奇怪,爲什麼會是這樣?
“若溪哥,快張嘴,最後一口了哦!加油堅持住!”極樂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目光隨之而去,不由得被眼前的場景驚得目瞪口呆。
極樂正笑嘻嘻地給藍若溪餵飯。
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餵飯的方式……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
呈大字型躺在牀上的藍若溪,四肢被牢牢縛在牀的四角,衣衫不整,半分動彈不得,下巴被極樂捏在手中,半張着脣,被迫下嚥着流食物質。
由於距離隔得遠,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是想必,好看不到哪裡去。
正猶豫着要不要退出去假裝什麼也沒看見,便聽到極樂驚喜的聲音:“主人!您來啦?極樂正聽您的吩咐給若溪哥餵飯呢!”
拜託!你這麼說會讓藍若溪誤會的!藍,真的不是我要綁着你的!
你不要看我!不要用那種眼神看人家啦!
“啊……”我撓撓頭,訕訕道,“早啊!天氣真好,咦?藍?吃飯呢?還合口味嗎?”
天!我真他媽想抽自己一巴掌,這不是刺激他嗎?!
藍若溪拼命嚥下口中的最後一口飯,胸口起伏了一會兒,才淡淡道:“還好……”
你就嘴硬!都被折騰成這樣了,還好?
“極樂啊!”我走過去,嗔道,“快把繩子解開,哪有你這樣照顧人的?!”
“主人,”極樂委屈極樂,辯解道,“是主人不許若溪哥剩飯的啊!可若溪哥總是吃不了那麼多,極樂像主人那樣灌若溪哥,若溪哥又要掙扎,極樂怕他手腳再受傷,只好把他捆起來的……”
說到最後,極樂抿着脣,小聲道:“極樂做的不對嗎?這是最好的方法了……”
看着桌面上的兩個大空碗,再看看藍若溪迅速豐腴起來的雙頰,我無言以對。
不許剩飯的規定,似乎是太嚴格了。
不過,這大清早的,店小二怎麼就那麼實惠地送來這麼多粥呢?
難道,這幾天,藍若溪一直……
我咳了一聲,問道:“藍這幾天都吃了什麼?”
“唔……”極樂撅撅嘴,轉着眼睛扒拉着手指頭,細細道來:“早晨兩碗肉糜粥,中午一碗骨頭湯,一碗蔬菜粥,一碗羊肉泥,晚上一碗雞絲粥,一碗清粥……”
只是叮囑小二,上一些營養又不需要過多咀嚼的食物,沒想到……
指着桌面上比臉還大的碗,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一碗?是這麼大的碗?”
“是呀!”極樂快樂地點點頭。
“……”
迅速瞟了一眼藍若溪,難怪這廝胖的如此之快!
“主人,”極樂憐憫地看了藍若溪一眼,又吊着眼睛瞅瞅我,有些怯怯道,“嗯……極樂覺得若溪哥真的吃不了那麼多,主人可不可以允許他少吃一點?第一天喂完之後,若溪哥都吐了呢!極樂覺得他好可憐……”
>_<
好!都是我的錯!我實在是低估了極樂的服從度和執行力!
帶着無限愧疚,我坐在藍若溪的身邊,他正望着我,由於餵食戰鬥剛剛結束,他的兩腮還泛着微微的酡紅,纖長的眼睛水濛濛霧渺渺,紅脣嬌豔欲滴。由於掙扎,烏黑的碎髮垂落頸間,透着些許無助的柔媚之態,整個人更加雌雄莫辯。
他的衣衫沒有系嚴,肩膀微微露出一點,比前幾天要圓潤透白,誘人的很。
果然,幾天的精心“澆灌”沒有白費,他正在“茁壯成長”。
愧疚之心稍減,雖然過程有些慘烈,但結果是美好滴呀!起碼藍若溪健康多了。
伸手解開綁住他手腕的絲帶,驚訝發現,這廝的手居然都胖了。白白嫩嫩的,像荷花的藕。
“藍,”我替他擦了擦鼻尖沁出的汗珠,笑道,“最近感覺怎樣,是不是好多了?”
他支着手臂坐起來,撫着胸口,不斷地順食,似乎馬上就要吐出來,極樂也湊過來,幫藍拍背。
忙活了好一會兒,他才重重吐出了一口氣,捂着脣低聲道:‘好多了。”
看着二人嫺熟的動作,不難猜測,這幾天都是這麼過來的。
我尷尬地四處打量,望天望地瞅手指,終於想到話題,忙道:“今天是除夕,我們大家一起守歲!”
“哦!”極樂歡呼了一聲,掐着下巴興奮道,“過了今晚,主人跟極樂就十五歲了呢!”
他回頭看看藍若溪,並沒有因爲綁人灌食而有一絲愧疚,他恬顏道:“若溪哥,過了今晚,你幾歲了?”
藍若溪正在埋頭奮力解着綁住腳踝的絲帶,他聞言想了一會兒,輕聲道:“十九。”
“嗯!”極樂羨慕萬分,仰臉幻想道,“若是極樂也十九歲就好了!這樣主人就不會因爲嫌極樂小,而不同意讓極樂侍寢了!”
我正喝着茶,聞言一口茶噗出來!
藍若溪正好擡頭,那茶水倒是沒有浪費,劈頭噴了他一臉。
他彷彿沒有察覺,仍是愣愣僵在那裡,水珠順着髮梢下顎滴答着滾下來,狼狽萬分。
饒是我臉皮再厚,也覺得不好意思,分明有了相公,怎麼又冒出來一個急於侍寢獻身的?!
我跳起來,一把揪住極樂活躍擺動的馬尾,拉着他躲到一邊,壓低聲音氣急敗壞道:“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我把你當弟弟的!沒有侍寢!沒有!懂嗎?!”
極樂傷心萬分,桃子臉迅速垮下來,他絞着手指委屈道:“極樂本就是主人的人啊!主人怎麼可以不要極樂?!極樂真的那麼討厭嗎?”
我搖搖頭,簡直無法溝通!
“兩個人在一起,要有感情的!感情!再說,我已經嫁給阿蠻了,怎麼可能再要你侍寢呢?!你明不明白?!”
“極樂不明白。”他轉臉看着我,滿眼哀怨的神色,“極樂就是不明白,爲什麼有了大官人就不可以有極樂?極樂喜歡主人,主人不喜歡極樂嗎?而且,血月的每一代統領都有很多夫君侍郎,沒有人覺得不妥,大家都開開心心的,爲什麼主人跟極樂就不行呢?!”
呃……居然有這種事?!我只聽過男人有三妻四妾,沒想到這女人也可以左擁右抱!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我吸了口氣,無奈道:“極樂,你還小,不懂什麼是愛,愛這東西,是不能與人分享的!我既然選擇了阿蠻,便不會再接受他以外的任何人!”
極樂的眼圈迅速紅了,他吸了吸鼻子,抿脣道:“主人這麼說,極樂心裡好難受!很疼很疼,極樂要被拋棄了嗎?”
如果指的是感情,那你從來就沒被接受好不好?!
終究不忍心見他如此樣子,我軟了口氣,輕聲哄道:“我當極樂是弟弟,會像姐姐一樣疼他的,永遠不會拋棄他。”
極樂低下頭,靜靜不語,他這麼安靜的樣子,真的很少見。
我拍拍他的腦袋,他便倏地擡頭,拉着我徑直走到藍若溪身邊,指着藍若溪,卻是望向我:“那若溪哥呢?主人也不喜歡他嗎?”
我震驚!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聽得藍若溪急急道:“極樂,莫要胡說!”
“極樂沒有胡說,”他搖着頭,居然微微笑了笑,“極樂知道若溪哥喜歡主人,極樂看得出來,大官人也看得出來!”
極樂在我面前直直立着,一直以來把他看作不懂事的小孩,我竟從未發現他其實比我要高出半個頭,真的像個小男子漢似的。
他睜着漆黑的眼睛緊緊盯着我,一字一頓道:“難道主人真的看不出來嗎?”
我避開極樂灼灼的目光,卻碰上藍若溪寂靜如水的眼,那眼中淡淡的哀愁,隱隱的苦澀……一遍遍看着刻有我名字的玉佩,卻又對我刻意逃避。逃避,卻又控制不住眼神的追逐。追逐,卻只能眼睜睜看我與別人的相親相愛。
那隱忍的痛和滿溢的愛,我怎能察覺不到?我如何看不出來?
可察覺又怎樣?知曉又如何?
我根本給不了他想要的。索性,不知。
我看着藍若溪俊美的臉,他尖尖的下顎,我曾一次次夢到。
在夢裡,他救我於水火,在夢裡,他抱我飛躍千軍萬馬,在夢裡,他是我唯一的依靠。
我曾經執着地認爲,我一定會找到他,嫁給他。
可我遇到了阿蠻,同樣的英氣勃發,同樣的俊美矯健……我緊緊地抓住他,用盡一切去愛他。
如果開始,是因爲那夢中的英雄,可後來,僅僅因爲他是阿蠻。我愛他,不再因爲夢幻,是現實。
可是,我竟又遇見藍若溪。
纖長的眼,斜飛的眉,尖尖的下顎,無不叫我心驚。憔悴的容顏,枯瘦的身體,死灰的眼神,無不讓我爲之心痛。
原來夢中的他,是真實存在的。原來夢中的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苦。
可我,竟生生的錯過了!
我們曾經相識,也許曾經相愛。
可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
因爲,它已經成爲過去。
我有阿蠻,他疼我,我也愛他。這一切,並不是假的。
他負氣離開,讓我至今難安。
他早已,牽動我心。
曾經,我以爲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現在,我方知我命由我亦由天。
上天註定的,有時,真的躲不過。
今天是除夕夜,舊的一年即將過去,而過去的,永遠只能是過去。
往事成酸,便不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