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狂奔了兩天,總算出了東丹。
停在竹林邊歇息,藍若溪有些擔憂:“我們這樣把東丹晗玥帶走,真的沒有問題嗎?他可是東丹的二皇子。”
竹林沙沙作響,我沒有吱聲。
接過藍若溪遞來的水囊,灌酒似的狠狠喝了一口,才鼓足勇氣道:“其實,他已經是皇上了……”
“皇上?!”藍若溪瞪大了眼,本來就不大好看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氣得胸口重重起伏兩次,才壓低了聲音道:“扶蘇,你是嫌我們的麻煩還少嗎?”
我皺着臉無奈攤手:“可是他傷得那麼重,我真的沒辦法丟下他不管啊!”
藍若溪閉了眼,雙手搭在膝蓋上,隱忍了半天,儘量平靜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蹭到他後方,替他揉着太陽穴:“等他養好了傷,再讓他回去罷!好嗎?”
藍若溪按住我的手,放在手心,嘆息了一聲:“好罷……”
只會說好,這個傻瓜。
環住他的脖頸,我撲在他背上前後搖晃着,歪頭親親他的側臉,輕聲道:“若溪哥哥,像小時候一樣背揹我,好不好?”
“好……”他輕聲笑着,手掌托起我的臀,站起來走了一圈,忽然開口道,“扶蘇,想這樣揹着你一輩子。”
我正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與他貼着面,懶懶閉眼小寐。
聞言睜了眼,歪頭看他小扇似的睫毛,下面有一雙黑亮的眼睛,纖纖長長的,再向下,是淡淡的黑暈。
伸出指尖摸摸他的黑眼圈,鼻子忽然有些發酸,我忙笑道:“小藍子,這算是你的甜言蜜語嗎?肉麻啊……”
與我緊貼的臉頰有些發熱,他垂下眼簾,惆悵吸了口氣,不再說話。
其實我知道,他還有後一句話沒有說——只有我們兩個人。
擡眼望向遠處,兩朵幽雲糾糾纏纏,飄然遠去。
不禁自問:一生一世一雙人,很難嗎?
沒有直接回望舒,而是取道入了女兒國的紅玉城。
一方面離承歡近了。另一方面,還是對東丹晗玥存了一份小心,怕他知曉我的底牌,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儘管極樂醫術高明,東丹晗玥的傷勢依然不容樂觀。幾天來,醒來的次數有限,而且每次都不會太久。
國不可一日無君,只怕東丹現在早已天翻地覆。
惱人的事一樁接着一樁,藍若溪一入紅玉便也跟着病倒。他凡事不喜聲張,總是默默扛着。這次竟幾日下不了牀。我知他病得很重,心疼不已。
更苦了極樂,要同時照顧兩個病人,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整個人也是瘦了一圈。
這日,我去藥材鋪按極樂開的單子抓藥。街上人聲嘈雜,竟有官兵封路。
好不容易進了藥材鋪,趁着老闆抓藥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這是發生什麼事了?怎地如此熱鬧?”
老闆聞言瞭然一笑:“姑娘怕是外地來的?”
我笑了笑:“前天才到的。”
老闆憨笑了一聲:“那就是了!若是這紅玉城的人,就是居家的男人也曉得慕容今日有使節要來呢!”
“慕容?!”心中咯噔一聲,我忙問,“慕容誰要來?”
老闆事不關己的撇撇嘴:“這我就不曉得了,只是都知道這慕容和東丹關係緊張,東丹新帝上任時送了咱們女皇一位絕色美男子,這慕容怕是不甘落後,聽說是要來和親呢!”
電念一閃,我匆忙抓起藥包,扔了銀子就跑到了街上。
身後老闆一個勁兒的喊“找銀子”,我也顧不得理,一口氣跑到了官兵嚴守的長街。
若是說慕容,怕是有我相熟之人。我正愁入皇宮而無門,如此一來,說不定就有機會了!
舉着長矛的女兵見我一個勁兒向前衝,厲聲呼喝道:“後退後退!”
立刻掏了銀子,我看也不看地遞過去:“官兵大姐,我這不是瞅着稀奇嗎?聽說慕容的男子與咱們女兒國的可不同,個個颯爽極了,我想瞧得真亮點兒,您就讓我近些!”
那女兵一見了銀子,瞅着沒人注意忙收進了囊中,乾咳了一聲道:“吶!你就在這兒站着啊,可不許再往前衝了!驚擾了使節,你我可都擔當不起!”
我立刻點頭笑道:“那是那是!”
探脖子望了長街盡頭,連個人影兒也沒有,不禁有些焦急:“怎麼還不來啊?”
女兵也跟我一起張望,吶吶道:“我哪裡曉得,只知道肅清了人羣等候!”
搓了搓冷冰冰的手,我皺眉道:“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女兵歪頭瞧了瞧我,挑眉道:“你的問題可着不少!”
我嘻嘻一笑:“好奇嘛!聽說慕容多出美男子!”
女兵也跟着笑了:“呦!你可說對了!這次來的,好像就是慕容的第一美男子楚歌!他貌柔心壯、驍勇善戰……”
我忙嘁了一聲:“他是哪裡是第一?有人比他漂亮百倍!”
女兵不屑瞧着我:“誰?莫非你見過?”
見過?!我還睡過呢!
我擺擺手,呵呵笑道:“哪裡哪裡?我也只是聽說!”
不過,這楚歌不好好打仗,跑來當什麼使節?難道慕容缺人到了這種程度?不對,有蹊蹺!
正想着,街上突然鑼鼓大作,人聲鼎沸起來!
探長了脖子一望,好傢伙!一溜三人騎着高頭大馬,從紅玉長街的盡頭走來!後頭跟着的,也是一水的騎兵!
爲首的披金戴甲,一身戎馬裝扮,未見其貌便被那份器宇震撼。待走的近了,見其脣紅膚白、雙目狹長,昂首穩穩坐於白馬之上,當真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女兵變成了花癡,淚光閃閃,手指頭一個勁兒地捅我腰眼:“啊!快看快看!楚歌楚歌!這就是楚歌!天下第一美男就是他!楚歌!”
那是你沒見過更美的!我暗自不屑:他美?有月奴美嗎?有承歡美嗎?有阿蠻美嗎?
我冷眼觀察,楚歌身旁的其他二人,竟一個是秋一個是冬!
那是歷代君王的貼身護衛!
這樣說來……我被自己的念頭驚到,立刻用眼睛四處搜索!
果然!被我眼尖的發現,在不起眼的騎兵之中,竟然有一雙彎月似的眼睛!
“小眯眯眼!”我立刻圈嘴大喊。
這一聲吶喊用上了內功,立時如雷音般轟鳴,震得鑼鼓都跟着嗡嗡直響!
騎兵立刻戒備起來,馬蹄聲踢踏起來。
人羣騷動起來,而我身邊的女兵早已經被我點了穴道,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慕容玠聞聲立刻回頭,扯着繮繩四處尋找。
驚喜交加,我搖着手臂大喊:“小眯眯眼!我在這裡!”
騎兵中有人發現了我,立刻提槍向我戳來,慕容玠長臂一伸,按住了那名士兵的肩膀。
他衝我遙遙點頭,我知他發現了我,立刻安靜下來,重新融入人羣。
慕容玠,他比以前穩重了……
仿若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隊伍繼續向前進着,爲首的楚歌突然朝天伸出手臂,隊伍停了下來。
迎接使節的官員忙上前詢問,楚歌朗聲笑道:“女兒國的甜酒聞名遐邇,本將軍既然來了,又豈能錯過?”
我一聽,這是暗示我要到我的甜酒坊去啊!忙鑽入小路,施展輕功,到了酒坊,立刻清了客人,到後院裡等他。
不消一會兒,便有官員進來。
平日我們不在時,酒坊都由小桃打理,我事先已經與她說明一切。
小桃本就識得慕容玠,一見人來,便笑盈盈地招呼,同時趁人不注意,將我寫好的紙條塞到慕容玠手中。
在房中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會兒,便聽到有人敲門。
噌的站起來,我快速走到門口,一把將門打開。
眼前的人眉眼彎彎,眼仁兒漆黑如鋯石,卻不似從前的不羈,一身勁裝將他襯托的颯爽無比。
“扶蘇!”他見了我,笑意滿盈,伸手一把將我攬在懷裡,“你長高了!更漂亮了!”
“你也比以前更成熟了!”從他懷裡鑽出來,我拍拍他的肩膀,歪頭道,“更像個男人啦!”
他哧笑了一聲,一步跨進了門內:“這話說得!我本來就是個男人!哪有什麼像不像的!”
“快坐快坐!”我把他按到椅子上,笑眯眯看來看去。
他喝了口茶,手掌撐着臉頰,彎着眼睛道:“看什麼?”
“看你!”伸手按着他胸前的鉚釘配飾,我由衷笑着,“太想你了!怎麼也看不夠呢!”
他按住了胸前的手,突然溫柔了神色:“我也是,真的很想你。壞丫頭,一跑就沒影了,天大地大,你要我到哪裡去找你?”
“這不就看到了嗎?”我歪了歪頭,盯着他握住我的手,戲謔道,“看!連你揩我的油,我都由着你了呢!”
眼底劃過細微的落寞,他開懷一笑,鬆開了手:“說說,這次你找我有什麼事?怕不是隻爲了敘舊那麼簡單?”
我坐下來,嚴肅了神色,開門見山:“我想你幫我混進女兒國皇宮!”
他也跟着嚴肅起來:“混進宮?爲何?”
我看着他,定定道:“我要救一個人出來!”
“誰?”
我擡頭,目光凜凜:“承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