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夜府出來的時候,冷風瑟瑟,皎皎空中孤月輪。請使用
這就是承歡心心念唸的母親,這就是承歡甘願爲之付出一切的人!
爲了她連尊嚴也不要!連性命也不要!連我……也不要了。
我想起女人平靜無波的臉和幽然陰冷的話語,一陣陣心寒。
承歡的苦,她看在眼裡,卻沒有一點心疼。
世間的真相是否都是如此醜陋?
“上天沒有給你一個好相公,可他卻給了你一個好兒子。沒有人再能像承歡那樣對你,就像你所說,他真的很愛你……所以,請你珍惜。不要等失去了,才曉得後悔。”臨走的時候,我這樣說。
活在仇恨中的人,都是不可理喻的。我的話,她也許根本聽不進去。十幾年的恨,已經成了習慣,我改變不了她。
我也沒有再去看女人的臉,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衝動的事。我知道,如果我那樣做了,承歡不會原諒我。
如果世間真的有因果循環之說,那麼我愛的男人們,上一世一定都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幾乎沒有耽擱任何時間,趁着夜色,我潛入了東丹的皇宮。
東丹好戰,守衛相比慕容要戒嚴很多,若不是對這裡的熟悉,我並不敢如此冒失。
一身夜行衣將我很好的隱藏在夜色之中,繞過偌大的御花園,我直奔東丹晗玥的寢宮。
我希望承歡在那裡,又害怕他真的被鎖在裡面。像上一次那般傷痕累累的模樣,我真的沒有勇氣再見一次。
東丹晗玥的寢宮,依舊很冷清,四周沒有太多守衛。偶爾一隊護衛經過,連停留也不曾有過。
厚重的雕花暗色木門虛掩着,有光從裡面透出來。
已是夜半三更,他難道還沒有入睡?
輕輕推了門,我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外殿有守夜的小太監,睡的正熟。
我繞過他,正打算向內殿走去,忽地聽到人的腳步聲。
心中一凜,眼角餘光瞟過最近的雕花柱子,足尖點地飛了過去,隱藏在陰影中。
不一會兒,有人從偏房走出來,也是一個睡眼惺忪的小太監,模樣比那熟睡的小太監要年長一些。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守夜小太監跟前,忽地一把揪住他耳朵,那守夜小太監猛地一激靈,開口就想尖叫。
年長的適時捂住他的嘴巴,壓低聲音道:“要你看着燭火,怎麼睡得比豬還熟?!若是燭火滅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那守夜小太監委委屈屈地點頭,小聲道:“主子已經睡熟了,爲何還要燃燭?”
年長的教訓他:“主子的事,豈是你我多嘴問得?只要照做就得了。”
“哦……”那年紀小的點點頭,揉搓着眼睛開始換燭。
年長的嘆了口氣,開口道:“其實我也是聽說的,咱們主子在做質子的時候,常年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地牢,就養成了怕黑的毛病,所以,這燭定然不能讓它熄了……”
年紀小的聞言立刻搗蒜似的點頭,二人又小聲說了一會子話,就各自休息去了。
我立在柱子後,待他們都睡熟之後,悄悄入了內殿。
如那小太監所說,內殿也依舊燃着燭火。
人的習慣果然都是不同的,有光的時候,我是很難入睡的。
牀帳並不厚重,我以爲按照東丹晗玥的喜好,他的牀帳應該會是冷冷清清的顏色。孰知,竟是薄薄的橘黃,清幽的燭光很容易便透進去,內裡的色調一定暖暖的。
晚風如水,靜靜流過,橘黃的帳子散開細細漣漪。
我走過去,打算繞開牀榻,直接去掰牆上的燭臺機關。
路過牀榻的時候,眼角忽的瞥見一抹影影幢幢的東西,好像在動。
心裡咯噔一聲,我霎時屏了息,緩緩向牀內看去。
就在我扭頭的同時,橘黃牀帳內忽地伸出一隻素白的手,繼而那薄薄的簾子從中間分開,如流水黑緞般的長髮從裡面傾瀉出來。
我傻傻愣在當口,一時間,腦中閃過無數念頭。
我甚至有想過直接將他擊暈。
就在我握緊拳頭的時候,更讓我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東丹晗玥是從裡面爬出來的……
很怪異的……爬。
先是手臂伸了出來,接着探出頭來,長髮直接滑落地面,然後又緩緩伸出一條僵硬的腿……
黑髮白衣。
登時毛骨悚然,一時間,我以爲自己見了鬼。
這分明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殭屍!
他慢慢爬下了牀,耷拉着腦袋靠着牀邊癱坐着,手腳好像被什麼束縛住了似的,艱難掙扎着……
我僵硬看向他,卻見他只是穿着普通的褻衣褻褲,身上並無束縛。
他將手探向自己的領口,然後,用力一扯!
綢緞的質量上好,竟沒有被扯開,他被自己狠狠勒了一下,好像很痛苦,整張臉都扭曲了。
我向後退了一下,發出了細微的聲響。
他便驀然擡頭,目光呆滯地盯着我看。
清幽的燭火照在他全無表情的臉上,越看越恐怖……
其實,他應該在夢遊?
這樣想着,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好像被招了魂似的,行雲流水的丹鳳眼變得木然空洞,然後,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散着冷光的頭髮忽地滑過臀間。
他低頭看我,雙手依舊扯着自己的領口,身子搖搖欲傾。
我不由得退了一步,我們隔得很近,原本我是俯視他的,突然變成仰視,讓我很不自在。
忽地,他驀然開口,聲音冷清平靜:“我怕。”
我一愣,未等反應過來,便見他跌跌撞撞地走到牆角,抱着膝蓋蹲下,身體蜷縮着倚靠在牆角,歪頭睡去。
突然想起我第一次見他,空寂陰冷的地牢,脖子上掛着沉重的鐐銬,沒想到,這些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心裡有些淡淡的憐憫之情,我恍惚了一會,還是點了他的昏睡穴,將密室打開。
手心裡全是汗,我既緊張又不安,心跟着一抽一抽的疼,我不敢去想承歡現在的樣子,只得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可是,讓我想不到的是,密室居然空無一人。
我環顧了一週,刑架依舊,張揚着殘酷的姿態,甚至曾經囚禁承歡的鐵籠也冷冷立在一邊。
可是裡面沒有承歡。
一時有些無措,我靜立了許久,竟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
回頭看向靠在牆角的東丹晗玥,我走過去,伸手將他的穴道解開,然後,搖醒了他。
漂亮的丹鳳眼緩緩睜開,點漆的瞳孔還沒有聚焦,一時有些茫然。
我拍拍他的臉,讓他清醒過來:“東丹晗玥!”
他恍恍惚惚的看向我,漆黑如夜的眸子忽地閃過一抹亮色,聲音卻模糊不清:“你來了?”
不想跟他囉嗦,我快速道:“承歡在哪裡?”
“他……”東丹晗玥愣愣看着我,過了好一會兒才徹底清醒了神色,眉眼之間飄過淡淡愁雲,他答非所問道,“我就知道,你會來找他的。”
我有些不耐煩,壓低的音量微微提高:“東丹晗玥,我問你承歡在哪?”
他仰着臉看着我,目光倏然冷卻下來:“你認爲他在哪兒?”
煩躁的情緒愈加濃烈,我幾乎想扯着嗓子喊。怕招來其他人,之好強壓着音量惡狠狠道:“我若是知道就不會來問你!東丹晗玥,我告訴你,不把承歡交出來,你也別想好過!”
他忽地扭頭,眼波不經意地流轉,冷光幽幽:“好過?我從來也沒有好過的時候。”
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我有些氣急敗壞,攥着他的肩膀,我將他提起來,一把推進密室中。
他勉強踉蹌了的一下便倒在地上,手臂撐着地面,他擡頭看我。
回手將密室的門關上,我走到刑架前,拿起了一條不粗不細的鞭子,擱在手中抻了抻,我輕笑一聲:“不好過?!我就讓你嚐嚐不好過的滋味!”
我沒那麼多時間,既然問不出來,就嚴刑逼供好了。
他盯着我的手中的鞭子,臉色有些發白,卻倔強地抿緊了脣。
隔空揮舞了一下鞭子,在空氣中發出刷的一聲響,我問:“承歡在哪?”
他沒有說話,身體僵硬,視死如歸的看着我,上揚的眼尾泄露出少許的悲哀。
我冷哼一聲:“你只不過被人囚禁了幾年,這鞭子的滋味,怕是沒有嘗過?當你把它抽在承歡身上的時候,你不好過?!”
說着,一鞭子揮了過去!
啪的一聲,華貴的衣料立刻破碎,東丹晗玥啊了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挺了一下,又馬上蜷起來,蝦米一樣,背對着我。
說實話,我並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只是想嚇唬嚇唬他罷了。
他卻好像被抽出了脾氣,顫抖着扭過臉,神情乖戾起來,森森地笑:“他在哪?一個政務男娼,能在哪?!”
神經猛地一凜,我瞪大了一眼,不願置信地看着他:“你說什麼?!”
“我說!”東丹晗玥胸口劇烈起伏,他盯着我,冷汗順着他的臉頰下滑,襯得臉更蒼白,他狠狠道,“他就是一個政務男娼!哪個對我有用的人看上他,我便把他送出去玩幾天!這就是他的用處!你想想他能在……啊!嗯!”
不等他說完,凌厲的鞭子便張牙舞爪地飛了過去,他登時慘叫了一聲,又隨即死死咬住脣,只是悶哼。
身體不斷髮抖,他想要硬挺,卻挨不過疼痛,抱着頭在地上滾動起來。
我冷眼看着他,手下再也不留情,這種人不值得可憐!
綢緞的衣料被抽得稀爛,他的身上出現了一條條血痕,觸目驚心。
我停下來:“承歡在哪?說!”
他抖得不成樣子,下脣已經被咬出了血珠。他吊起眼睛,眼眶泛着紅,卻倔強盯着我,一言不發。
我不說話,只是做了一個揮鞭子的動作。
“不要……”
他條件反射地低低呻吟了一聲,瑟縮着肩膀,猛地劇烈抖了一下,瞳孔都跟着收縮。
話一說完,他便倏忽瞪大了眼,臉上血色全無,既悲且痛。
疼痛的滋味侵肌蝕骨,讓人的軟弱無所遁形。
我嗤笑了一聲,戲謔道:“疼嗎?!怕疼嗎?!知道疼嗎?!還想更疼嗎?!”
每說一句,他臉上隱忍的痛苦便多一份。
我知道,他怕。
要的就是這個。
走過去,我蹲下來,挑起他冷汗淋漓的臉,笑得曖昧,放柔了聲音哄着:“說出來,便不會再疼了。晗玥……”
他怔忪看着我,極致的丹鳳眼蒙上了一層水霧,波光淋漓、流動生輝,他張了張口:“你……”
我溫柔看着他的眼睛,誘惑他:,說出承歡在哪裡。
東丹晗玥緩緩撐起了身體,下定決心般抿緊了脣,忽地他閉了眼,猛地向我撲過來。
由於離得太近,我竟被他撲個正着!
壓在上方的身體依然在發抖,我剛想將他推開,便聽到他顫抖的聲線:“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我,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嗨……小晗玥到底是收還是不收呢?糾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