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隆隆前行,我飄忽地貼在馬車棚頂,靜靜看着糾纏在一起的兩具身體。請使用
鐵鏈鎖着阿蠻的身體,阿蠻鎖着我的身體。
緊緊纏繞,不分彼此。
夜七跪在旁邊,拿出白瓷細嘴瓶,爲阿蠻上藥,白色的粉末滲入血肉外翻的皮肉,痛得阿蠻瑟瑟發抖。
“痛嗎?少主……”夜七的聲音不再冷清,透着無法掩蓋的心疼。
阿蠻沒有理他,腦袋蹭着我已經冷去的臉,喃喃自語:“臻兒……臻兒……不要睡了,阿蠻很無聊……身體也痛……”
夜七拿出方巾,擦拭着阿蠻虛汗淋漓的臉,輕聲道:“少主,忍一忍就好了,不會再痛了……”
阿蠻縮着脖頸,扣着我背脊的手收得更緊,他擡頭驚恐地看着夜七,突然猛地向後滾去。
背脊不可避免的蹭過地面,拉扯着還在滲血的傷口,阿蠻慘叫了一聲,卻依舊拼命向車廂座位底下蜷縮着。
夜七的臉瞬間劃過龜裂般的心痛,他撲過去,一把抱住了阿蠻,將他輕輕托起來,手指撫摸着阿蠻的臉,柔聲道:“少主,別怕,夜七不會再傷害你了……不要亂動,會痛的……”
車廂門忽地打開,未見人,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我飄飄忽忽地縮到車廂的角落,這個人,比閻羅王還要可怕!
未等我穩定好自己飄忽的身形,眼前驀地白光一閃,接着鮮紅的血珠高高濺起,天女散花般飄落下來。
東丹擎陰冷的聲音方纔傳來:“他的臉豈是你能碰的?!”
夜七悶哼一聲,用僅剩的一隻手勉強託着阿蠻,防止他再次受傷,同時跪地叩頭:“屬下知錯!”
夜七被砍掉的手臂還捏着阿蠻的下顎,阿蠻眨了眨眼,臉上濺染的血珠像淌出的血淚,襯得他更加妖豔。
他細細地哼了一聲,扭頭微笑着蹭了我的臉,再擡頭忽然看到我臉上鮮紅的血,驀地慘叫了一聲!
叫聲未止,身子便被東丹擎扯着頭髮提了起來,我飄飄忽忽地衝過去,一次次穿透東丹擎的身體,卻怎樣也抓不住他!
東丹擎冷冷盯着阿蠻驚恐的臉,怒不可遏:“你到底要這樣裝瘋賣傻到什麼時候?!”
阿蠻仰臉呆呆看着他,倏忽將臉埋進我散亂的頭髮裡,輕聲細語道:“臻兒不要怕……不要怕……”
“沒用的東西!”
東丹擎猛地將阿蠻摔在車廂板上,拂袖而去!
夜七蒼白着臉撲過去,單手扶起因疼痛和恐懼而瑟瑟發抖的阿蠻,輕聲道:“少主,沒事了。”
阿蠻頭也未擡,驚慌地四下張望,不斷焦急地呢喃:“去哪了?去哪了?”
夜七愣愣看着他,低聲詢問:“請問少主,是要找尋何物?”
“臻兒呢?我的臻兒呢?哪去了?你把她弄丟了!”阿蠻的聲音帶上了哭腔,他憤憤張口,突然狠狠咬住夜七的手臂,狗一樣含糊不清地嘶吼:“還我!還我!”
夜七皺了皺眉,肩膀還在汩汩淌着血,他艱難地喘了口氣,輕聲道:“少主莫急,您看,臻兒姑娘就在您的懷裡呢……”
阿蠻吊起眼睛惡狠狠審視着他,夜七咧着嘴儘量柔和地笑着,阿蠻動動眉,將信將疑地鬆開了口,脣角還沾染着夜七的血珠。
他愣愣低頭,赫然發現我真的在他懷裡,眼睛倏忽一亮,長長地吁了口氣。
他撇開夜七,臉色漸漸緩和,低下頭親暱地蹭着我的額頭,搖晃着身子喃喃道:“總是藏起來要我擔心,臻兒真是不乖……”
夜七驀地倒下,伸手按住流血的肩膀,整個人像是被水澆透了似的,不停的滴汗。他拿出藥瓶,忍痛將藥粉撒到傷處,立刻抖篩似的劇烈顫抖。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從疼痛中回過神來,撕下衣襬,勒緊了傷口。
做完這一切,夜七回頭望向阿蠻,卻發現阿蠻不知何時已經睡着。
他抱着我靜靜地趴在地上,蝶翼似的睫毛安然蓋在眼瞼,呼吸均勻,車窗處傾瀉的日光打在他的臉上,純淨、無憂。
夜七艱難又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手指顫抖着隔空描繪着阿蠻精緻的臉,他癡癡地看着,褐色的瞳孔滿是柔情和貪念。
阿蠻的狀態時好時壞。
他清醒的時候,便抱着我哭。哭着睡過去,又哭着醒來,不吃不喝只是流淚,好像永遠不會厭倦。
他糊塗的時候,卻抱着我笑。笑夠了便自言自語,東西是吃的,夜七哄着他:吃一口,便可以親一下臻兒。
阿蠻便一邊傻笑一邊張嘴吃飯,常常吃的滿臉都是。
夜七這時候是最開心的,我看得出來,因爲這樣,他就可以趁着替阿蠻擦嘴的機會,撫摸阿蠻漂亮的臉。
而我,從最開始的心痛無助驚慌,到現在的麻木,不過幾天的時間。
我常常抱着手臂,不斷地在阿蠻的頭頂旋轉。
時而虛抱着他隨着馬車盪來盪去,時而親親他永遠髒兮兮的臉蛋,時而壞笑着踩着他亂糟糟的腦袋跳舞……
有時捧着下巴靜靜看着他掉眼淚,有時也會陪着他一起哭啊哭,哭夠了便盯着阿蠻像桃子一樣腫起來的眼睛,拼命做鬼臉:羞羞羞,愛哭鬼,不是男子漢……
原來這就是皇宮。
處處鑲金嵌玉,哪裡都是富麗堂皇的,格局又都差不多,我飄飄忽忽地轉悠着,常常迷了路。
阿蠻的房間有一個好大的密室,爲了防止我的身體腐爛,阿蠻在清醒的時候把我放到裡面的寒玉牀上,那張牀一定很涼,總是氤氳着薄薄的涼霧,阿蠻抱着我睡在上面的時候,牙齒都不斷地咯咯打顫。
阿蠻糊塗的時候,便拖着我四處走,四處找臻兒。有時跑到假山裡,有時鑽進御膳房一個碗一個碗的扒拉着找我,鬧了個翻天覆地之後,發現我還在他的懷裡,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伺候阿蠻的人有很多,不過最細心的要數夜七,洗澡餵飯、梳頭擦臉,都認真地一塌糊塗。
有一次,阿蠻突然開口:“哪去了?哪去了?”
夜七忙柔聲道:“少主快看,臻兒姑娘就在您的懷裡呢……”
可阿蠻卻搖搖頭,怔怔望着他的空蕩蕩的袖管,吶吶道:“嗯?你的手臂藏到哪裡去了?怎麼不見了?我幫你找。”
夜七登時僵在原地,竟然感動地說不出話來。
雖然阿蠻打了個呵欠,很快便睡去了,並沒有真的幫他找胳膊,可夜七卻依舊興奮。
興奮到他替阿蠻脫衣時,劃過胸口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戰慄着,沿着那起伏的線條,哆哆嗦嗦地觸碰着……
可他最多隻能這樣,因爲這個房間,除了我之外,還有很多數不清的暗衛。我沒事的時候,喜歡和他們玩躲貓貓,房樑上,是他們最喜歡藏身的地方。
如果沒有東丹擎,那該有多好,可是,他總是陰魂不散。
不管是清醒還是糊塗時期的阿蠻,都最怕他。
他召喚了很多御醫,要爲阿蠻把脈,阿蠻害怕不肯見人,他便將阿蠻綁到牀上,再不聽話,就用鞭子狠狠地抽。
真狠!阿蠻瑟縮成一團,痛得聲聲慘叫,他卻更生氣,直打得阿蠻再也發不出聲音爲止。
真的很壞!
我恨透了他,可他依然活得好好的。
我和阿蠻卻要被他折磨死了。
不,我已經死了,卻還要受他的折磨。
後來,阿蠻很少哭了,清醒時只是看着我發呆,或是跟我說話,漸漸地,我甚至看不出他什麼時候是清醒的,什麼時候是糊塗的。
有時候,他分明正常地很,眼神清明剔透,卻抱着我說些傻話,做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細長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身體,閉着眼親吻我的脣,甚至,脫光了彼此的衣物,躺在寒冷徹骨的寒玉牀上,赤=裸着修長的身體貼上我的,細細喘息,緊緊糾纏……
他呢喃着,貼在我耳邊,輕輕吐着薄霧,口齒纏綿:“臻兒,想你了……可不可以……”
肩膀上漆黑的髮絲發出細細的摩擦聲,小蛇一樣蜿蜒纏繞,隨着他一同戰慄。
每當這個時候,東丹擎大抵都會衝進來,扯着阿蠻長長的頭髮將他拽倒在地,拖拉着出了密室,直接扔到牀塌,用膝蓋頂開雙腿,擡腰便狠狠貫穿!
“欲=求=不=滿是嗎?我便滿足你!”
他說着,手指伸進阿蠻的口中,無情攪=動,逼着阿蠻呵呵地大聲喘息,嗚咽着氤氳出眼淚……
東丹擎喜歡征戰,他抽不時間管教阿蠻的時候,便從夜抽出人手來代替他。不可以有前戲,不許溫柔,不能有任何對話,必須做到阿蠻流出眼淚,才能完成任務。
做不到的,便去死。
“不敢了……以後不敢了……”
阿蠻變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樣倔強,自尊也不要,不管對着誰,常常求饒。
可與我獨處的時候,他又食言,睜着妖冶的眸子癡癡地看我之後,一定是着了魔似的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