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百里公子是什麼意思,派人傳話給孔雀王,說他要給東海王診過脈,才能知道他身上的毒是何種情況,纔可以想法子配製解藥。他話都說到如此份上,步天也不反對,命他去東海王府,爲東海王診脈。
東海王沒徵兆地怒起來,狠狠抽回手去。“你看夠了沒有?!”百里公子是不是中了什麼邪,自打爲他診脈開始,就在盯着他的臉瞧,瞧得他好不自在。
“你能不能好生想一想,以前你認不認得我?”百里公子好像很在意這個問題,每次見面都要問,得不到想聽的答案,他是不會罷休的了。可是這個很重要嗎,枉東海王以爲,百里公子更想殺了他以報被他滅族之仇呢。
東海王低垂着眼瞼,將衣袖拉下來,瞬也不瞬地答,“不認得。”碧落黃泉之毒無解他知道,就算百里公子再爲他診一百次脈也沒用的。
“不可能的……如果……”百里公子很苦惱地皺眉,突然想到什麼,伸手就拉他的衣襟。
東海王一驚,飄身後退,繼而大怒:“你做什麼?!”百里公子果然是恨他的,現在想要來報復了。可是他能不能用別的法子,這樣侮辱於他,太可恨。
“我想看---”偏偏百里公子不知死活的,又追上去。你想看?找死!東海王眼神一冷,反手就是一掌,“碰”一聲擊在百里公子肩頭。就算怒,他也沒打算要他的命,因爲百里公子的眼神那麼茫然,不像是有意輕薄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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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公子連退三步,膝間肩上同時劇痛,他忍不住地呻、吟出聲,沒當場暈過去,算他夠堅忍。
聽到動靜,嫵媚出塵雙雙搶進房來,如臨大敵,“王爺,什麼事?”他兩個纔出去一小會,就出事情了?
東海王輕輕呼出一口氣,恢復先前的淡然,“御醫大人累了,替我送他出去。”看來他得跟孔雀王把話說清楚,閒雜人等都別來東海王府好了,不然他不保證不會出什麼事。
“是。”兩人答應一聲,一個拿藥箱,一個扶起百里公子,客氣地請人出門。百里公子白着臉色,直到出門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怎麼,瞧上王爺了?”嫵媚嬌笑着,存心看好戲的樣子,東海王是孔雀王看中的人,百里公子是活得不耐煩了嗎,跟他搶人。
“我只是想知道---”語聲戛然而止,因爲百里公子知道,多說無益,他只是想看看,東海王心口是不是有隻有他纔看得明白的東西。
東海王面無表情地站在屋子正中,心卻狂跳如鼓,如果不是孔雀王命百里公子試探於他,那麼就是百里公子也是個---瘋了,都瘋了。東海王正咬緊了牙,門口突然出現一道纖弱的人影,是聶宜真,他正扒着門往裡看,應該是在看東海王。“有事?”東海王立刻回身,眼神冰冷。
聶宜真直起身進來,下意識地揉着右手肘處,“剛纔那個人,是給你解毒的嗎?”這話他還好意思說呢,不都是因爲他。
“與你無關。”東海王不客氣地回一句,見到他,他纔想起來,孔雀王是不是忘了這個人,還是步天在等他把人給調教好?
聶宜真赧然,紅了臉,“我是覺得不好意思嘛,你是爲了救我,才中的毒。”原來他知道,所以纔會覺得過意不去吧?
“……”人家這麼老實承認錯誤,讓東海王說什麼?
“我聽他們說是來要避冥靈珠的,那個是不是很厲害,能不能解毒的?”聶宜真眸子亮了亮,很期待的樣子,他是爲了東海王嗎?
東海王微哂,“我也想知道。”他是在替天下人悲哀呢,人人盡說避冥靈珠能起死回生,但他絕對相信,沒有人見過避冥靈珠是什麼樣子。對於從未見過的東西都能爭到你死我活,世人都是些傻子嗎。
聶宜真一臉失望的樣子,“你也沒見過嗎?好可惜,要是有這個靈珠---”
他這邊沒有可惜完,寧兒已在侍衛帶領下輕盈而來,“見過王爺。”她此來目的有二,一是代孔雀王看望東海王,二嘛,自然是帶聶宜真進宮。
東海王看她一眼,問,“來帶人的嗎?”其實不用問,肯定是,原來孔雀王沒忘了聶宜真,只是事有輕重緩急罷了。
寧兒矜持地笑笑,眸子裡隱有憂色,“回王爺,是。”聶宜真終於還是要落入孔雀王手中,他要怎麼辦。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好像不是她應該想的問題,是嗎?
“你是來叫我的嗎?”聶宜真臉色一白,好不可憐。這麼多天也沒見孔雀王再來,他還以爲人家把他給忘了呢。可惜東海王府的守衛太森嚴,不然他早溜出去找紫裳了。
寧兒故意不去看他的臉,讓過一邊,“轎子就在門外,聶公子請。”她怕他求她,因爲她幫不了他。
“我知道你是聽人命令行事的,我不叫你爲難就是。”聶宜真笑笑,痛快地轉身出門。不用換衣,也不用沐浴,就這樣去好了,沒
準孔雀王嫌棄他這個樣子,就把他給打發回來呢。呵呵,他想得倒是挺美。
寧兒才走一步,又轉過身來,“王爺,奴婢師父正在想法子配製解藥,請王爺再……等一等。”她咬脣,喉嚨裡哽了哽,本來是想說請人家再“忍耐忍耐”的。
“有勞。”東海王對寧兒很客氣,眼神卻冰冷,百里公子才從這裡離開,他知道他沒法子。
“奴婢告退。”寧兒臉色有些發白,不安地離去。這一下進了宮,聶公子可怎麼脫身才好,想着他瞧着她時含笑的眸子,她就忍不住地摸上胸前的、他送的玉佩。這個,算不算定情信物?
嫵媚也伸長了脖子往外瞧,很可惜的樣子,“王爺在爲那個美人兒擔心?”聶宜真這樣的美人,還真是世間少有。
東海王收回目光,眼神冷漠,“是他自己願意的,怨得了誰。”可這話一定不是真心話,不然,東海王說話的口氣,怎會這般煩躁。
嫵媚暗暗嘆息一聲,王爺還是跟以前一樣,愛口是心非。“對了,王爺,紫衣衛指揮使好像在查劫餘門的事。”她消息還真靈通,這樣的事都能知道,難道就像她自己說的,她出身風月,因而認得很多人?
“寧天行不是一直在查。”東海王冷笑,查了這麼久了,也沒查出什麼。還是那句話,誰叫孔雀王因爲一句預言滅了鳳棲族,沒事找事。
“這次皇上好像特別生氣吧,王爺被劫餘門的人傷了---”話出一半,嫵媚陡然住口,差點咬到自己舌頭。爲了這事兒,王爺還不夠煩嗎,她再來火上澆油。“那個,王爺,清平郡縣令說是尋到一名絕色女子,王爺要不要去看?”嫵媚訕訕然的,實在是不好意思。
東海王面無表情,點了點頭,“明日就去。”雖說有聶宜真在,卻難保孔雀王不會挑出什麼刺來,再多個人在總是好的。
抱雲宮只爲一人而建,步天臨幸其他美人之時,都會在不寒苑,深碧色大門,綠琉璃瓦,白玉柱,映着瑩瑩的光,華貴而冰冷。
“皇上,聶公子到。”寧兒輕輕敲門,意在提醒,其實她很清楚,步天早已知曉他們的到來。
隔了一會,步天緩緩應一句,聽起來興致頗高“寧兒,去吧。”本來嘛,他對聶宜真相當感興趣,都等不及東海王把人送來了。
寧兒替人家推開門,恭敬地把聶宜真往屋裡記,“聶公子請。”而後她低着頭匆匆離去,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她不忍心看了。
聶宜真似乎很依賴她,聞言一急,擡腳就要追,“你、你這就要走嗎?”
“怎麼,瞧上這丫頭了嗎?”步天清清冷冷地笑,條地自門內飛出一條白色緞帶,纏上了聶宜真腰身。
“呀!”聶宜真驚叫,纔要掙扎,腰身一緊,已身不由己地飛了進去---天,好高!就跟在天上飛似的,聶宜真甚至懷疑,就這樣摔下去,不斷手斷腳纔怪。“呀—呀!”他大叫,手舞足蹈一樣的。
“摔不到你的。”自如操控緞帶的步天瞧得好笑,手腕一翻,內力運處,聶宜真已穩穩落地---不,是落在牀上,而且毫髮無傷。步天一身修爲妙絕天下,這點小事,又怎會做不到。
聶宜真孩子似的拍着胸口,驚魂未定,“嚇、死我了!”他應該是真的害怕吧,臉色煞白煞白的。
“這麼不經嚇嗎?早知道不嚇你。”步天看上去心情很好,斜倚着錦被,衣衫雪白。
“倒不是---”咕咚。是聶宜真摔下牀的聲音,很響,很突然。沒辦法,他是喘過一口氣之後才發現,自己正很沒形象地趴在人家牀上,而且,還是一個男人的牀上。
步天微低下頭去,含笑看着他“這次可不怪我。”問題是這情形有點兒奇怪,難道步天叫人來,不是想要---
聶宜真伏在地上,不住呻、吟,“我的手……”他這一摔下牀,好巧不巧的,右臂被他壓在了身下,骨間的銀針似乎瞬間走遍全身一樣,他額上已流下冷汗,一時起不來身。
“對了,我倒忘了這個。”步天略一琢磨,便明白過來,扶起了他。
即使痛到渾身顫抖,聶宜真還是本能地後退,想要躲,“放……手……”他不想讓步天碰,意思很明顯。
“你讓朕放手?聶宜真,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步天眼神瞬間冰冷,嘴角邊卻有一抹多情的笑,剛纔那個與人說笑的,不是他嗎?
聶宜真慢慢站起,還他一笑,“我……沒忘,我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他笑的是自己在說大話,像他這般弱,右手肘間銀針未去,行動諸多受限,能做什麼。
步天慢慢起身,斜倚在錦被上,“東海王中毒,是因爲你?”其實,聶宜真不必這麼害怕,步天今日會叫他來只爲問清楚此事。
“我……是。”聶宜真想否認來的,想了想還是算了---因爲就是因爲他,東海
王纔會被劫餘門的人傷到。
“怎麼回事?”步天眼睛眯成一線,頗具危險性,他對東海王迴護之心,足見一斑。
聶宜真紅了臉,神情間又眉爲不委屈的樣子,“那、那也不能全怪我的嘛,誰叫東海王留了銀針在我這裡,他拉了我的手就跑,我疼得厲害嘛,就---”
明白了。即使沒有親見,然聶宜真這一說,再前後一想,步天心下便雪亮,倒也是不全怪聶宜真。“這件事就暫且算了,朕問你,塔祺族向以解毒製毒著稱,是嗎?”步天以肘支起身子,看着他,百里公子那邊還沒有消息,也許應該想想別的法子。
聶宜真點頭,好大會兒才喘過氣,“是啊,不過我可不怎麼會,而且,我身上的毒也沒解呢。”他所會的只是解尋常蛇蟲之毒,若是古怪了些,比如相思,他就解不得。
“那麼,塔祺族有沒有地葬花,無根子,或者……冰芙蓉?”這都是些什麼藥,聽着就彆扭,步天抿抿脣,他記憶一向絕佳,還差點記不得。
聶宜真一愣一愣的,眼神茫然,“地什麼花?無什麼子?冰……”看他那樣子就知道,這些藥他鐵定沒見過,恐怕今天也是第一次聽到吧。
步天皺眉,早知道不問,“算了,你既不懂這些,那就做別的。”他伸手,一把拉過聶宜真。
“不要!”聶宜真啞聲叫,後仰了身子,別的他更不喜歡做好不好,不然這些天他都在煩惱些什麼。
“朕要。”步天冷冷吐出兩個字,他說不要就不要嗎?那堂堂孔雀王說的的話又算什麼?
聶宜真拼命掙扎,“我不-----哦……”但才掙扎了一下,他突然痛叫了一聲,胸口那熟悉而難耐的灼熱感正慢慢散開,他的相思毒再次發作了。
“還真不愧是跟過東海王的人。”步天冷笑,抓緊了他的肩,苦肉計不是人人都可以用的,而他一向不懂得憐香惜玉。
“相……思……”聶宜真哪裡還有掙扎的力氣,體內如同着了火一般,不如立刻死了。
步天微怔,“你是說……”聶宜真身上的相思毒發作了嗎?他捏住他脈門,果然脈相洶涌,是大凶之兆。
“走開……”聶宜真痛苦呻、吟,似乎不願被人看到狼狽的一面,費力地側過身去。
步天笑笑,放開了他,“你這相思毒,發作還真是時候。”那麼,現在該 怎麼辦?寧兒說過,相思毒的解藥已失落,要怎麼解?不對,寧兒還說過,在來時之路上,聶宜真已毒發一次,“你先前毒發,是如何解的?”
聶宜真只是心痛到渾身冷汗,無暇回答,就算能回答,他也不知道這話要怎麼說。東海王所用的,替他解毒的法子,叫人羞於啓齒。“寧兒。”步天略一思索,沉聲叫。他聲音並不大,卻有種異乎尋常的穿透力,即使寧兒離此尚遠,也立刻聽到。
寧兒飛身過來,立在門口,喘息有些急促,“皇上有何吩咐?”聶公子難道不曾抵抗嗎,不然怎麼這麼快便成了事。腦海中陡然現出某種畫面,她的心突然尖銳地痛了一下。
“進來。”步天已起身下牀,負手而立。
“是……”寧兒猶豫了一下,這才入內,她是怕看到什麼不堪入目的事情。不過還好,步天穿戴得很整齊,應該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可牀上痛苦輾轉的聶宜真叫她吃了一驚,難道---
步天冷冷看着她,“你們進京路上,他不是毒發,那時候---”
果然是聶宜真身上的相思之毒又發作了!“是東海王!”寧兒搶着答話,也太着急了,話一出口,她臉色已慘白。
“他?”步天一怔,他能解相思之毒?怎麼可能?那,碧落黃泉之毒對他來說,也不成問題的吧?
寧兒暗中鬆一口氣,小心地答,“皇上恕罪,那日,確實是東海王幫聶公子的。”那時候她是揹着身的,不知道東海王用的什麼法子,不過好像很好用。
“很好,叫他來。”步天無聲冷笑,應該是想到了什麼。若東海王會解毒是真,那他就是在騙他,故意裝做解不得,就是不想承歡於他,如此而已。
“遵旨。”糟了,這次會不會害到東海王。寧兒心一沉,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但說出的話就是潑出的水,收不回來的。
一天之內,寧兒跑了兩次東海王府,也算輕車熟路了。“王爺恕罪,皇上請王爺入宮。”寧兒微喘息着,心不住狂跳,她不想承認的,但又辦法否認,她見不得聶宜真受苦。
東海王微愕然,皺起眉來,“聶宜真不是在?”不會是聶宜真不懂事,惹怒了孔雀王吧?然後,孔雀王把這賬記在他頭上。
“奴婢不敢多說話,王爺請。”寧兒額上已滲出細汗,讓過一邊。
東海王略一遲疑,舉步出去,既然躲不開,那就不必躲了。有些事既然無法改變,那麼辛苦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