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被囚禁在將軍府,露晨每天都來陪我說話,秋意正濃,滿眼荒涼蕭瑟之景,在這個寒意襲人的秋天,我漸漸冷靜下來,話也少了,也不愛鬧了,多數情況下都是聽露晨一個人說話,偶爾需要的時候才說幾句,除了露晨常來,院子冷冷清清,悽悽慘慘,四周重兵把守,連只蒼蠅也飛不進來。
“姐姐,以後的事會怎麼樣還不知道,你不要這樣鬱鬱寡歡,和以前的你都不一樣了,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的。”露晨坐在我身邊,也很難過,“早知道這樣,我……就阻止主子劫你當人質,這樣,你也不會這麼痛苦了……”
我心裡很平靜,聽到露晨的話,也只是淡淡一笑,我輕輕拍拍露晨的頭,他的頭髮柔順黑亮,“傻瓜,這已經不重要了,無論怎樣,你就是我弟弟,不會改變的。只是……露晨,萬一我出了什麼事,你千萬要照顧好自己,自保最重要,不用管我,好嗎?”
露晨一把捉住我的肩,有些生氣的低吼,“姐,你不要亂說!不會的!”
我搖搖頭,很認真的告訴露晨,“你聽我說,世事難測,你必須答應我,答應我!”
露晨抿着嘴不說話,我捧住他的臉,逼他只是我的眼睛,露晨一味躲閃,最後怒氣衝衝的跑開,看着對面空蕩蕩的座位,我有些心酸,如果我離開這個世界,事情又會怎麼發展呢?
秋夜的星空,點點璀璨,我不願去想得太多,閉上眼卻浮現出不同的身影,在這個異世,我遇見了太多太多各色各樣的人,我感受過溫暖,也遭到過怨恨,我愛過別人,也被人愛着,這樣……就夠了吧!
恍惚之間,窗前似乎有個黑影,一向容易驚醒的我因爲今日心力交瘁,竟然懶得不想睜開眼睛看清楚,或許是夢呢?我潛意識裡安慰自己,腦海裡鳳瀟卻不請自來。這麼多天他從未來見過我,說好的交代呢?我自嘲的笑笑,“鳳瀟,我哪裡想要什麼交代,我都明白,我都明白,只怕你夾在中間一定會兩難……”我在睡夢中的囈語,夢裡還是那日在夕雲村鳳瀟有條有理的整理房間,摺疊被子的場景,“鳳瀟啊,要是你不是什麼大將軍,那該多好,多好……”
第二日,露晨沒有來我這裡,大概是生我的氣了吧,善良如他,到了危急時刻,又怎麼會棄我於不顧?我那樣說,倒是真的傷了他的心了。而我,朝不保夕,跟他撇淨關係,對他來說是有些狠心,卻是保護他的最好方法。
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鳳瀟,”我擡起頭,彎起脣角,“好久不見。”舉起茶壺,爲他斟了一杯茶,淡淡的煙霧裊繞,鳳瀟白皙纖長的手指握住玲瓏的茶杯,輕抿了一口,他喝他的茶,我看我的書,互不干擾,卻又不覺得尷尬,我以爲我們會一直這樣坐下去,鳳瀟不動聲色的拿開我的書,卻沒有說話。
“有心事?這一仗快要打起來了吧。”我把書合上,試着猜想他的心事,“這幾日都未曾見到你,要麼,你是不願意見我,不然,就是你忙於戰前的準備,無暇分身。”
鳳瀟眼裡掠過一絲讚賞,馬上又被擔憂取代,“多事之秋,沒有我的准許,你哪裡都不要去,不論任何人,都不能隨他去,切記。”
我對上鳳瀟疲憊的雙眼,有些心疼,這些日子他是最辛苦的一個,還要抽空來告誡我這番話,可是,他不是神,不能萬事都護我周全,我……也不想讓他爲難,而我們面對的阻礙太多太艱鉅,“如果,是他派人傳召呢?”我問,君凌是皇上啊,他的命令誰敢不聽,難道要讓鳳瀟抗旨嗎?
鳳瀟的眉頭從剛纔就一直沒有舒展過,現在更是緊鎖,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字字千金,“我會讓露晨保護你,任何人,也不能帶你走,任何人。”鳳瀟加重了語氣,他知道君凌,他猜到君凌會對我不利,他在想一個能保護我不受傷害的辦法,但事實是不能如他的願的,鳳瀟他太累了,他爲我做的,已經足夠。
我搖搖頭,“鳳瀟,你其實不必爲了我和君凌鬧僵,我不想你兩難。”
“好了,你別說了,我意已決,還有事,好好照顧自己。”鳳瀟語氣生硬,不容反駁和違抗,他像風一樣的來,又像風一樣的消失,恍然如夢,只剩下桌上那杯有些涼掉的茶。
鳳瀟並未走遠,他靜靜地佇立在門邊,眼中全是院子裡林汐荷盯着茶杯發呆的倒影,戰爭,來了。可是對不起,我不能在你身邊,但,我一定會盡我所能護你周全。
皇上君凌和鳳瀟一同出戰,遠隔千里,唯有露晨陪在我左右,寸步不離。四周危險的氣息勒得我喘不過氣,整個將軍府都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氛圍中,岌岌可危。鳳瀟每三日一封家書,鮮有提及戰事,而多於日常細節中讓我注意的事,穿衣,飲食,面面俱到,雖然字字平淡,而字裡行間俊逸豪氣的筆墨卻流露出無微不至的關心,而我,只回過一封,一切安好。鳳瀟的努力,就是怕我擔心,怕我慌亂,我當然不能再讓他分心,他一直覺得欠我,實際上,他從未欠過我,就算有,也早就還清了,而我欠他的,卻是一輩子都還不清的。
儘管日防夜防,該來的還是來了。入夜,我只覺得頸上一痛,眼前就黑了,再度醒來,已身處異地。後頸上傳來的劇痛將我喚醒,一動,才發現我的手腳都被綁得死死的,根本無法動彈,從外面的聲音來看,這座小房子應該地處偏遠,門外有人把守,是誰抓我來的,張顯張丞相?還是……他?
“還請現身,來都來了,躲躲藏藏的算什麼好漢!”我朝着這門外用力的大吼,門巋然不動,難道門外沒人?我四處搜尋尖銳的物品,想割開繩子逃走,房間裡空空蕩蕩的,一覽無餘,看來這屋子的主人早就有準備了,用牙齒咬?估計牙都磨光了還沒咬斷一個小口子,只有靜觀其變,露晨那小子,要是他發現我不見了,定會急的紅了眼吧,想起他那次在我牀前偷偷哭紅眼,心下就柔軟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在我小睡了幾回又再次醒來以後,門終於吱呀一聲開了。進來的人揹着光,可是他那雙怨毒的眼睛釋放出的陰冷殘暴,不用猜,就是他——現在應該正在作戰的君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