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帶豪華的馬車在街道上極力奔馳着,噠噠的馬蹄聲層出不斷。
而馬車內,一名白衣男子攬着上官瑾,臉上是不住的焦急神色,額角處沁出細密的汗珠,並非天氣炎熱,只是因爲懷中那人,臉色越加的蒼白。
“堇兒,你怎麼樣?我一定會救你的,你相信我!”
握着上官瑾柔若無骨的手,花隱言好怕好怕她就會從此逝去。
“你……你……原來……”
上官瑾運氣抵制體內毒素的流淌,面色卻是愈加的虛弱,在大殿之上,她沒想到花隱言閉眼之後,再睜開時就如同另一個人一般。
那一身的妖孽氣息是霓裳樓的那位特有的,那從來都是純淨清澈的眸子盛滿憤怒,尚未看清他的動作,手中的劍就架上了上官瑜的頸脖,再看上官瑜身邊的兩個侍衛,其中一個腰間別着的,只剩下了劍鞘。
而花香玉竟害怕得摔到了地面上,一路爬着躲在了柱子後面,嘴裡喃喃着:“妖孽……妖孽……”
或許在現代,妖孽是一箇中義詞,沒有人會因爲說他是妖孽而感到氣憤,反而有點誇讚的意思,而在古代,妖孽卻是最傷人,最具有侮辱性的詞彙。
是絲毫不在乎還是已經習慣了,花隱言絲毫沒有理睬花香玉的話,只看着那高位之上的男子,語氣冰冷地說:“交出解藥,否則刀劍無眼。”
四周的弓箭早已對準了他與上官瑾,那尖利的箭頭上在陽光的折射下泛着青色的光芒,一看便知道淬上劇毒的,一旦花隱言有所異動,迎接他的便是萬箭穿心。
“呵,原來四殿下一直在裝瞎,真是令朕大吃一驚。”
儘管面色上還保持着冷靜,說出來的話也足夠流暢,帶着幾分諷刺。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上官瑜遠沒有表明上那般瀟灑,他的腿部在微微抖動。
“解藥!”
不欲與上官瑜廢話再次問道,那劍刃也更加貼近了上官瑜,只要用力一分,想必就該是打上馬賽克的血腥場景了。
“四殿下該知道,烏霜是沒有解藥的,四殿下這般豈不是違反兩國和平,朕羽西國不是該被人欺負的,月離這般做是不是該承擔後果?四殿下不怕就此變成天下的罪人嗎?”
上官瑜試圖用兩國紛爭來緩解面前的局勢。
花隱言冷笑了下,魅惑的眸子染上了赤紅,紛爭又如何?有人便會有貪慾,有貪慾必然會起紛爭,這天下寧靜太久了,靜得有些可怕,是該起一些戰火來調解下。
況且,別人的死活與他花隱言有何干系?從母妃死去的那一刻,他就是被世界拋棄的,連他自己都厭惡自己,又怎會在意天下人的看法?
任何人看見他那雙眸子,或癡迷,或害怕,就像花香玉說的,他……就是一個妖孽,禍國殃民的妖孽,那又怎樣?都想讓他死嗎?他偏要活着,活着瀟灑自在,活在世人鄙夷的眼光中依舊悠然。
第一次,看見上官瑾的時候就驚訝於那樣的絕色相貌,清麗無比,而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沒有癡迷,沒有憐憫,沒有任何的不同,淡然得似乎是一潭幽靜清澈不起任何波瀾的潭水。
只那一眼,便已萬年。
可是,現在這雙讓他動心的眸子卻慢慢灰暗下去,像是晨星在點點滴滴失去屬於它的光芒,心痛得無以復加,當初的母妃,也是這樣在他的面前,慢慢失去生命的光輝。
上官瑾看着那樣的花隱言,一切都已明朗,他當真不曾騙過她,他當真就叫花隱言,隱約記起那關於月離四皇子的傳說,幼時只當是皇叔在編故事激勵她,慢慢的也就忘卻了,卻不曾想竟然是真的。
今日這般,才知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花隱言是吃了多少苦的,她明白,那樣絕色的面孔,那樣的雙重性格,那樣時而純潔時而魅惑的眸子,是上天覺得給予花隱言的太好,才一次次的又折磨他的。
“上……上官瑜,你說過,不爲難他們。”
堅持着吐出這句話,又轉而看向花隱言,抿脣笑了一下,她時常微笑,卻從來沒有此刻來得真實,她娶了那些夫郎,雖說是逢場作戲,卻也是付出過真心的。
在裴子衿下毒的時候……
在宿月劍對着她胸膛的時候……
在墨錯綁架她,囚禁她于山洞的時候……
在任書寒毫不猶豫地砸琴和彈出絕情譜的時候……
在祈凡承認他在算計她,要碧葉玉蘭花的時候……
當真是一點都不覺得難過的嗎?不,她是痛着的。
只是註定要笑看風雲起的人,又怎能爲世間風月情長而落淚,那悲傷是透在心裡的,彷彿一把精細的匕首慢慢的劃在心上,不至於致命,但慢慢流淌的血液足以讓人痛徹心扉。
現在,花隱言拋棄一國殿下的身份,用一己之力和整個羽西國對抗,這樣的花隱言,如何讓她不動容?那樣開朗的笑容,如同三月的春花依次綻開般妖嬈。
“隱言,我們走吧,回王府。”轉而又對着上官瑜說:“皇上,不止是烏霜無解,又上奪魂亦無解,你該放心吧?”
自上官瑾的脣角溢出一道血痕,血液滴在她朝服含苞欲放的牡丹上,更添了一份悽美妖冶,卻是剎那間閃了花隱言的眼。
而上官瑾這話不止是對上官瑜說的,也是在提醒花隱言,就是烏霜可以拿到解藥,那又三奪魂也是無法醫治的,何必爲了一個將死之人白送了性命。
她生命最後的時刻也是不想呆在這冰冷的大殿上,她想回去,生於何地死於何地。
上官瑜雖然沒有親眼看着上官瑾死去有些惋惜,但又三奪魂的毒性是不會讓人質疑的,何況毒發時候的死法着實恐怕,也怕花隱言氣憤起來當真不管不顧,擺手示意侍衛退下,放他們出去。
劍掉落在地的清脆聲音在大殿上回蕩着,花隱言攔腰抱起虛弱地靠在一旁的上官瑾,一步步向殿外走去,那成爲了一副奇異的畫面,明明同爲男子,可畫面看上去卻又是那麼的和諧。
這一幕的風景,沉澱成光影,在時光中翩然許多年,卻依舊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