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盤鎮真的是個很獨特的地方。
南北和小紫最先被它吸引的,是它的炊煙。
他倆下山的時候,已經快接近傍晚,鄉村人的晚飯籌備時間。
綠樹蔥蘢中,不時露出一點白牆青瓦,那裡就是營盤鎮了。
白色的炊煙,嫋娜地在村子上空搖曳,顯得是那麼的悠閒和愜意,好像千百年來它們就是這樣優雅着,不急不緩,千百年來它們也就是這樣過來了,什麼也沒有變化。
遠看村莊無聲無息,安定靜謐,就以爲是一幅無聲的畫,靜靜地由人觀賞。但炊煙卻改變了它的印象,因爲炊煙是動的,有炊煙就有人在活動;因此炊煙全身都是生活的氣息,是人的溫暖的舒適的氣息。當疲憊的遊人搖搖欲墜之時,他看見了炊煙,誰不會精神爲之一振,來了勁頭?
營盤鎮的炊煙給了營盤鎮靈魂,南北和小紫一看見營盤鎮和營盤鎮的炊煙,他們的眼睛就亮了,他們感覺到了一種親切和熟悉。
這在哪裡見過?一時想不起。
什麼時候是不是來過?恍惚中也不能確定。
當南北和小紫快走進營盤鎮時,他們居然發現這裡還有城裡纔有的健身器材,有騎自行車的跑道,這就讓他們有點迷糊了。這到底是在千山萬水的深山裡呢,還是在大都市的大社區裡呢?然後他們又看見了足球場,三四個好大好大的足球場,整潔的場地綠成一片,白的標誌線筆直耀目,球網等設施嶄新如一,足球場規劃得和電視上的一模一樣。
這陣勢,讓南北和小紫有一種穿越的感覺,剛纔還是千年古鎮呢,怎麼一下子就到了現代化小鎮了?
難道這裡的村民已經如此先潮,開始玩起足球了?
“也許是蹴鞠吧?”南北腦洞大開地說,“這裡可是漢代小鎮,蹴鞠是唐代足球,蹴鞠興起時,這個小鎮早就有幾百年歷史了——他們也許能玩這個呢。”
“估計是哪個足球訓練基地吧?”小紫的看法要現實得多,何況看看那設施和標誌,那條那款,也明明白白就是足球場嘛。
“這裡也不可能打比賽,比賽誰來看呀?球迷們都進山來麼?像探索一樣尋找比賽看嗎?不可能的。”
沒有人能解答他們的疑惑。
南北和小紫投宿的地方,卻是一對老人家。
小紫本來是要去問話的,她想打聽這村裡有沒有農家樂這樣的去處,可以當小旅館來停留的。
誰知那院子裡笑呵呵地走出來一位老奶奶,像迎客一樣,歡天喜地,顫巍巍地地迎上來,小紫忍不住伸手要扶她,老人就一把抓住了小紫的雙手,親切地問:“來啦?你們來啦?”
老人的聲音就像真的在迎接自己的親人一樣呢,也許她早就在等一位說好來看她的親人;也許她有在外打工的親人,一直在讓她牽腸掛肚,而現在,她可能把小紫和南北認錯了?!
小紫感覺承受着一種無比強大的親情的擁抱,她突然好激動好感動,她緊緊地回握着老人,居然只叫了一聲,就再也說不出話來:“奶奶!”
“老頭子,快來看,來客人了?!”老奶奶急急地往院子裡喊。
“是方方和環環回來了?!”一個老爺爺的聲音迴應着,有些激動,卻是底氣十足。
“差不多。”老奶奶笑呵呵地說,“和方方、環環差不多,好讓人疼的兩個娃娃。”
原來老奶奶清醒着呢,她並沒有認錯人。
她一聲“讓人疼的兩個娃娃”,直讓南北眼裡一熱,差點要掉下眼淚來。
有多少年,沒有人叫自己娃娃了,自己都認爲已經歷經滄桑,備受磨難,但在老人們眼裡,他們還是“讓人疼的娃娃”。
他頓時感覺有好大好大一個溫暖的懷抱,那懷抱安全、溫馨,讓人煩惱全消,無憂無慮。
“你們來啦?”老爺爺已經從院子裡快步走出來,拍着手掌,笑着打招呼。
他看上去已經七十多歲了,但他的行動,仍然敏捷輕鬆,卻還是五十多歲的樣子。
老人說:“你奶奶這幾天天天唸叨她的孫兒孫女呢,唸叨方方和環環呢,結果把你們等來了。太好了,這下我們熱鬧了。”
“爺爺,奶奶,其實我們是……是想問問,哪裡能找個農家樂,吃住……”
小紫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結結巴巴地說明了來意。
小紫一向落落大方的,現在說話都不流暢了,這種情況還很少見。
“還找什麼地方?不準。”老奶奶突然語氣強硬地說。
“你奶奶的意思,是就住我們這裡了,我們這一個大院子,就我倆老人,牀鋪不好,也還乾淨,吃喝也不愁……”老爺爺微笑着解釋,一邊看看老奶奶,安慰着道:“你彆着急嘛,娃娃們又不是說不住我們家,他們就住我們家的,你別急喲……”
老爺爺給老奶奶說話的口氣,就像在哄一個小孩子。
南北看見老奶奶一直抓着小紫的手不放,心裡忍不住好笑,然後他又問了一個可能很不適宜的問題:“那,那……你們這裡,連吃帶住,多少錢一天?”
“多少錢?不要錢。”
老奶奶聽老爺爺的說法,以爲兩個娃娃要住在她家了,本來臉色已經好轉,開始微笑了呢,一聽南北的問話,又不高興了。“我們又不缺錢,要什麼錢?”
“那可不行,你們有付出,我們就得給錢的,這個先說好,好不好?”南北堅持道。
他認爲老奶奶雖然熱情,但人家都這麼大年紀了,住了他們家吃喝了他們的,如果不給錢,那也太不像話了。那還怎麼叫孝親尊老呢?簡直就是欺負老人嘛。
“好商量,好商量,先住下再說,你們到時候隨便給,隨便給,好嗎?”
老爺爺好像很會協調和溝通,一兩句話就化解雙方的分歧。南北點點頭,早被老奶奶看見,她居然像孩子一樣,歡呼一聲,終於鬆開了小紫的手,卻又急忙招呼小紫坐下。
“你奶奶喜歡上你了。”老奶奶一轉身,老爺爺就親熱地對小紫說,“她喜歡你。”
南北也衝着小紫笑,“你要不答應住下來,她就不鬆手,呵呵。”
“她好像我姥姥。”小紫甩甩被老奶奶抓得有點生疼的手腕,甜甜地笑:“看見她好親的感覺。”
“我和你的感覺不一樣。”南北心情很好地逗小紫,“完全不一樣。”
“不一樣?咋不一樣?”小紫有些吃驚地問。
“我覺得老奶奶不像我姥姥,更像我外婆,”南北呵呵地笑。”是的,像我外婆,第一眼我就看不出來了。”